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殿下放心,誰也別想滅咱們長公主府的威風!”扶雲雖然不喜歡申屠川,可更不喜歡長公主府被比下去,聽季聽這麽一說,立刻摩拳擦掌等着競價。
褚宴面無表情的橫他一眼,自己坐在角落釋放冷氣。季聽随手拿起一碟蒸白桃放到他面前:“嘗嘗,甜絲絲的。”
褚宴沉默的用筷子夾了一塊,嘗了一口後冷氣莫名散了大半,他一臉認真的看向季聽:“殿下,把這個廚子買下來。”
“好。”季聽笑意盈盈的允諾,這才回到欄杆處,對扶雲叮囑道,“記住,待會兒定要做第一個舉牌的,不要落于人後。”
“為何?難道不是該等他們叫價叫不動的時候,直接翻上一倍?也省得後續再有人加價。”扶雲雖然不懂賺錢,可對該如何花錢争風頭這種事,卻是相當熟練的。
季聽斜他一眼:“我這個法子最省錢,聽我的。”
“那第一個叫價,該叫多少銀子?”扶雲好奇。
季聽朝他勾了勾手指,在他耳邊說了個數字。扶雲沉默一瞬:“殿下,這也太……”
“聽我的就好。”季聽慵懶道。
扶雲嘴角抽了抽,見她不打算更改了,只好認命的到欄杆處坐下。
月至中空,競價開始。
扶雲第一個舉出牌子:“五百兩。”
他這價格一說出口,不管是樓下還是二樓包廂,都發出了議論聲,顯然沒想到季聽會給出這麽低的價碼。扶雲也覺得丢人,本還想着一擲萬金給長公主府博個臉面,誰知殿下偏要給這麽低,還要在第一個喊出來,搞得好像長公主府多窮酸一般。
季聽聽着周遭的響動,唇角勾了起來,待四周靜了些,這才緩緩道:“本宮從未來過煙花之地,也不懂此處的規矩,可是本宮有什麽失誤之處?”
即便她有什麽失誤,也沒人敢指出來,更何況她按規矩叫價,雖然價碼給的低些,卻也算不得什麽。倒是她從未來過煙花之地這句,引起了不小的讨論聲,顯然沒想到長公主遠不如傳聞中那般風流。
所以今日她出現在風月樓,只是為了申屠川?衆人不由得又嘆一聲她的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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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屠川靜靜的聽着這些人的議論聲,若有所思的擡起頭,和季聽視線交接的一瞬又別開了臉。
……嘁,當本宮稀罕看你呢。季聽在心裏嗤了一聲,意有所指的看了扶雲一眼。
扶雲立刻拍了拍手中的牌子:“可有人競價?若是沒有,申屠川今日便歸我們殿下了。”他方才見無人舉牌,已經明白了季聽的用心,不由得感慨一句殿下真是又損又節儉。
今日季聽擺明了是沖着申屠川來的,誰敢同這位凜慶長公主搶人?即便有幾個文臣在,鑒于近日長公主相思成疾的傳聞,他們也不覺得季聽會傷害申屠川,所以猶豫一下到底沒有舉牌。
季聽便這樣以五百兩銀子的極低價,拿下了申屠川的半個晚上。
等申屠川上樓的功夫,扶雲還能抽空阿谀奉承:“殿下神機妙算猶如當世諸葛,扶雲真是自愧不如。”
“馬屁精。”褚宴冷酷的評價一句,聽到有人敲門後,便帶着所有侍衛、端着他只剩下兩塊蒸白桃的盤子往門口走去,開了門之後徑直出去了。
老鸨側身等他們魚貫而出,這才領着申屠川進去:“給殿下請安。”
“扶雲,你也出去吧,再給褚宴叫兩碟吃食,他應該是沒吃飽。”季聽掃了申屠川一眼,慵懶的倚在軟榻上。
申屠川見自己來了她都不忘擔心那個暗衛,眼神頓時暗了一瞬,表情也微微有些冷凝。
扶雲得了話便往外走,經過申屠川時莫名感覺自己被剜了一眼,他疑惑的看了過去,只見申屠川淡漠的平視前方,并沒有往他這個方向看。
……難道是他感覺錯了?扶雲莫名其妙的撓撓頭,出門找褚宴去了。
老鸨将申屠川送進來後,也識相的從外頭将廂房門關上了,一時間廂房裏只剩下季聽和申屠川兩個人。
見申屠川站着不動,季聽揚眉:“去将簾子放下,本宮可不想叫人盯着看。”
申屠川垂眸,平靜的去拉上了簾子。
風月樓的簾子也不知道是什麽布料,原本還被絲竹聲吵擾的廂房,自從拉上簾子便靜了不少。
季聽在一片沉默中将他細細打量,半晌揚起紅唇道:“申屠公子似乎很不高興,可是哪個不長眼的惹到了你?”
