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晨曦
“後來, 容采荷被逮捕,針對她的供詞警方展開調查,其實, 她的女兒悅悅早在車禍後的一個星期就死了。她接受不了女兒的突然離世, 瘋了, 病了,什麽國外最好的療養院, 什麽博士,什麽換腦, 都是她自己臆想出來的。”
冰塊溶解在酒水裏,發出“哐啷”一聲清越的脆響。酒吧內光影燦爛的水晶吊燈自轉着, 紅藍黃交彙的霓虹燈閃爍着, 沒有嘈雜的音樂和熱舞,空氣中飄蕩着酒香, 坐在吧臺的客人們只是安靜的獨酌,或是小聲的說着話。
林危端起酒杯抿了口威士忌, 說道:“全班30個學生,最後只有江岸雪、史克和鄧昊三個人活着, 鄧昊在第二年發瘋死了。我無法體會他經歷了什麽,就單從結果看, 我知道那整整五天的殘酷,不然, 江岸雪也不會性情大變。”
樓渡端着瑪格麗特,他保持這個動作已經很久了,久的讓林危幾度誤以為他被人點了穴。
盡管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真當林危說了真相,他發現, 自己果然還是太天真,想的太簡單了。
他以為江岸雪在初中遭受了校園暴力,所以才變了。
他曾經發現江岸雪對“老師”這個詞有抵觸情緒,他以為江岸雪遭遇班主任的欺淩,毆打,不合理體罰等等。
他萬萬沒想到,在江岸雪身上會發生這種喪心病狂的事。
怪不得,江岸雪習慣以惡意渡人,別人主動接近他,他會躲,別人幫助他,他會将對方的動機分門別類,列出一連串子的可能性,然後想法設法的還對方人情。
他面熱心冷,誰也不信,表裏不一,薄情寡義。
因為,年僅十四歲的他經歷了人性的殘酷,殺戮,血腥,背叛,他見識到了惡魔的樣子。
以前的他,明明是個溫柔,熱心,真誠,陽光,健康的人。
林危嘆氣道:“京州中學的名望太高,這件事也太過惡劣,所以警方嚴令封鎖消息,将容采荷的動機全面封鎖,對外只稱春游期間,學校大巴翻車了,死了27個學生外加一名班主任。事情轟動了一陣子,畢竟只是個“交通意外”,學校包賠了所有家庭的損失,沒半個月就過去了。”
“我……”過了很久,樓渡才聲音低啞的說,“我都不知道。”
林危說:“你當時人在國外,當然不知道。更何況這事情被正府嚴密封鎖,網上沒興起一點風浪,你去網上搜關鍵詞,列出的詞條也只是一個輕描淡寫的車禍。”
樓渡放下酒杯,問:“這些是江岸雪告訴你的嗎?”
“嗯,所有知曉這件事的人都被強制簽署了保密協議。當時的江岸雪才十四歲,心裏裝着這麽大的事沒人傾訴,他會瘋的。在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追問下,他才朝我傾訴的。其實,如果那些人團結一心,大家一起想辦法找出路,或許可以全部活下來,但當時……畢竟年紀小,都被容采荷那個惡魔吓着了。”
樓渡忽然感覺心酸。
十四歲的年紀,心性尚未定型,遭遇這種人間地獄,江岸雪沒有變成解閻那種心理變态的報社,真不容易!
樓渡回國之後,曾回到老家詢問過鄰居,無意見得知,原來江岸雪十一歲那年,他爸媽就離婚了。爹不要他,勉強跟了媽,在後爸家裏難免受委屈。更何況親媽又生了個兒子,江岸雪就成了多餘的電燈泡。
中學的遭遇,他自然不可能跟爸媽說,他身邊沒有一個可以傾訴的人,沒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對象。
“幸好有你。”曾經嫉妒江岸雪和林危的關系近乎發瘋的樓渡,情不自禁的說出這句話。
在那種情況,那種黑暗無光的歲月,林危的存在對于江岸雪來說就是救贖吧!
所以,江岸雪會愛上林危。
至于自己……還在享受美好的校園生活吧!
當江岸雪行走在腥臭的鮮血腐屍間苦苦求生之時,他正坐在陽光明媚的草坪上,左手拿着冰淇淋,右手捧着書,享受安逸的午後。
他無法了解那五天的時間,江岸雪詳細經歷了什麽。可他玩過黃泉游戲,他大概能猜出來,最可氣的是,他直到現在才知道。
和林危分開,樓渡鬼使神差的開車沖到江岸雪家門口,他試圖敲門的念頭一閃又熄滅了,悻悻的放下手,好像脫力了似的,軟趴趴的靠在防盜門上。
來做什麽?安慰他嗎?
太多餘了,都過去那麽久了,現在跑來安慰,揭別人傷疤很好玩嗎?
再說了,自己有什麽資格和立場去安慰他?他也根本不需要別人的安慰。
在他最需要安慰的時候,樓渡錯過了。
樓渡心裏堵得慌,從腹腔內湧出的酸澀,是後悔,是震撼,是心疼,還是對于林危的陪伴産生的那種扭曲的嫉妒?
