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種花人就是謙虛

晚上回到家後，敏知單刀直入道：“我們領導看不慣我現在的做法，我也覺得這樣大張旗鼓地讓保镖随時跟着确實不利于公司的形象。我需要讓保镖們以後停在公司大樓百米外，大概就是其他員工看不到的地方。”

本來在手機上興高采烈地訂外賣的慎行擡起頭道：“啊？”——他顯然已經被屏幕上的酥皮洋蔥湯和烤奶酪奪去了全部注意力。在了解了事情經過之後，他沒有像敏知預想的一樣，爽快贊同她的決定，反而遲疑地說道：“那，與保镖分開那麽早的話，你的安全又怎麽得到保證啊？”

敏知沒有想到這居然還能成為一個問題，她不甚在意地回應道：“哎呀這麽點距離，沒什麽的啦。我今天晚上要多吃點肉，中午被那個盧卡斯叫去辦公室，飯都沒怎麽吃，現在都快餓死了。”

慎行連忙在餐車裏加入了一份香煎小牛肉：“诶，敏知你這話說得不太謹慎啊，就算是一平方米的盲區也要注意，安全第一，況且咱們現在處于非常時期······”唐慎行愁眉苦臉一陣之後，他終于想出了辦法，“你們領導——他叫盧卡斯是嗎？——大概是嫌你帶一群人去上班，太高調了吧？那好辦啊，以後就讓保镖們把你送到半路，然後我跟着你進樓就行。這樣總可以了吧？”

說心裏話，敏知已經厭倦了每天要在出行這麽小的事情上花費如此之大的精力。李建華被抓了都多少天了，到現在也沒見他背後那位神秘情人來找敏知自己的麻煩，更別說，據安東尼透露，探員小組裏對這位所謂的大人物的搜查也是一無所獲。

說不定這位大人物根本就是虛構出來擾亂人心的呢？說不定根本就不存在這號人呢？說不定自己和慎行現在根本就是在白費功夫呢？可是看慎行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敏知也不好把這些說出來，否定慎行的努力。

“哦，對了，我計劃明天晚上請李蒙過來吃頓飯，你沒有安排吧？”敏知轉頭問道，她現在正捧着最近的幾篇論文，與躺在沙發上的慎行一起消磨時光等着外賣到來，“總不可能真的再到人家那裏去麻煩楊科，我看楊科一天到晚也挺累的，再說了，我這次來法國也麻煩了他們不少，我的謝意要充分表達夠了才合适。”

慎行從閃着藍光的電腦屏幕上擡起頭來，說道：“上次李蒙既然說了要請你去她家裏吃飯，那麽在她心裏，這個安排就是最合适的，不存在什麽麻煩不麻煩的問題。”

敏知放下手中的紙張，“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是真要這樣安排的話，會不會顯得我很不客氣······”

“不會。”慎行肯定地說道，“李蒙此人的交往方式就是這樣子的，她不喜歡別人對她客氣，因為她從來不會對別人客氣。”

“這樣啊。”敏知覺得李蒙這樣的生活狀态也挺好，“哎，這樣的話，那就只能讓楊科辛苦一下了。”

“楊科才不辛苦，讓他為李蒙做事，他在夢裏都能偷着笑醒了。”慎行毫不留情地吐槽。敏知發現，最近慎行的嘴炮功力又回來了，她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現象。

門鈴響了。

敏知立刻反應過來這應該是自己和慎行的外賣到了，她站起身往門口走去，慎行卻從沙發上一躍而起攔住她的腳步。

“我去開門，你呆在這吧。”慎行說道。

他的聲音堅定有力，眉宇間甚至有幾分大義凜然，好像門外是什麽洪水猛獸，開個門就會看到世界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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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敏知不覺得這有什麽實質性意義：她的小公寓袖珍到了極點，門外的人可以窺得客廳全貌，她呆在客廳，與她去開門，又有什麽區別嗎？

“別逗了你。”敏知繼續向前走，“你是不是想在我前面，偷偷嘗一口我的香煎小牛肉？”

