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曉之以理（下）

“你怎麽就這麽慫呢！”唐洛看不得他這副樣子，以前唐慎行喜歡柳思的時候就是這樣，動不動就垂頭喪氣的，老覺得自己配不上人家，“那劉家的小姑娘姑娘現在不是在巴黎工作嗎，直接殺到她的大本營去啊！”

唐慎行應了一聲，似乎對于自己的感情生活，收到了這麽多人的關注而有點不好意思：“那個，大家先吃飯吧。”

“你到底為什麽這麽害怕見到敏知？”朝行不信邪，悄聲問他道，“可別用什麽妄自菲薄那一套來糊弄我。”

“我發現，我對敏知的渴望有點病态了。”慎行也悄聲回答道，“我把修好的小呆送還給她的時候，就站在離敏知不到十米的角落裏。見到與小呆長得一模一樣的貓咪的時候，她一點疑心都沒有，那個時候，我忽然就有一種感覺，就是，萬一——我是說萬一，我能重新回到她身邊的話，一定會與她寸步不離，以彌補我的保護欲和她的防範意識之間的落差。這種想法，不太對吧？對她本人······也不太好吧。”

朝行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敏知的小公寓。

唐慎行把敏知的地址背得滾瓜爛熟，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敏知的門牌號。

唐慎行忐忑不安地站在門前，輕輕敲了三下。

沒人應答。

看來敏知又加班了，唐慎行看着腕表想道。他從帝都來到這裏的一路上都勇往直前，打電話跟安東尼要求延長假期的時候，也是理直氣壯，但現在卻忽然有點膽怯。

唐慎行在一番思考之下，覺得母親朱言說得不錯——“你總是站在自己的立場看待問題，這樣不太好。這既然是你和敏知兩個人的感情，自然也需要你們兩個人的共同考慮；你不如直接去法國找她，問問人家是怎麽想的”——于是他就真的來找她了，并做好了自己的提議被一口拒絕的準備。

心裏的隐疾就像是一頭張着大嘴的野獸，吞掉了唐慎行所有樂觀的幻想。

唐慎行轉過身來靠着牆壁，做好了打持久戰的等待準備，卻在不經意間，聽到了一聲貓叫。

唐慎行親手修複的貓咪在門內喵嗚地叫了兩聲，似乎在嘲諷他的近鄉情怯。

唐慎行深呼出一口氣。

這時，一位年輕可愛、金發碧眼的小姐來到敏知門前，她似乎知道這是敏知的公寓，看到門前的唐慎行後有點吃驚：“Bon······jo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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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慎行怕她以為自己是不法分子之類的，連忙解釋道：“Bonjour，是這樣的，我叫唐慎行，中國人，我是敏知的朋友，來拜訪她，沒想到······呃，她好像又加班了。”

這位來到敏知門前的小姐正是露西。她饒有興致地瞟了唐慎行一眼，拿出備用鑰匙：“那你今天可幸運了，我正好過來給敏的貓咪喂東西吃。你進來吧，不用在門外等了。看着怪凄涼的。”

唐慎行只得一邊陪笑道謝，一邊進屋。

露西一邊給貓咪的盆裏添加新鮮的貓糧，一邊嘀咕道：“這貓真是神了，這麽多天了，都沒有怎麽吃過東西，還是活蹦亂跳的······”

唐慎行在一旁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是了，自己當時把小呆送回來的時候沒有解釋，敏知和她的朋友還以為這只是一只普通的流浪貓呢。一只普通的貓咪，不吃不喝卻能一直活着，這确實有點驚悚。

唐慎行迎上小呆帶着幾分譴責的目光，不出聲地道歉。

露西剛剛倒完貓糧，要走的時候，唐慎行就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

唐慎行的小心髒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兒。

“露西？你來了，謝謝你······”敏知開門後發現自己公寓的大門沒反鎖，随後反應過來這是因為自己之前請露西幫忙喂貓來着，她一邊換鞋一邊道謝，換完鞋後一擡眼，才發現了一臉拘謹地坐在小沙發上的唐慎行。

敏知不由得愣住了。

看到敏知不自然的神色，露西對唐慎行的身份生出了幾分質疑：“怎麽了，敏？這位先生說他是你的朋友······你不認識他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以幫你告他私闖民宅。”

敏知連忙出聲解釋，避免唐慎行被當成嫌疑人抓走，法國在這一方面的規定還是挺嚴格的：“啊，是的，我認識他，他是我的朋友，沒錯。”她擠出一抹笑容，“我這樣，是因為他來得太突然了，有點驚訝，沒反應過來。”

露西看了她一眼，聳了聳肩說道：“那好吧，你們慢慢聊，我就不打擾了。à propos（順便跟你說一下），你家的貓咪今天又沒有怎麽吃東西，說真的，還是帶他去寵物醫院一趟比較好。”

敏知笑道：“謝謝啦，慢走。”

露西走出敏知公寓之後很久，敏知才開口道：“找我什麽事啊，據說已經失憶了的這位先生？”

唐慎行一聽這語氣，就知道，敏知肯定清楚了自己之前裝失憶的那檔子事了，一時間有些慌亂不知如何接話，半晌後才道：“我來找你······找你說一下，關于這只貓的事情。它是小呆，我把它修好了。”

語氣間頗有邀功請賞的味道。

敏知挑了挑眉，并不理會他的讨好：“我說呢，這幾天不見它吃喝也不見它排洩，感情是只機器貓啊。”

唐慎行支支吾吾了好一陣，才終于說到了正題：“我來找你還有一個事——我是來道歉的，之前騙你分手，讓你難過了，對不起。”

“我不太想原諒你。”這下子敏知反倒放松了下來——這人生啊，就是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她往沙發靠背上一躺，很明顯地感覺到身旁唐慎行的身體緊繃了起來，“就這些？”

“我知道你現在不太能接受我的男朋友身份。”唐慎行說道，他用盡為數不多、所剩無幾的勇氣，擠出剩下幾個字：“不知道，你能不能先接受我的普通朋友身份？”

焦慮在唐慎行的後頸徘徊，消磨着唐慎行的勇氣和力量。他能說出這麽多話，已經是極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