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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這就是姐姐住的地方嗎？我之前怎麽沒見過她？”身上穿着粉紅色小襦裙，頭上梳着精致發髻的小小女孩，一臉好奇的在有些破敗的院子四處張望。

林夫人眼裏閃過一絲不自在，但還是耐心的給小女兒解釋：“你姐姐她生病了，在這裏養病呢，這裏僻靜，最适合病人修養了。”她心下埋怨，要不是大女兒得了癡傻的病，她也不至于在二女兒出生前一直在婆家擡不起頭。

她身邊的大丫鬟青杏最是了解她，見她神色不好，趕緊提高聲音：“人呢？都死哪去了？夫人來了，你們還這樣怠慢！”然後又給林夫人解釋，“我往日來的時候，下人還算盡心，說不定今日是大小姐吩咐他們出去做事了。”

“來了，來了。”兩個臉上挂着谄媚笑容的婆子急急忙忙的從屋裏出來。

“給夫人請安。”

“嗯。”林夫人随意的點點頭：“你們小姐呢？怎麽不在你們小姐身邊伺候？”

兩個婆子暗中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就道：“回夫人的話，小姐在屋裏睡覺，我和陳婆子在側屋裏給小姐做鞋呢。”

林夫人擺擺手：“那我進屋看看去。”

陳婆子心裏一慌，正巧外面又跑進來兩個丫頭，就嗓音尖利的質問：“不是讓你們看着小姐睡覺嗎？又跑哪裏去玩了？！”

林夫人不耐煩聽這些，“行了，睡覺看什麽看，先進去再說。”下人趁着主人沒吩咐偷偷懶，那套說辭她又不是不知道，懶得理會這些。

林夫人牽着小女兒一進屋就覺得光線一下子就暗了下來，适應了一會兒才看向床榻。

七歲的小女孩正呆愣愣的坐在床上，聽到這麽多人進來的動靜也一點反應沒有。林夫人見此心裏就是一梗，深吸一口氣，又看向站在身側相貌精致的小女兒才舒心了一些。

要是前些年誰家不是喜男惡女的？這不是後宮多了一個安貴妃，就是因為長相美貌，現在不說獨占後宮也差不離了，安家得了多少的好處去？說是安家的養女，其實誰心裏不清楚，安貴妃其實是安家的兒媳婦，皇上不顧身份也要納進後宮。安家也是不要臉面的，披上一層遮羞布，就真的把自家兒媳婦送到了龍床上。

自從安貴妃進了宮，安家大公子就得了個侯爺的爵位，就連安右相現在在朝中的勢力也是壓過了左丞相，聽說都是安貴妃的枕邊風吹得好。所以說那些男兒一個個的削尖了腦袋也要科舉入仕，還不如一個貌美的女子來的有用。

林夫人想着自己小女兒雖然趕不上當今那一波了，但與安貴妃生的八皇子年紀正好相當，等八皇子登上大寶就是自己女兒的出頭之日。

“大小姐，夫人來了，快些來見過夫人啊。”張婆子見夫人發愣，以為是不滿自己和陳婆子照顧不盡心，趕緊上前将林音從床上拉下來，推着她到林夫人身邊。

林夫人有些不滿張婆子對大女兒的無禮，這哪裏像是下人對待小姐的？但看着張音木呆呆的一句好話也不會說，見了自己連個母親都不會叫，心裏一堵，幹脆對張婆子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行了，這屋裏太暗，在院子裏給我支張桌子。”

“夫人放心，我早就吩咐下去了。”一邊的青杏笑意盈盈的道。

林夫人滿意的點點頭，青杏能一直留在她身邊，憑的就是她這份察言觀色的本事。

林夫人拉着小女兒坐在小桌旁，先是遞給了小女兒林語一塊奶糕，見她乖乖吃了，也不多問這才欣慰的将目光移開。被破敗的院子刺了一下眼睛，皺皺眉：“青杏，回頭讓人把院子給收拾一下，算了，以後這院子也用不着了。”

青杏見夫人改變了主意也不搭話，牽着大小姐林音将她安排在林夫人對面坐下，也遞給了林音一塊糕點，這才笑着對林夫人道：“夫人說的是呢，要是大小姐入了貴妃的眼，有享不盡的福氣，這院子是用不上了。要我說，大小姐眉間的痣長的可真好，看看，可不是像觀音坐下的童女？”

林夫人目光也落在林音的眉間，大女兒剛出生的時候她見到這顆痣也高興壞了，覺得大女兒命格非凡。可誰能想到大女兒兩歲時被大夫診出癡傻？

聽到青杏的奉承，林夫人也覺得自己半點笑不出來，扯了幾下嘴角，眼睛就耷拉了下來：“是啊。”

