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陽謀得逞（上） (2)

什麽知識分子，在城裏賺了大錢，要接你去城裏住呢。”

嚴凜厭惡地一擺頭：“我不去，我要跟着奶奶在這兒住。”

聽到這句話之後，小葉子抿了抿嘴唇，像是不忍心的樣子。等到嚴凜細問時，他又什麽都不肯說了：“反正，你就先跟我回去吧。”

嚴凜就跟着他，摸黑走着山路回去了。

在半路上，嚴凜就看見自己家裏，平時舍不得點的大燈亮着，還聽見了隐隐的哭嚎聲。他心裏一緊，越走越快，在家門口跌了一大跤。

嚴凜飛速地爬起來，他顧不得疼痛，扒開家裏擠得密密麻麻的人群，叫道：“我奶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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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的事情，嚴凜就記不太清了。他只記得，有兩個眼睛腫得跟桃子一樣大的中年人，淚流滿面，一把抱住他，說什麽“奶奶走了”、“我們是你的爹娘”這樣荒誕至極的話語；還有平時，那些對他呼來喝去的鄰家大嬸，在那兩個中年人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眼睛深處卻是不可見的谄媚；嚴凜甚至連奶奶的身體被放在哪裏都忘了，只是記得，她滿臉的皺紋，舒展而平和，卻讓他視野模糊。

第二天，嚴凜在自己的床上醒來之後才知道，原來這兩個中年人真的是他的父母。是嚴凜奶奶把他們叫回來的，當時，奶奶說是有事商量，也沒說具體是什麽事。結果，嚴凜的父母剛一到家，就發現奶奶躺在地上，渾身已經冰涼了······

爸爸猜想，奶奶是因為知道了自己的大限将至，才會把兒子和媳婦兒叫過來，是要準備把嚴凜托付給他們的。

媽媽對這個猜想，十分贊同。

嚴凜卻清楚地知道，奶奶八成是被自己給氣暈過去的。如果自己當時沒有跑，說不定奶奶還有救。

他一時任性的苦果，最終釀成了這樣的大禍。

爸爸媽媽還在商量，說要給他辦學籍、轉戶口這樣的事情。

安東尼番外·一笑人間萬事（1）

安娜比安東尼，要大整整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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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麽，安東尼記事兒比一般小朋友們都要晚，他最早的記憶是，在四歲的時候。所以等安東尼再長大了一點，便常常可以聽到姐姐安娜這樣的抱怨：“你小子，小時候躺在那個蠢蠢的小搖籃裏，可全是我照顧的呢，你現在怎麽全給忘了！”

安東尼這時候，往往就會覺得，自己好好一個人，就這麽被姐姐說成了白眼狼，于是他會不服氣地說道：“這有什麽可說的，以後你老了，我也照顧你呀！”

這個時候，安娜才會露出“真面目”，說出自己的真實目的——往往是要自己記住這個承諾，“你要照顧我，這可是你說的。我老了以後，就不結婚、不生孩子了，全靠你養老。”

而往往，這個時候，他們的母親，瑪蒂爾德就會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着他們，臉上全是哀傷。

——她的一雙兒女，都太老成了。而且，因為自己母親的前車之鑒，他們理所應當地，都不太相信，除了親情以外的其他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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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尼七歲的時候，安娜十五歲。十五歲，正正好是法蘭西的法定婚齡。

彼時的安娜，已經顯露出了自己的超人一等的、旁人望塵莫及的智商。她的小學只讀了三年，初中只上了兩年，高中只上了一年。所以理所應當地，在別的姑娘，在法定婚齡，滿面羞紅（一無所知）地嫁人的時候，安娜已經讀完了預科，通過了競考，進入了巴黎中央理工學院。

瑪蒂爾德很為這樣的女兒感到驕傲，安東尼雖然似懂非懂，但也了解了，姐姐能有這樣的成就，是一件多麽不容易的事情。

多虧了法國教育的極低成本，才讓安娜有了出人頭地的機會和資本。

此時的安娜，即使再怎麽少年老成，也不得不志得意滿起來。

以前，杜蘭德夫人領着她的寶貝千金沙利，屈尊來到面包店裏，挑糕點的時候，安娜總是把頭低垂着，因為安娜自己未施脂粉的臉，比起沙利那用高級精華和化妝品熏染過的眉眼，實在不怎麽好看。但是當競考的結果出來以後，安娜那高高擡起的下巴，就再也不肯放下來了。

