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慕容公子

蘇城離上京有些距離，因蕭婵不會騎馬，慕容言讓郭汜買了輛馬車來。

蕭婵雖沒有什麽尊卑觀念，但總覺得自己分明是來報恩的，但眼下這情形，慕容言騎着馬獨自走在前頭，郭汜充當了馬車夫，蕭婵已漸漸将自己的思想觀念适應到了這個時代，這樣趕路的方式，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啊。

她猶豫再三，掀開了簾子，對慕容言道：“那個，公子……”

慕容言回過了頭。他眉眼冷清，一雙眸子又黑又亮，看得蕭婵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蕭婵将簾子掀得大了一些，笑着道：“騎馬辛苦，不如進馬車？”

慕容言定定地看了她一會，淡道：“不必。”随即轉過了頭。

郭汜回頭輕聲道：“小婵兒，你很有勇氣啊。”

蕭婵不明所以，道：“什麽意思？”

郭汜将聲音壓得更低了，“這麽幾日下來，你還沒弄清公子的脾性？與他坐一輛馬車，你不怕被凍死？”

凍死？蕭婵恍然，她倒是忘了一開始就留下的“冷面霸道總裁”的印象了。當即放下了簾子，不再多說什麽。

或許在他們的等級觀念裏，共乘一輛馬車反倒不合乎禮儀？蕭婵搖搖頭，古人的門道真多。

走了數日，終于到了上京。

蕭婵一路忍不住掀開簾子來看，當初她初入城，見到的是池城。上京乃是天子腳下，自然非池城這樣一個小城可比。

自城門口延伸往裏的寬敞街道，兩旁房屋鱗次栉比，沿街的店面整齊熱鬧，一派盛世景象。在鬧市區逗留了沒有多久，三人就踏上了一條安靜的道路，一路往前，經過數間房屋，最後停在了一棟大宅子門口。

門口立着兩個石獅子，威武莊嚴。馬車還未停下來，門口兩個着铠甲的守衛便齊齊單膝下跪，道：“二皇子殿下。”

慕容言點了點頭，将馬交給迎出來的家仆，徑直進了門。

蕭婵皺着眉，殿下？

她雖知道慕容言出身大戶人家，但也沒有想過，這戶竟大到了如此程度。皇子麽？但是皇子為何會在宮外居住？擡頭看，門框上挂着一個牌匾，上書慕容府三字，字跡雄渾，透露出些莊重的氣勢來。

既是皇子，又在宮外居住，宅子卻又只是這樣一個名字，她是真的茫然了。

郭汜從馬車上下來，掀開簾子：“小婵兒，下來吧。”

蕭婵這才意識到自己失禮了，忙提着裙擺，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李管家道：“這位是？”

郭汜笑了一笑：“李叔，這是殿下路上救回來的，沒了爹娘，怪可憐的，往後就在府中了，您多照看着些。”

蕭婵微微福了福身子，擡起頭時，正見到李管家目不轉睛地盯着她。蕭婵不是個怕生的人，想着自己如今的年紀與身份，甜甜笑着叫了聲：“李叔。”

李管家也笑了起來，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這位姑娘長得嬌俏可人，不愧是殿下帶回來的人，是個美人啊！”

蕭婵心道，看來自己的審美觀與這時代還是重疊的，這張臉，果真是個美人。李管家做事很周到，寒暄了幾句，便讓下人給蕭婵安排了房間。

蕭婵跟着府中的丫鬟一路穿過九曲回廊，幾乎快要繞暈了，這才到了為她準備的房間。那丫鬟名喚碧兒，打開門，對蕭婵道：“姑娘，李管家吩咐讓您暫時住在這裏，府中的房間平日便時常有人打掃，一會奴婢再打掃一下。姑娘先坐會，奴婢去那些茶水。”

這還是蕭婵第一次被人這樣對待，她滿身的不自在，對碧兒道：“那個……我并非什麽大戶人家的小姐，你不必如此多禮的。”

碧兒笑道：“姑娘是殿下帶回來的，自然不能怠慢。”

蕭婵道：“你還是自在些吧，不要您啊您的，你這樣，我也不自在。”

碧兒似是十分為難，想了片刻，道：“好吧，姑娘先休息一會，碧兒稍候就來。”

蕭婵點點頭，見碧兒下去了，這才開始端詳這間房間。

屋子很寬敞，紅木的床和桌椅各一套，天青色的床幔垂下來，用的也是上好的布料。床上被褥一應俱全，蕭婵忍不住摸了一下，觸感柔滑，不免感嘆道：不愧是大戶人家，一間客房也如此用心。

她走到門口，院落裏栽着幾株桃花，此時正是好時候，桃花灼灼，令整個院落都煥發出無限生機。蕭婵手中拈了一枝花細細地聞，閉着眼，覺得整個人都要陷入到這美景之中，忽然聽見院門口傳來了動靜，下意識地看了過去。

慕容言進門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景。

蕭婵手中拈了一枝桃花，或許是聽到了這邊的動靜，将臉轉了過來。粉色的桃花就在她臉旁，而她唇角的淺笑還來不及收回，雙眼彎彎的，看着他一臉笑意。

慕容言只覺得，胸腔的某個地方忽然漏跳了一拍。

還是蕭婵先反應過來，放開了那枝花，對慕容言行了個禮道：“殿下。”

她這低眉順眼的神情比方才少了許多靈動，慕容言不自覺地皺了皺眉，但一瞬便恢複了平日的冷淡模樣，道：“往後不必如此多禮。你們将東西搬進去吧。”

蕭婵訝異地擡起頭，這才發現慕容言的身後跟了幾個家仆。得了他一聲吩咐，那幾個家仆便開始忙活，蕭婵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們将一個梳妝臺搬了進去，随後又是嶄新的床上用品，最後那幾個家仆，手中抱着一摞衣服，顏色鮮嫩。

蕭婵有些訝異地道：“殿下這是……”

慕容言道：“這裏原本一直空着沒有人住，你一個小姑娘家，總不好再用那些素淨的顏色。你看看，若是還缺什麽，便同李管家說。”

蕭婵驚訝地看進去，方才的天青色床幔已換成了鮮嫩的桃粉色，空置的衣櫃中整整齊齊疊着數套衣服，整個房間方才還顯得空蕩蕩的，如今卻與外面的桃花相映成章，饒是蕭婵已經活了25年了，也忍不住少女心泛濫了。

她有些不确定地道：“這些……都是給我的？”

慕容言見她這般反應，顯然十分滿意，嘴角難得地牽起了一個弧度，點點頭道：“你往後便是這府中的人了，不必拘謹。”

蕭婵卻越發的不安了，她明明是來報恩的呀，如今卻是吃人家的住人家的，連穿的也是人家的，她這恩，豈不是越報越多了？

想了想，她對慕容言道：“殿下，不知我可以為殿下做什麽？”

慕容言挑了挑眉。

他沒有看錯，這個小丫頭，是真的很聰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