青杏哪裏還看不出她的強顏歡笑？笑了笑接着道：“我看大小姐就是天生有佛緣，夫人看看這麽大的孩子誰有大小姐這樣沉靜的性子？那些得道高僧不是個個都講究什麽：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随天外雲卷雲舒？我們大小姐小小年紀就有寵辱不驚的風範了，這還不是一番造化？”

一個呆傻之症幾句話就被青杏說成了佛性，林夫人嘴上不說，心裏也好受了幾分，願意正眼看這個帶給她歡喜，又給她帶來恥辱的女兒。

七歲的小姑娘長的白白淨淨，眉間的紅痣更襯得她玉雪可愛。乖乖巧巧的坐在那裏吃糕點，吃的極為認真，好像是在做什麽十分重要的事情，就連身邊的兩個大人目光都放在她身上，也完全不受半分影響。

再看看身邊的小女兒到底是年紀小些，糕點難免粘到領口袖口上，而大女兒吃相極好，身上也幹幹淨淨。

“這樣一看，大丫頭的儀态還是學的不錯的，不用再讓人來教了。”林夫人自從知道丈夫的想法後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實施起來，能早日将大女兒送到安貴妃身邊是再好不過了，先給安貴妃那邊留點印象，等小女兒長大了，也能順理成章的與八皇子來往。

她本來害怕大女兒會壞了事，今日一看，大女兒癡傻卻不惹人厭煩，只要按一個“佛性”的名頭，誰也不能說她癡傻，沒錯，大女兒這是天生與佛有緣，怎麽能說是癡傻呢？

張婆子陳婆子嘴裏發苦也不敢出聲，大小姐自三歲起就待在這小院裏，哪裏有人教什麽儀态，不過是大小姐天生一股癡性，做什麽都極為認真，真把大小姐帶出去，可就要鬧笑話了。夫人與大小姐相處不多，不知道這些，而這種事要她們做下人的怎麽提醒？說了，就是暗示夫人對大小姐不關注，也是在說大小姐癡傻，這不是給夫人心裏捅刀子嗎？

兩人對視一眼，心裏有了成算，反正大小姐不受夫人待見，到時候出了醜夫人也不是生她們的氣。

“青杏，帶着大小姐，我們去見老爺。”林夫人本來就是先過來看看情況，她覺得老爺的想法有些異想天開，但本青杏一說她也覺得說不定這件事能成。

“是，夫人。”青杏站起來行了一禮，又給專心吃糕點的林音塞了一塊糕點，就拉着林音跟着林夫人一起去前院見國子監祭酒林品堂。

林音得了糕點，也不鬧，就乖乖的任由青杏拉着她。

林老爺見到的就是看上去與普通孩童一般無二的林音，他本來還想要對大女兒說幾句軟和話，突然間就卡了殼，大女兒叫什麽來着？

“咳咳，乖囡囡，父親打算送你去安貴妃那裏侍候，你知道安貴妃是誰嗎？她現在是天下最風光的女人，你跟着她絕不會受委屈，以後也能為家族帶來榮耀。安貴妃信佛，你眉間有顆觀音痣，她一定會喜歡你的。”

林祭酒又輕咳了兩聲，也不在意大女兒不給他回應，站起身瞥了一眼青杏，見青杏微不可查的對他點點頭，這才看向自己的夫人：“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明天晚上皇上為安貴妃慶生，會召命婦入宮，你明天帶上大丫頭。”

“這麽急？不多準備些時候？”林夫人沒想到明天就要送大女兒入宮，“入宮的禮儀我還沒讓人教她呢。再者就是衣服首飾都來不及準備了。”

林祭酒早就想好了：“大丫頭既然天生佛性，我們自然不能拘束她，她現在就挺好，至于衣服首飾什麽的也都不要準備了，越簡單越好，你看看那些高僧誰錦衣華服往身上套的，不都是越簡樸越說明是高僧嗎？我們可不能壞了大丫頭的修行。”而且明日可是安貴妃的生辰，錯過這個時機，以後就不好找機會了。

林夫人與他夫妻多年自然明白他的想法，“沒錯，我們大丫頭自兩三歲起就沉迷佛法，可不能讓外物擾了心神。”

林祭酒敢把癡傻的大女兒送進宮也不是毫無成算的，青杏是他的人，青杏觀察了大女兒好幾年，發現大女兒不愛說話，也不愛理人，每日裏除了發呆就是發呆，也不哭鬧，半點不像其他癡傻孩童那般惱人。要是沒人特意提醒，誰也看不出她癡傻，頂多就是覺得大女兒太過沉靜。這樣的大女兒是不指望她能為家裏做什麽貢獻了，到安貴妃那裏當個不愛說話的吉祥物還是能夠勝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