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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中心的萬聖節聚會安排在市郊的一家休閑山莊,本就是管理中心的産業相當于免費,鐘雙明提前請了供應商來布置過,入夜後南瓜燈幽幽很有氛圍。
化妝師鐘雙明也請了,是幾個善于變化的妖族後生拉扯起的生意,平日裏都在娛樂圈裏打混的專業度出不了問題,能滿足那些老黃瓜想給自己刷綠漆的要求。
哪怕是個喝醉的藕精非鬧着要當哪吒,都能立刻拿出呼啦圈紅圍脖給他裝扮上。
再之後就是巡邏鎮場的幾位大佬,也不知道鐘雙明是怎麽把人請來幹活,但這幾位只要露個臉,瞬間所有人就都老實了。
時律悶悶吃着蛋糕,臉黑得妖邪辟易。
鐘雙明是打着給時律介紹幾個以前老朋友的旗號強行把他拖來的,其實時律對此興趣真的不大——他醒過來少說也三年了,想找來的朋友早就自己找過來,沒見過的說明感情也沒那麽深,何必強求什麽再續前緣。
事實證明現場也的确沒幾個他的老朋友,反而他一出場現場就陷入了瞬間的沉默,有幾個前一秒對他笑呵呵下一秒就暗搓搓瞪着鐘雙明,好像在問把時律帶過來幹什麽。
鐘雙明就當沒看見,招招手叫了個小姑娘來陪着時律,讓他随便吃随便玩,想幹什麽幹什麽。
時律眨眨眼,卻是沒辦法忽視周圍詭異而又微妙的氣氛——那些有意無意在他身上徘徊的視線搞得他好像是什麽怪物,但是在他看過去的時候又對他露出個僵硬的微笑。
他們仿佛知曉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這讓時律渾身不自在,臉上直接就出現了把邊上小姑娘吓得一哆嗦的表情,時律惡狠狠咬着自助餐臺的蛋糕,想不明白是什麽讓自己放棄跟班西一起夜巡來這裏找不自在。
鐘雙明在場地裏兜了一圈,滿意地看到氣氛熱烈而和諧,不管是有仇的還是有怨的都在今晚勾肩搭背,對他笑得咬牙切齒。
“你怎麽,把他給帶來了?我們不說好了——”
有人拉着他問,氣聲壓得低低的不敢給人聽着,還左右瞟着生怕叫誰看見。
“看您這話說的。”鐘雙明笑眯眯地把袖子挽起,“我帶個朋友來見見世面,不偷不搶不鬧事的,還礙着您了不成?”
“你!明明是你們自己要……的!”那人有點着急地跟他瞪眼,又說不出別的來。反倒是鐘雙明一拍腦袋像是想起來什麽,笑着道:“二爺向來慷慨,怎的這次見了小輩,半點表示也無?”
我可去你的小輩。
那人對上鐘雙明的眼睛,一雙笑眼裏驟然顯出的冰冷雙瞳讓他哆嗦了一下,口袋裏就掉下來幾塊翡翠。
“您看您,倒是破費了。”鐘雙明撿起翡翠擦了擦,笑着揣進兜裏,“我替時律謝謝您。”
謝個鬼!
那人心裏罵,又不知道該怎麽說自己這進退兩難的破局面,嗯嗯啊啊支應兩聲趕緊走了,到邊上很是喝了幾杯才緩過氣來。
草他媽!草他媽!