“不是，我是認真的，別開門！”慎行看了一眼手機界面之後，阻止她的動作愈發認真了，“不信你看，這裏顯示的，外賣還在路上呢！”

敏知回過頭來看了他的手機一眼，然後趴到了門上的貓眼前面，語氣複雜地說道：“你覺得我像是那種放任随便什麽人都能進我屋子的那種無知小屁孩嗎······”

下一秒，敏知打開了大門。

慎行下意識地、驚恐地大吼出聲：“不——”

門後不是別人，正是那天幫敏知熟悉廚房餐具的安娜小姐。她一臉空白地看着沖着自己怒吼的、面容扭曲的慎行，愣在了原地。

不出一秒，慎行就反應過來了，他明白自己又一次用靈魂演繹了什麽叫做杯弓蛇影，又認出來了這個小姐正是之前在地鐵上鼓勵自己的好心人，于是更加羞愧，在敏知介紹了自己之後自知理虧地逃去了裏間。

“這位男士真的是你愛人嗎，敏？”安娜做了一些芝士小蛋糕，她本來過來是與敏知分享美食的，“我以為你一直是單身的？還有，他為什麽見到我會是那副表情？‘bu’在中文裏是什麽意思？”

敏知一邊憋笑一邊解釋道：“是的，他真的是我愛人；我不是一直單身；他見到你那副表情是因為，因為······呃，他從沒見過像你這麽漂亮的外國女孩子，他被驚豔到了；‘bu’在中文裏是‘不會’的意思，他是想說，‘不會吧，天底下還有這麽漂亮的女孩子？’”

安娜咧開嘴笑了。

敏知捧起那一袋子精致的小蛋糕，說道：“其實你可以趁上班時間送過來的，那時候多方便啊。現在的話，肯定占用了你的私人時間了吧。”

“沒什麽的，其實我家離你的小公寓很近。”安娜笑道，“我做的這一批蛋糕還不錯，請一定要賞臉嘗一嘗，不足的地方盡管提出來，下一回咱們一起烤一次面包，看看誰的廚藝更好。”

盡管敏知會做飯，但是她的菜品成果已經達到了讓慎行聞之色變的恐怖程度了，可想而知，她的廚藝當然不是可以拿出去比拼的水平：“這話也太擡舉我了，我做飯的那點水平還遠遠稱不上廚藝。下一次應該是你教我做菜才對。”

安娜的臉上帶着笑意，說道：“果然，中國人就是謙虛。”

敏知實在不知道怎樣才能糾正安娜的錯誤認知。她直直地盯着安娜，反倒把金發小姐看毛了：“怎麽啦？”

“啊？沒什麽，我就是在思考一個問題。”敏知笑道，她揚了揚手裏的東西，說道，“謝謝你特意過來給我送吃的！”

“也沒什麽啦。”安娜說道，她轉過頭瞅了一眼，确認了慎行不在身邊之後說道：“其實啊，我過來一是為了送蛋糕，二是為了趁機打探一下你的感情狀況的。”

敏知不明所以地問道：“什麽感情狀況？你打探我的感情狀況做什麽？”

“盧卡斯讓我來的呀。”安娜說道，她的表情流露出了一絲心虛，“其實他前幾天就翹着他那小胡子，暗戳戳地把我叫到辦公室、囑咐我這件事情了，但是我懶，于是就一直拖到了今天。”

“盧卡斯？”敏知覺得這場談話的走向有點詭異了，“他要知道我的感情狀況做什麽？難道你們這裏的人認為，搞化學的女生就必須要是單身嗎？”

“當然不是。”安娜反應極快地反駁道，“是另外的原因······你沒有察覺出來嗎？露西和我都覺得挺明顯的了。”

“察覺出來什麽？”

“盧卡斯想追你。”

安娜話音剛落，裏屋中就傳來一陣稱得上是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敏知移開了眼睛，腦袋向後倒在沙發上：“我的天。”怪不得今天中午，盧卡斯的神态那麽僵硬。