“殿下當真心善,對暗衛都如此關心。”申屠川答非所問。
季聽頓了一下,不由得輕嗤一聲:“申屠公子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不敢。”申屠川垂眸。
季聽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茶,又用了些茶點,混個半飽後才撩起眼皮,像是在關心一般道:“怎麽還站着,趕緊坐下吧。”
“多謝殿下。”申屠川擡腳便往軟榻處走。
季聽蹙眉:“你來本宮這裏做什麽?”
“殿下不是讓我坐下?”申屠川說完,搬了把凳子放在軟榻前,挺直腰背坐在她面前。
季聽:“本宮是要你去桌前坐下……罷了,你就坐這兒吧。”挪來挪去的想想就麻煩。
“聽聞殿下這些日子為申屠相思成疾,連續幾日都纏綿病榻?”申屠川在問這個問題時,幽深漆黑的眼眸始終盯着她的眼睛。
季聽被他盯得有些煩躁,随口敷衍道:“看來申屠公子雖然身在風月樓,可外頭的消息卻半點不落。”
“風月樓每日往來客衆多,總有好事者透露消息給申屠。”申屠川淡淡道。
季聽勾了勾唇角:“哦,原來如此。”
說完這句,她便沒音了。今日早朝之後便去了周老将軍家,一直玩鬧到下午才回府,也沒顧上休息,這會兒躺在柔軟的毯子上,她有些昏昏欲睡了。
申屠川沉默的坐在她面前,看着她無聊的打哈欠,眼神便更冷了一些,只是聲音卻未表露半分情緒:“殿下既然病了幾日,不論怎麽養,也該消瘦些,可申屠怎麽覺得,殿下似乎胖了?”
說一個女人什麽,都不能說她胖,季聽瞬間清醒了:“誰胖?”
“你。”申屠川繃着臉。
……要不是看在他還有用,她定要讓褚宴進來剁了他的舌頭!季聽深吸一口氣,克制片刻後冷聲道:“你才胖,你最胖。”
她生得美豔,自十四歲逐漸長開之時,一颦一笑便透着風情傾城的味道,可如今她便用這樣一張臉,說着三歲小兒都不會說的話。
申屠川及時垂下眼眸,才勉強遮掩住突如其來的笑意。
“今日既然見過申屠公子了,本宮也就心滿意足了,公子早日歇息,本宮明日再來看你。”季聽越想越氣,直接起身就要走。
申屠川跟着站了起來:“申屠确實糊塗,殿下沒胖,是申屠眼拙。”
“晚了!”季聽板着臉,說什麽都要走。
申屠川知道今日将她得罪狠了,她恐怕日後得很久都不來,立刻上前一步繞過她,擋在了門口。
季聽眯起眼睛:“反了你了?!”
