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解暑了,我現在也冷得慌。”
“咳咳”白璧突然咳嗽起來,眼光微微游移,“鳶兒的方子一向是不錯,要喝到我泡的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你還嫌太涼不成?”
“哪裏敢嫌。”蕭景琰将白璧的腦袋掰正了,讓他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身上,無奈道,“就是覺得自己實在是無辜又吃虧。”
“你哪裏無辜,又有什麽可吃虧的?”白璧壓下那一點點的心虛,讓自己的目光看起來正直又真摯。
蕭景琰不回答只是盯着他看,白璧挺直腰板,擡頭回視。
蕭景琰的唇角越挑越高終于忍不住悶悶的笑起來,在白璧微微眯起略帶危險的目光中帶着歡喜與感嘆:“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們會有這樣的一天,白璧......”他認認真真的将他包融進自己的眼眸腦海心中,“......我剛剛突然想等到數十年後,那時候的我們都已經是白發蒼蒼,然後依舊像是現在這樣站在一起,說着些高興或者難過的話。我說給你聽,你說給我聽。然後......就老了。”
我說給你聽,你說給我聽......
然後......就老了......
待到白發蒼蒼時......
“景琰......”白璧沒有想到蕭景琰會突然說出這樣一番話,只覺得喉嚨瞬間艱澀起來,難以動作。
蕭景琰一默,眸中的光華也黯淡下來,他扶着白璧往房間走去,低頭道:“我知道,這只是我的一個念頭,你不用放在心上。對了,晚上容姑娘又給你準備了什麽藥膳,你可知道?”
白璧握住蕭景琰的手臂,順着蕭景琰轉移話題,裝作無奈的笑起,“可放過我吧。也不知道鳶兒那丫頭是哪裏來的奇思妙想,種種食物聞所未聞,唉,只求今夜的......能入口就好。”
......景琰,對不起,我許不了你......白頭一生。
言侯壽宴,白璧跟着蕭景琰去并沒有惹起任何人的注意。
蕭景琰現今的身份尋他寒暄打招呼的人實在是不可勝數,白璧本意是為言侯拜壽,可恰好言侯有舊友來,正在會客。于是被容文鳶拉着去找言豫津玩兒去了。
蕭景琰不經意的一瞥,看到遠去的白影心中無端泛起澀意。在他心裏白璧是絕對的才華橫溢合該耀眼絕世的人,可偏偏那個人收斂了自己所有的鋒芒,将自己埋沒在衆人之間,他明白白璧的諸多顧忌,卻又心疼他所放下的所付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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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一個讀書人不想建立功業,青史留名。白璧,也一樣。但是對于他來說,有太多的東西排在他自身的前頭,既然都是自己的選擇,那麽他也付得出代價。他要翻案,那麽白璧這個人越少被人關注越好。他想要蕭景琰耀眼,那麽白璧就要收斂自己的光芒。縱然有些遺憾,但都值得,心甘。
自九安山回來之後白璧便于梅長蘇再沒有見面,兩人各自修養做事,消息也大多靠容文鳶傳遞,今日倒是近日來第一次見面。
容文鳶一見言豫津便坐了過去,白璧與言豫津、梅長蘇相互見了禮,便也尋了個位置坐下。
白璧從袖中取出一卷宣紙,像是一封信的模樣,他邊遞給梅長蘇邊道:“本來是想托鳶兒交給你,如今見了便正好給你。”
梅長蘇接過來卻沒有立即拆開看,而是問道:“寒夫人是你尋來的?只是她與夏江分開十多年了,她知道的應該不多。”
白璧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我猜想她這幾日就到,不過看你模樣似乎已經在言侯府上了,是言侯招待的那位故人麽?我想她所知或許不多,但或許......”白璧頓了頓。梅長蘇便接着道:“或許年代越是久遠藏得越深的她反而知道。”
那一頭言豫津随與容文鳶說着話,但也有留意白璧與梅長蘇的交談,此時聽言問道:“蘇兄,你們在說什麽呢?那位夫人到底是誰呀?”
梅長蘇聽聞微微一笑,白璧抿了一口茶水,他知道言侯站在蕭景琰這邊,言豫津也是該知道的都知道了,腦中有想到前些天聽到的事,這口中便笑:“你可知你若是女子,你母親可是早早為你指定了長婚約。”
“這......這我倒是有聽紀王爺提起,不過他一直沒有告訴我若我是個女孩兒我母親将我許給了誰。白兄可知道?”言豫津是個會玩會鬧的,這一聽也不在意,好奇的問道。
白璧含笑的目光在容文鳶有些呆滞的臉龐上一打轉又看向言豫津,雲淡風輕的道:“其實如今說來也是感慨的多。夏江曾經有個兒子,他的妻子便是今日來尋言侯的這一位寒夫人,我想她身邊應該帶着......不存在的言小姐的未婚夫婿。”
白璧似乎是嫌這樣的話題沉重,除了提議降低本身語氣之外還在最後一句一頓一揚,所出了兩分笑鬧感,讓人忽略了話題本身的不快,反而笑了起來。
言豫津與容文鳶白璧漸熟識,又在言侯身邊知道了不少事,此時便一面笑着這一面道:“白兄還說我呢。我可是聽父親說若是你是位姑娘,此時與太子殿下有婚約在身吧。不過白兄也是好,長輩們說的若是一對男孩便成為兄弟。白兄與太子殿下到時信守諾言的很呢。”
此言一出,只聽“噗”的一聲容文鳶一口水嗆了出來,然後帶着一臉的震驚趴在一邊猛咳,言豫津看着她如此反應,好笑的替她拍着背。
自梅長蘇身份曝光後白璧的身份對于梅長蘇來說便也不算是什麽秘密,梅長蘇帶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眼光看了一眼白璧,白璧心虛的紅了耳朵,輕咳了一聲道:“都是長輩們的一時玩笑,當不得什麽真。”
梅長蘇心中輕嘆,在別人那裏自然是當不得真的,但是蕭景琰的婚事至今沒有消息,若非是......