“不過顯然，他運氣不太好，你已經有了一個同居的小男友了，他沒機會啦。”安娜輕快地總結道，她站起身來，說道：“好啦，事兒辦完了，我先走了啊。蛋糕一定要一周內吃完啊，放久了不太好的。”

敏知點點頭。“好的，慢走。”

安娜走出房門的後一秒，慎行就抱着小呆從裏屋竄了出來：“盧卡斯，他就是你那個領導？”

“是的。”敏知從安娜說出那件事開始，心裏就知道，自己今天要有此一劫。

“就是那個不許你帶保镖上班的領導？”

“是的。”

“就是那個幹擾你私人事務的、事兒賊多的領導？”

“是的······不是，人家做得沒毛病啊，我之前那樣大張旗鼓的确實不太好。”敏知說道，“不過我是真不知道他想追我的這個事兒，我明明記得他結了婚的呀。”

“哇，渣男！”慎行逮住了這個點，立即抓住機會，批判道，“他人品有問題，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敏知，要不要我幫你舉報他？！”

“不過也可能是我記錯了呢。”敏知拎起那一袋子安娜送來的小蛋糕，準備放到冰箱裏——她最近不喜歡吃甜的，前一陣子甜點吃得太多了，得緩一緩，“沒事的，我們領導，一向把私事和公事分得很清楚，不會有什麽問題。”

“對了，”敏知想起了什麽，在冰箱前面回過頭來問道，“我之前就想問你這個問題，可惜給忘了——你法語怎麽說得這麽好？我還以為你壓根不會呢。”

大部分人——即使是唐慎行這種身家的人，沒有特別的興趣愛好的話，應該也不會特意去學什麽第二外語（反正敏知是這麽想的，因為她自己也沒學）。難道說，唐慎行以前還愛看法國拍的文藝風電影不成？

“高中的時候學的。”慎行回答道，說到此處，他有一點小得意，“當時我想着反正其他的功課都那麽簡單，我不如選修一門比較難的科目······根本沒指望它能派上什麽用場。沒想到後來一看，還挺有用的。”

敏知想了想，點頭說道：“也是，你們集團肯定有和非洲合作開展的項目，那邊的人很多都是說法語的。”

慎行不置可否，他不知道在想什麽，臉上的得意還沒有退去，嘴角上揚着。

——學法語最大的用處，是我現在可以沒有障礙地跟你呆在一起啊。

經過了安娜來訪的小插曲，晚飯很快就到了。

小牛肉送來的時候已經不像剛出鍋的時候那麽誘人了，但是這阻擋不了敏知的狼吞虎咽。

“吃慢點，我又不會跟你搶。”慎行看着敏知一副餓壞了的樣子，有點心疼，“唉，你們那個盧卡斯就會壓榨人，看把你餓成什麽樣子了！”

“不要趁機抹黑盧卡斯好不好。你做得有點明顯诶。”敏知好笑地看了一眼慎行，然後往嘴裏塞了一塊随餐贈送的花椰菜，說道，“是我自己沒規劃好時間，忙忘了。”

飯後，兩人收拾桌子的時候，慎行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是我爸。”慎行跟好奇的敏知解釋道，之後他疑惑地自言自語道：“奇怪了，他那邊現在應該是淩晨五點半，挑這個時間打電話？”

接起來後，唐洛的聲音還沒傳入慎行的耳膜，慎行就率先問道：“爸，現在帝都那邊才五點半，您這麽早起來做什麽？”

“人老了，就容易早醒，你怎麽連這點常識都不知道。”唐洛這樣回複道。他絕對不允許被兒子知道自己是故意算着時間掐着表醒來，就為了在合适的時間打來這通電話。

唐洛不喜歡拖泥帶水，他迅速進入到這次談話的正題：“你別在人家姑娘的公寓裏癱着了，你給我去做點正事。博複在歐洲的業務以前是以德國為中心，你現在把法國那邊發展一下。”

敏知發現了慎行與唐洛之間關系的變化，現在這父子倆之間好像更親近了。算是好事吧，她彎了彎嘴角，準備去接着看自己剛才沒有看完的論文。

接完電話後，慎行向敏知宣布了一個重要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