“還請殿下責罰。”申屠川定定的看着她。
季聽心裏還氣,卻也知道此時不能走。外人眼中,她這麽多天才能來看申屠川,必然是經歷了重重險阻,若是突然走了算怎麽回事?必須從頭待到尾,方能顯得她情深。
她逐漸冷靜下來,順着申屠川給的臺階便下了:“好啊,你去将桌上那壺酒都喝了,本宮便原諒你。”
誰人不知申屠川潔身自好,酒色財氣一樣不沾,季聽認識他十多年,更是從未見過他飲酒,她現在提出這個要求,就是故意要為難他。
季聽輕慢的看着他,打算等他拒絕之後再譏諷幾句,誰知申屠川沉默片刻後,便去端起了酒壺,直接将壺口的蓋子拿了,對着壺口一飲而盡。
季聽驚訝的看着他喝完,等他看向自己時啧了一聲:“申屠公子當真海量。”還說什麽滴酒不沾,要她說全是假的,若不是經常喝酒的人,哪會像他這樣喝。
不過一刻鐘之後,她确定他是真不會喝酒了。
“……放開本宮。”季聽繃着臉道。
申屠川耳根通紅,揪着她的衣袖,聞言面無表情道:“不放。”
“信不信本宮治你個死罪?”季聽眯起眼睛。
申屠川沉默許久,雙眸滿是認真的看着她:“命都願意給你。”
……呵,連殿下都不肯叫了,當真是醉得厲害。季聽撩起眼皮掃他一眼,轉身朝軟榻走去。
申屠川便拽着她的衣袖,亦步亦趨的跟着她,等她到軟榻躺下後,也跟着坐到她身邊。季聽玩味的打量他,半晌勾起唇角道:“本宮怎麽覺着,你同以前不同了?”
“申屠始終如一。”申屠川一本正經道。
季聽眼底閃過一絲不屑:“是麽,可本宮覺着,你對本宮似乎多了些許耐心……莫非是經歷不同了,心性也改了許多?”
申屠川緘口不言。
季聽也只是随口一說,沒指望他回答。剛才被他氣了一下,此刻更困了,季聽睡眼朦胧的看了眼自己還在他手中的袖子,聲音逐漸低了下去:“給本宮打扇,本宮睡會兒。”
“好。”
季聽閉上眼睛輕嗤一聲:“你該說‘是’,當真是醉糊塗了……”
她的聲音逐漸消失,眉眼也放松下來,申屠川一只手攥着她的袖子,一只手拿着扇子為她輕輕扇風,廂房裏誰也沒有再說話。
季聽足足睡了将近一個時辰,才被外頭突然大了些的笑鬧聲吵醒,她睜開眼睛後,看到申屠川正在為她打扇,而他的眼睛似乎比起之前清明許多。
“清醒了?”季聽揚眉。
申屠川垂眸應了一聲。
季聽慵懶的起身往外走,卻忘了袖子還在申屠川手裏,兩個人一拉扯,外衣便掉下去一截,露出她圓潤瑩白的肩膀。
申屠川似是被那一抹白刺痛了眼睛,下意識的松開了袖子,接着便看到她後脖頸上一道紅痕,臉色頓時冰冷:“誰弄的?”
“嗯?”季聽匆忙将衣裳攏好,聞言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申屠川的手指虛點在她脖頸處,聲音陰沉的問:“這裏,誰弄的?”
季聽頓了一下,接着恍然道:“那裏啊……沒什麽。”
她擺明了不想多說,申屠川冷靜下來,才想起以她今日身份,根本不會有誰敢如此待她,除非她是自願的……他的眼神更冷了,又冷又複雜,他雖然未經人事,可在風月樓久了,一些見不得人的癖好還是知道的。
季聽和他對視一眼,簡直莫名其妙:“還有事?”
“殿下,為了您的身子着想,日後還是收斂些吧。”申屠川硬邦邦道。
季聽:“?”
一直到回了長公主府,季聽都沒想明白他那句話是什麽意思,索性也不想了,翌日晚上又去了風月樓,以五百兩的銀子買下申屠川兩個時辰。不僅如此,她之後每晚都會去,一連去了七八個晚上,都是以五百兩的低價拿下他。
老鸨每次送申屠川去廂房時都冒冷汗,慶幸像長公主這般以權勢壓價的人不多,否則她這風月樓真是要開不下去了。
“殿下真是會省錢,扶雲對您簡直是五體投地。”扶雲一臉佩服。
季聽擺擺手:“好說好說。”
褚宴冷哼一聲,表達自己的不滿。
“他們今日又有了新甜點,叫人給你送些來嘗嘗?”季聽問他。
“不要。”褚宴冷酷起身,“我自己去廚房拿。”說完便走了。
“……狗脾氣。”扶雲嘟囔一句,便陪季聽坐在了欄杆處,等競拍開始,他直接舉出牌子,“五百兩!”