時律咽下一口蛋糕,往那邊看了一眼。
周圍的聲音控制不住地往他耳朵裏鑽——這感覺很奇怪,他沒有刻意去聽,但他就是知道他們嘀咕着或者眉眼官司裏是和他有關的事情。
鐘雙明場子裏繞了一圈端了杯酒過來,坐在時律旁邊,掏出一把大大小小的翡翠美玉給他,“拿着吧,這都是前輩給的見面禮。”
時律沒接,“你不怕他們。”
甚至可以說毫無尊敬之意。
哪怕鐘雙明嘴上說着這些是他的頂頭上司,仿佛被他們種種無理取鬧折騰得焦頭爛額又毫無辦法。
“我當然怕。”鐘雙明喝了口酒,“在場的都是大爺,我怎麽不怕。”
時律還是看着他,沒有接話的意思。
“好吧。”鐘雙明聳聳肩,攬住時律把手裏的東西塞他兜裏,“我真沒撒謊,但這事得你自己想起來。”他點點時律的腦袋,低聲嘟囔,“你想起來了,就都明白了。”
時律咬着蛋糕叉子像是在認真沉思,過了一會點點頭,接着低頭吃蛋糕。
這讓還等着他後續提問的鐘雙明有點接不下去。
時律覺得沒什麽好問的了,在場諸位跟他尴尬了點可也沒感受到什麽惡意,要是想搞死他過去三年裏機會無數,說了要他自己想起來的事情想不起來也沒辦法強求不是。
但看看鐘雙明話堵在嘴邊說不出的憋屈樣子,時律還是咽下蛋糕給了對方一個發言的機會。
“所以?”
鐘雙明:……
他更不知道該怎麽回這句話了,只好揉了把臉:“你倒是不怕我在害你。”
時律解決了盤子裏的最後一口蛋糕,放下盤子擦擦嘴,“好的,你想害我,那我能先走嗎?”
現在回去指不定還能趕上班西夜巡後半段,說實話這裏的蛋糕沒有班西提供的小零食好吃。
“不行。”鐘雙明又給時律拿了盤蛋糕,“班西把你借我了,你得在這待到結束。”
“……哦。”時律憂愁地端起蛋糕,臉色陰沉得可止小兒夜啼。
……
在家加班整理報告的班西看看窗外的天色,站起來關上了窗戶。
天氣不好,過一會可能要下雨。
他和巡邏大隊的成員們約好了明天支付這段時間的工錢,所以今晚得按照記錄算好他們每個小分隊要拿多少——具體他們內部怎麽分配不在他的關心範圍內,他們各自有各自的分法。
班西很習慣加班,抱着杯加了提神藥劑的咖啡,晚上幹活的效率還要比白天更高一點。
奧吉莉亞跳到他腿上啄着羽毛,嘎嘎嘎地開始老生常談。
每次班西加班加點時間長了她就要開始逼逼叨,用自己中世紀女巫的思想荼毒新世紀的男巫班西。
她們那個時代的男巫比現在還少,巫師的力量基本由女性繼承,形成了與當時大背景截然不同的女性繼承制,偶爾出現的男巫力量大都非常弱小,基本被視為延續血統的家族財産存在。
——與男巫結合,有更高的概率誕下天賦更強的孩子。
所以男巫不被期許努力,也沒什麽必要努力,只要老老實實當個種馬也別惦記自己的孩子,就能養尊處優快樂到死。
直到現在這種對男巫的偏見還是存在,不然為什麽班西的母親死了十年,班西早就不是個未成年的毛孩子,他甚至已經是巫師議會首屈一指的強大巫師,卻也只是羅斯巴特家的【準】族長。
首先,他得有個孩子。
巫師的力量只能通過母親傳承,他必須得跟旁系的女巫有個孩子,延續羅斯巴特嫡系的血統,而不是堅持那可能讓家族斷絕的獨身主義。
奧吉莉亞日常碎碎念到這裏被班西捏住嘴巴,班西放下筆揉了揉眉心,“我不介意他們找人取代我。”
他的聲音平和,已經被念得懶得生氣,“跟我血緣在三代以內的旁系很多,我以為我到這裏來就已經态度很明确了。”
他不想順從家族的安排,便也接受自己的叛逆帶來的一切後果。
話是這麽說,也要家族确實能換掉他才行。
班西的出生像是搶走了家族這一代全部的天賦,羅斯巴特這一代根本沒有成器的女巫,所以家族既不敢舍棄他,也恐懼他會真的脫離家族。