沙利自然敏感地注意到了這個變化。

沙利沒有直接呵斥讓安娜低下頭去——那樣太沒有風度了，沙利才不會讓自己變成，和安娜一樣的下等人。她只是挽着母親的手，裝作不經意地提起——“說起來，我和亞當的訂婚典禮上，要用什麽牌子的巧克力比較好呢？”

安娜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一片。

安東尼當時就站在姐姐旁邊，他看不懂大人和小姐們眼神之間的暗潮洶湧，只是沒來由地覺得，這個沙利怎麽這麽讨人厭。

瑪蒂爾德倒是沒感覺出來什麽，只是客套地說道：“沙利要訂婚了呀？真是個幸福的小姑娘。”

“你還不知道啊？”杜蘭德夫人故作驚訝地叫了出來，“我還以為，這件事情，每個人都知道了呢！畢竟，請你想想看，亞當可是市長的兒子啊！”

“啊，我曾經在街道上見過那孩子一面。”瑪蒂爾德意識到了什麽，不着痕跡地看了安娜一眼，接着說道，“那孩子長得真俊俏呢······沙利，你可真幸運呀。”

——瑪蒂爾德忽然想了起來，不久之前，她見到安娜和一個身形挺拔的男孩子，一起在不遠處的街區散步。事後，安娜跟瑪蒂爾德交代說，那是亞當，是市長的兒子，雖然身份尊貴，但是很難得地，沒有上流社會的那種迂腐氣。

瑪蒂爾德雖然覺得兩人身份不對等，這份感情恐怕不會有一個什麽好結果。但是，看在安娜當時，笑得那麽開心的份兒上，她也沒有進一步問下去。畢竟，以安娜的性格，能喜歡上一個人已經很不錯了，瑪蒂爾德還是不要過早地去潑冷水比較好。

“是啊！我本來還在想，讓沙利讀完高中，再把畢業典禮和訂婚典禮合在一塊兒給辦了······沒想到，市長和那孩子都特別心急，要向全天下宣告，我們孩子的婚事呢！”

安東尼聽到這裏，忽然想起來：連沙利這樣的（愚蠢庸俗、俗不可耐的）女孩子都可以擁有畢業典禮，姐姐以這麽優異的成績讀完預科，還考上了那麽好的大學，自己和母親都沒有搞一些類似的慶祝活動，實在太不應該了。他盤算着，待會兒去布朗熱先生的餐館裏，幫忙多洗幾個盤子，給姐姐買一束好看又好聞的花兒。

安東尼正在心裏打着小算盤，就聽見沙利的聲音。她說道：“我本來還以為，亞當會跟安娜在一起呢——畢竟，當時他跟安娜關系那麽好，兩人還那麽合拍。”

安東尼懵懵懂懂地看向姐姐，他覺得姐姐應該是生氣了，但是又不敢确定，因為安娜此刻，的的确确，是笑着的。

很多年以後，他才反應過來，世界上真的有一種人，他們生氣到極點的時候，是會笑的。

安娜微笑着說道：“怎麽會呢，不可能的。說到底，我和你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呢——市長少爺這樣的人物，是我做夢也高攀不起的。”

安東尼聽不下去姐姐這麽說自己，脆生生地開口維護道：“市長少爺又怎麽了，我覺得你比他好，是他配不上你——唔——”說到最後，安娜捂住了他的嘴，說了聲抱歉，但是她的樣子，怎麽看怎麽滿意，一點反應不過來的驚訝都沒有，好像她早料到了安東尼會出口維護，并縱容他說完了整段話一樣。

安東尼的語氣很兇，但是由于年齡尚小，七歲的幼童只能發出貓咪一樣的奶音。所以沙利，根本就沒有把他說的話當一回事，只當是小孩子意氣，拍了拍安東尼金色的頭發之後，說了一聲“你還是太天真了”之後，就走了。

安東尼在杜蘭德母女身後揮舞着小拳頭：“誰！誰讓你摸我慧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