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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一出他自然要做到。

靖王被封五珠親王,大家都知道了,即便是對政治最為遲鈍的人在看到原本位列宗室二品階上的靖王身穿五團龍服,頭戴五珠王冠,英姿勃勃,顧盼神飛地站到了譽王身邊時,也會在那一剎那間意識到,新的朝政格局開始了。

也從那一天開始。白璧低垂着眉目一笑,他總是能早早的料到結局也不知道這是他幸還是不幸。但是不論日後的路途如何他總要走下去。人生如此,不管你願不願意,都要走下去。既然如此,與其嘆回首,不如笑着走前途。

景琰越發的忙,天天往蘇宅跑。白璧有時候看了也不免說兩句。

“蘇先生身體不好,你這一天三頓跑的,你不累人家可累死了,勞心勞力的。你也別把我當成個死人好不好。雖說人家是琅琊榜首,我比之不上,但也不需要你事無巨細全去問那只麒麟吶。”白璧此言是完全看到蕭景琰無意識的偏袒。怕他勞費心力,一個不小心就又病倒了,難道那個麒麟才子就是鐵打的?白璧與梅長蘇半斤對八兩,哪一個不是病弱活不長的模樣。

可白壁說了,也不能改變人心長在左邊,并且白璧消息人脈又如何比的偌大的江左盟。

蕭景琰還是大多往蘇宅跑。蕭景琰看重梅長蘇是好事,白璧也樂見其成。可蕭景琰不是個細心的,梅長蘇身體不舒服也不可能會主動說,瞞還來不及呢。白璧想了想,蕭景琰往蘇宅跑,他也跟着去,都說三個臭皮匠還抵得過一個諸葛亮呢,三個人一起談,也總能讓梅長蘇省點心。

一來二去,白璧與梅長蘇漸熟,白璧也去了那林殊梅長蘇和在一起的陌生感,時常跑去蘇宅找梅長蘇下下棋喝喝茶反而讓人懷疑不起來他們有舊,只當是時間長了相處久了投緣成了朋友。

又是冬天,梅長蘇初到金陵也有一年多了。蕭景琰又被招到宮裏去了。白璧跑到梅長蘇哪裏準備再殺一局。

白璧與梅長蘇對面而坐,前頭是一局下了一半的棋局。白璧執黑子,“啪”“啪”棋子輕扣棋盤,兩人姿态從容,不疾不徐的下着。也對,不過是空閑無聊,做點事情打發時間,不比勝負,只是棋逢對手,好友偶一交手,怎麽舒服怎麽來。

梅長蘇看白壁面色,随口問了一句:“看你眼底烏青這麽重,又沒睡好?現在才不過初冬,秋天剛過而已,體寒就已經這樣嚴重?”

“還好。”白壁摟摟手中的暖爐,“一向如此,天一涼自然冷,可有時候天氣熱得要命骨子裏頭還是一陣又一陣的發寒氣。胎裏頭帶出來的病,這麽多年都習慣了。倒是你,我聽說你一到冬天舊疾就容易複發。今年不同往年,景琰和譽王鬥得厲害。我看那只水牛都快變種成烏雞了。沒有你我怕他什麽時候一不小心就中了那些人的暗算。”

兩人邊下棋便聊着,梅長蘇笑道:“防暗算這樣的事該是你白先生的事情啊。我離的遠,鞭長莫及。你卻是在景琰近旁,若是他們使什麽手段你給景琰分析分析他也聽得進去。我們兩個分工合作,是不是也挺不錯?”

梅長蘇在白璧面前倒是真性情越發表現。白璧喝了口熱茶,卻只笑笑不說話。

梅長蘇也跟着喝了口水。這麽些時候,梅長蘇也見多了白璧。這個人言語風趣,笑容溫文,可也不知道是不是體弱單薄的原因,每每不管他的話語有多有趣看起來還是冷冷清清,只有在景琰身邊才略有不同一些,多些人氣。

梅長蘇心下思量,兩人又下了幾步,梅長蘇才斟酌着開口:“你與景琰總是這般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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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笑罷了。那頭水牛還不是天天狐貍狐貍的笑我。”白璧漫不經心的道。可說完後他猛地一擡頭,正對上江左梅郎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心頭一凜,面上卻鎮定自若:“蘇兄此話,何意?”