而且家族找不到什麽限制班西的辦法,班西成年之後就獨立了,他父親給他置辦了足夠獨生子自由揮霍到死的産業,相反的他們還要依靠班西的力量才能維持住羅斯巴特的體面。
奧吉莉亞知道這些,她是班西從母親那裏繼承的守護靈,換句話說班西都沒召喚自己的守護靈,他在十年前就做好了随時被家族舍棄的準備。
雖然他的确尊重家族的傳統,自豪于自己傳承的古老血脈與姓氏,是個出色而忠誠的羅斯巴特。
矛盾得讓她有些難以理解。
“或許因為我父親?”班西重新拿起筆,溫和地微笑,“叛逆也是他的家族傳統。”
說起來,他來華國的時候父親還讓他帶了點東西來,說是有機會就轉交給他在華國的家人——超過三十年沒聯系過的家人。
他能提供給班西的線索是自己的弟弟妹妹,也就是班西的叔叔和姑姑的姓名,以及一個不太明确的家庭住址。
“當時太想着逃離那些了,結果能忘的就全忘了。”班西的父親當時正在畫一幅油畫,班西回憶起來只能想起畫布上種種明亮的色彩,一時模糊了他說這句話時的神情模樣。
他跟父親的交流不是很多,母親過世後就更加少,只有從銀行轉賬和産業轉讓簽字時讓班西記得自己還有個父親,臨行前那次見面是這五年的第一次見面。
既然想起來了這件事,班西就從托運行李裏把那個大包裹找出來,微信敲了敲厲鬼小分隊。
這些穿牆入室的鬼魂們消息十分靈通,前後三百年裏大小事情如數家珍,有的甚至還是親身經歷者。
——我這還有筆生意,做嗎?
不到兩秒八零三熟悉的鬼臉就湊到他面前,血赤糊拉地甩了他一屏幕血點子。
“什麽事兒您吩咐!”
班西擦了擦屏幕,道:“幫我找兩個人,叫做譚煜平和譚雪淑,應該都是五十多歲,家裏有個離家出走三十幾年的哥哥,叫譚煜周。”
他把幾個名字寫在紙上,八零三看着紙上譚煜平和譚雪淑的名字頓了一下,“這個……”
這兩個人根本不用找他們查,也就是班西這樣的外國人不清楚以為是大海撈針,其實網上一輸名字,這兩位百度百科都有現成的。
八零三五官不明的臉更加皺巴,在要不要賺黑心錢之間掙紮一番,最終還是決定說實話。
畢竟他們還是想做長線生意的,誠信經營更容易給雇主留下好印象。
“不用找的,這兩位我知道,譚雪淑女士我還、我生前還見過。”他說道。
班西說的譚煜周他沒聽過,但譚煜平和譚雪淑兄妹在申市非常有名。
譚家是申淮一帶有名的豪門,譚煜平是譚家的現任掌門人,把當時初現頹勢的譚家帶上一個新高度,為人低調不怎麽公開露面,而譚雪淑則是有名的藝術投資人和慈善家,不過更有名的是她跟丈夫雞飛狗跳鬧到警察上門的婚姻。
八零三活着的時候是個不太有名的小歌手,曾經在七八年前的某個慈善晚會上遠遠見過譚雪淑一面。
他是被經紀人帶着蹭進去混臉熟的,譚雪淑則是主辦人。
那天有很多明星和投資商出席晚會,現在網上能搜到大量的通稿,班西一眼就看到了精修合照裏站C位的譚雪淑——她和班西的父親長得很像,薄唇桃花眼,一眼就能看出來的血緣關系。
“這個是我。”八零三指了指後排被遮得只能看到額頭的人影,回憶起生前的些微光彩,忍不住微笑。
而站在中間排,八零三和C位的譚雪淑之間,則是不久前剛跟班西一起喝過下午茶的烏瑟。
照片裏烏瑟都沒有看着鏡頭,半側着腦袋不知道在看哪裏想什麽,好在人是擠在中間排,前面又有人積極搶鏡,走個神也沒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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