他熟悉的手法讓季聽哭笑不得,拿起杯子遮掩般放到唇邊,正要輕抿一口,就聽到一樓一道有女子的聲音傳來:“一千兩。”
她的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靜下來,目光齊刷刷的看了過去。
季聽手指一頓,也順着聲音看了過去,看到熟悉的眉眼後挑眉:“綠芍姑娘還未婚嫁便随意出入這種地方,合适嗎?”
“長公主殿下乃女子榜樣,既然您可以出入,想來民女也是可以的。”綠芍溫柔的朝她福了福身。
季聽眼底泛起一絲冷意。她是不喜歡申屠川,可不代表就能看着別人同她搶人。
“一萬兩。”她紅唇輕啓,說出一個數字。
綠芍抿唇:“一萬五千兩。”
“五萬兩。”季聽眼眸微眯,直接将價錢擡了上去。她堂堂凜慶長公主,搭理她都是跌份,幹脆速戰速決。
綠芍的臉瞬間泛紅了,眼底也泛起晶瑩的淚光,十分的楚楚可憐,惹得在場的男子一陣心疼。心疼歸心疼,可沒誰敢為她去得罪長公主。
她眼底含淚的走到圓臺邊,對着臺上申屠川盈盈屈膝:“……綠芍本想救公子安生一晚,但全身家當不過五千兩,實在對不起公子,待綠芍再籌些款項,定會再來。”
瞧瞧,瞧瞧,這話說得多感人。在場的男人都忍不住感慨,申屠川到底有什麽好的,竟讓兩個女人都這般為他。
申屠川淡漠的目視前方,餘光卻全是二樓某個得意的女人。
綠芍輕拭眼角,強忍哀傷往外走。
“殿下,您将銀票從二樓丢下來便可。”樓下小厮殷勤道。
這段時日風月樓出了兩個白女票的,之後便改了規矩,先結賬再享樂,所有客人都一樣,季聽也不例外,一般都是定了申屠川後,便讓扶雲将銀票從圍欄處直接丢給小厮,相當有花錢的儀式感。
季聽聞言便等着扶雲丢銀票下去,結果等了半晌都沒等到,她頓了一下扭頭,看到扶雲一臉尴尬。
“掏錢啊。”季聽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扶雲咽了下口水,讪讪道:“殿下這段日子每晚都只有五百兩的開銷,所、所以扶雲平日頂多帶一張五百兩的銀票,還有一些碎銀。”
季聽:“……”
樓下小厮只當環境嘈雜季聽沒聽到,便加大了音量喊,結果喊了幾聲樓上廂房都沒聲音,漸漸的周圍人也靜了下來,支棱着耳朵聽是怎麽回事。
原本已經走到門口的綠芍停了下來,略帶了些疑惑的看向二樓方向。
随着二樓一直沒聲響,衆人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但不管怎麽猜,都猜不到季聽沒錢。只有申屠川掃了老鸨一眼,老鸨愣了愣,急忙離開了。
季聽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方才同人争的時候那麽大方,如今卻拿不出銀票,她這輩子都鮮少這麽窘迫過。
“扶雲罪該萬死,不如把扶雲壓給他們吧,扶雲賺錢還債。”扶雲都要哭了。
季聽頭疼:“壓你不是更丢人?”
她急得腦門都要出汗了,但在小厮的催促下,只能咬牙鎮定下來,清了清嗓子作出一副哀怨的樣子:“申屠公子這幾日一直對着本宮,想必也是厭煩了吧。”
她一開口,其餘人都靜了下來。
她輕嘆一聲,靠在圍欄邊看向樓下申屠川,在他和自己對視後苦澀一笑:“這位綠芍姑娘既然能鼓起勇氣來這裏,想來也是和申屠公子相熟,不如今日本宮就大方一回,讓綠芍姑娘……”
話沒說完,老鸨便推開門進來了,直接在其餘人看不見的死角塞給季聽幾張銀票,季聽的聲音戛然而止。
靜了一瞬後,她高貴冷豔道:“讓綠芍姑娘多再看兩眼。”
說完她便仰起下颌,将手中的銀票往樓下扔去。
作者有話要說:
季聽:我今天突然想大方一回,把申屠川讓給……
(銀票奉上)
季聽:老娘最有錢,都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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