梅長蘇微微移開目光,看着灼灼燃燒的火盆,嘆了口氣道:“也只有景琰自己發覺不了。”

“我與他又有什麽需要發現?”白璧手指一動驟然握緊。

“一般人确實是發現不了的。只是我與他太過熟悉了,做過朋友一塊兒長大的兄弟。他對朋友如何我很清楚。抵足而眠,我們一塊兒摔打到大,睡在一起的時候多了去了,等何況你有病在身。全心信任,你跟他十三年加上今年是十四年了,他信你情理之中。可景琰其實不是那麽貼心的人。他數年軍旅又是個大男人,心粗是自然的。可偏偏你每回從密道過來,只要是他知道的一定要給你換好新的手爐,披上狐裘才讓你過來。別的不說,就當單單提一提上回密道裏他将自己的外衣披在你的身上,我一見卻并不覺得你冷,只有景琰知道你在冷。便可看出一二了。靖王府中多是大老粗,大部分又都是看慣了見證了你們一步步走近的自然不覺得有什麽。只是我乍一見,不由留心。”

白璧微微閉了閉眼睛,耳邊聽梅長蘇淡淡道:“你們是極好的朋友,這不假。可朋友之情中又多了一些,可若真要說有什麽,又還差了。只能說你們的感情比起一般朋友更加深了不少。可,這只是現在。”

“也是永遠。”白璧放開握緊的手,不意外的關節僵硬,陣陣發疼。白璧微啞的聲音說道:“從景琰奪嫡開始,我與他就只會是朋友。景琰對這些事情一向不上道,況且如你所說我們也不過是比朋友多了一些,可這一輩子也就是這樣了。于景琰,既然我選擇了不告訴他,那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告訴他。我們兩個或許是有那麽一點,可于我而言,最重的是我與他這份心,不論裏面包含了多少複雜的東西,那都是白璧與蕭景琰這一生對對方最真的情意,最真實的感受。感情這種事情,本就複雜,有誰能說得清楚。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不論我們之間以後會發生什麽。白璧對蕭景琰還是原來那一個,蕭景琰對于白璧也不會有所改變。”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心中有所思慮,才多說幾句。”

“我知道。景琰現在不應該再多出一個變數,你擔心也是必然。只是我沒想到這樣隐晦的事情,你能想到。”白璧低眉一笑,他對景琰這份感情來的幹淨坦蕩,無愧于心。所以他不放在心上,一笑便揭過。

梅長蘇也淺淺一笑:“你确實與景琰處得來。他赤子之心,對人對事皆是最真誠的本心,胸懷坦白,正大光明。最不喜歡那些曲意逢迎玩弄人心的陰險小人。你胸懷坦蕩.....”

“诶,別。”白璧連忙打斷梅長蘇的話:“你誇景琰就好,可別拉上我。我可受不了。再說人心這種事,我難道不懂得?別将我看的太好。我不是景琰沒有他的胸襟氣度,堂堂正正。我這個人......”

“我不誇你,你也別老貶低自己。每個人性格不同,遭遇不同,處事也自然不同,不是誰都可以像景琰那樣的。”

梅長蘇又落下一子,一盤棋将近尾聲了。

“是啊,正因不是誰都可以像景琰,所以他才顯得珍貴難得。”白璧跟着落子,一說到景琰他也不免多說幾句:“他這些年過得艱難,便是他那份難得的堅持隐忍。無論面對再多的不公與薄待,他也不願軟下背脊,主動為了當初的立場向他的父皇屈膝請罪。他是在軍中素有威望的大将軍,只要略加表示,太子和譽王都會十分願意收納他成為羽翼。他是戰功累累靖邊有功的成年皇子,只要俯身低頭軟言忏悔,皇帝也必不至于硬着心腸多年冷淡,有功不賞。然而這一切看似容易的舉動他一樣也沒有,他只是默默地接受一道道的诏命,奔波于各個戰場之間,偶有閑暇,大部分時間也只在自己的王府與城外軍營兩處盤桓,遠離皇權中心,甘于不被朝野重視,只為了心中一點孤憤,恨恨難平。可就是這樣的蕭景琰,才值得我白璧相交,才是你昔日赤焰少帥的至交好友,今日梅長蘇準備鼎力扶持的未來主君。不是麽?”

“是啊。只有這樣的蕭景琰。這樣的,我們做什麽都是值得。”梅長蘇嘆道。

白璧一通話,說的時候沒感覺,說完了才絕得不大好意思,他沒事怎麽誇那只傻水牛做什麽?說閑話說的腦子不好使了?他心亂,也沒打仔細聽梅長蘇的話,随随便便的又是跟着梅長蘇落下一子。

“......”梅長蘇默了半晌。

白璧發現他表情不對,問了句:“怎麽?”

梅長蘇放下指尖的棋子:“這盤棋還是改日再下吧。”

白璧一愣,低頭一看,他心神不穩只見棋下的亂七八糟,竟然自己堵了自己一個棋眼!白璧臉一黑,蕭景琰你個混蛋。白璧直接将這帳記到了某個無辜的還在外奔波的人身上。然後保持着完美的姿态回了靖王府,當然晚上蕭景琰是免不了一頓唇舌之戰的就是了。

蕭景琰的口才之進步一定要歸功于家裏那只總愛把賬随便就算在他身上的白毛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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