白璧看出了梅長蘇眼中的探究之意,也想起似乎以前還說過永遠不會讓蕭景琰知道這樣的話,此時也只能苦笑:“我從未想過他會突然明白過來,他一明白我反而是糊塗了,待我一轉頭清醒過來只是,他已經選擇好了一切,塵埃落定。”
白璧的解釋模模糊糊,但清楚事情脈絡的梅長蘇自然曉得這是白璧在解釋。他心念一轉也明白,那頭水牛一旦決定的事沒有可以拉的回來。蕭景琰重情重義,他只是不知道自己與白璧之間情愫暗生,但這不代表他心中之情不存在。更何況白璧對于蕭景琰來說又何止于情愫一詞如此簡單,是摯友是親人還有.......怕是連白璧自己都不知道蕭景琰看向白璧是眼中是何等的安然寧靜,宛若......無處安放之物有所安置,四處飄零之萍有所安根,塵世喧嚣之中有一歸處。
白璧怕是不知道的,蕭景琰自身向來也未必知道。這兩個都是聰明人,可偏偏在感情上一樣的笨拙。
容文鳶在聽到白璧的話之後咳嗽的更加厲害,梅長蘇莞爾道:“我明白你們有分寸,如今想來,若是繼續糊裏糊塗下去只怕是兩個人的遺憾。作為一個朋友的角度,我會後悔。”
“一個人要做許多事,但事情都有輕重緩急,拿起重的,放下輕的,審視不輕不重的。你并沒有做錯,當然,我也沒有錯。”白璧挑了挑眉,如是說道。
他總是在某一地方看的格外通透,卻又在某一個角落鑽進牛角尖,怎麽都出不來。
這便比如晚上已經回到東宮,正在房間裏吃着容文鳶特質養生粥的白璧聽着旁邊雙手交叉支着下巴打量完自己後問着:“哥,其實我覺得吧,就那天蕭景琰突然跑出東宮然後你手青了的那天。”
白璧一口略苦的粥堵在喉嚨口,好一會兒才吞下去,“......哦?那不知我慧眼如炬的鳶兒如何看出我的‘不正常’呢?”還好雖然有可疑的停頓,但回答的還算有平常的水準。
容文鳶眨了眨眼睛,有些小心翼翼的湊近白璧,又看了鎮定從容八風不動的白璧,神秘兮兮的道:“吃醋!哥,你是不是吃那位蘇先生的醋,覺得蕭景琰太看重他卻忽略了你!”
她似乎是終于參透了一個天大秘密般的笑,似乎還想着要怎麽勸慰他,而白璧吞咽進最後一口藥粥,然後優雅的擦拭了嘴唇,在容文鳶笑容都僵硬了快要維持不住的時候才緩緩開口。
“吃醋?或許吧。”
容文鳶完全沒有想到白璧會怎麽大方的承認,承認他吃梅長蘇的醋。她的腦袋還沒有轉過彎來,耳邊白璧的聲音便已經繼續響起,帶着夏風的清淺絲絲縷縷而來。
“不過,卻不是因為他太重而忽略。鳶兒最重是失而複得,最深是執念難消,而最痛的是得而複失。梅長蘇,不,是林殊對于蕭景琰來說便是如此。而身為林殊卻用梅長蘇的身份一再為蕭景琰做下那無言的許多事情後,在林殊忍盡折磨将自己變成梅長蘇的之後,對于記得最清楚林殊這個人的蕭景琰來說,林殊這個人的重要早已經不可用言語形容,用輕重衡量。白璧比他不得,所以......”白璧清清淡淡的一笑,“我又何必去與他比呢?他與景琰如何用得着我去小心眼麽?他是他,我是我,他與蕭景琰的,我與蕭景琰的,本就不必夾雜在一起,我吃醋,反而是我小心眼了,不是麽?”
容文鳶聽着,再一次看不懂面前的這個人了。他似乎是釋然的在笑,豁達而明事理。可容文鳶又覺得自己沒有理解白璧話語中更深的一層含義,他不會再吃梅長蘇的醋,可是總有一點深藏的不甘。
“還有,時間過來怎麽久才明悟過來,鳶兒啊,你的神經是不是太長了一些。” 然而白璧說話那些嚴肅的話,便又玩笑起來,眉眼彎彎。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它又要變成周更了【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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