為什麽當年陪在江岸雪身邊的不是我呢?
為什麽我要出國留學呢?
為什麽當時江岸雪被搬家卡車拉走,他沒有一股腦追上去呢?
為什麽小時候要不停的跟江岸雪作對呢?
為什麽從一開始就沒和江岸雪做朋友呢?
十萬個為什麽,堵在樓渡心口,壓在樓渡的喉頭,他覺得憋得慌,擠的都要爆炸了。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
好像老鼠看見貓的樓渡立馬稍息立正站好。
一個保潔阿姨推車走了出來。
樓渡愣了愣,正要松口氣,緊跟着保潔阿姨的江岸雪也走了出來,還笑呵呵的跟保潔阿姨閑聊扯皮。
“哪有,您是越活越年輕,瞧瞧我,黑眼圈都出來了。”
“現在的年輕人不注意身體,就熬夜,你也是,少熬夜早點睡覺,注意身體吧!對了,門衛撿了兩只流浪貓,也就剛滿月,你要不要養?”
“哎呀小貓,我可喜歡了。可是怎麽辦呢,我工作忙不經常在家,小貓渴了餓了也照顧不到,沒辦法了。”
江岸雪無意間擡頭,一眼瞧見門口站崗的樓渡。
江岸雪還沒怎麽着,樓渡反倒做賊似的全身緊繃,一雙眼睛不安的四處亂瞟,還裝模作樣的卡了卡鞋底根本不存在的泥。
江岸雪似笑非笑:“大作家,又蹲坑啊?”
為了掩飾尴尬,樓渡決定先不理會江岸雪,朝那保潔阿姨說:“我有時間,我養那兩只貓吧!”
保潔阿姨是有眼力見兒的人,一看樓渡氣宇軒昂,衣着不凡,定是個有身份有錢的人,流浪貓跟了他不會吃虧,便滿口答應。
江岸雪瞥了樓渡一眼,拿鑰匙開門:“自己朝不保夕還領養寵物,那倆小貓倒不如在門衛養着,吃百家飯了。”
江岸雪指的黃泉游戲,樓渡知道:“我會盡力活着,不會死。”
江岸雪聽膩了勵志宣言,問:“找我有事?”
“沒有。”樓渡脫口而出,事後又覺得太假,趕緊搜腸刮肚亡羊補牢,尋個最好的借口說道,“孫奶奶想你了。”
江岸雪微愣:“你去看過她了?”
“今天剛去。”
“那我明天去。”
“明天……”樓渡撫了撫眼鏡,故作冷銳霸道的說,“我跟你一起去。”
江岸雪:“為什麽?”
“我想吃炸春卷了。”樓渡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你不去,孫奶奶不讓我吃獨食。”
這話也不知道戳中江岸雪哪處笑點了,他抹去眼角擠出的水光,一雙清潤的眸子如同被水洗過一般,澄澈如冰晶,帶着幾分朦胧醉意,暈染在柔韻的笑意之中,宛如霞光,燦爛奪目。
樓渡看得出神,莫名其妙就蹦出一句話:“能留宿一晚嗎?”
緩過神來,樓渡急忙補充:“你這離我家太遠,一來一回的瞎耽誤功夫,反正明天要一起去看孫奶奶。”
江岸雪沒多想,反正他晚上不睡覺,把樓渡領進屋之後,自己先去洗澡,然後就進書房裏忙碌去了。樓渡在客廳走走轉轉,躺在沙發上眯了一覺。
等早上六點江岸雪出來的時候,樓渡正好守在門口。
“幹嘛?鬼鬼祟祟的。”
樓渡背靠牆壁,好整以暇的擦拭着鏡片上的粉塵:“我想起你的遺言了。”
“什麽?”
樓渡:“你要我拜托南柯入侵你的電腦,把裏面的資料全删了。我一直很好奇,你電腦裏文檔和照片,存的都是什麽。”
江岸雪心情還不錯,沒有直接開怼,而是解釋道:“客戶資料,嚴謹外洩。”
“客戶?”樓渡的眉頭一緊,“哪個客戶,仙洲的?”
江岸雪聳聳肩,順坡下驢道:“差不多吧!”
“連這東西都有存檔?”樓渡跟着江岸雪到洗手間,也不知怎的,心裏莫名窩火,一想到那些照片他就覺得刺眼,“你們仙洲的少爺都這麽無恥?還拍客人豔照?預備怎麽的,威脅一波嗎?”
江岸雪當場嗆了一口,牙膏沫糊了滿嘴,他緊忙喝幾口水漱漱,回頭朝樓渡譏笑道:“是啊,這可是自我保護的方法。如果恩客的原配找上門來胡鬧,我們可以把證據甩他們臉上,讓他們自己鬧騰去,是離婚還是原諒都跟我無關。還有啊,這也是防止客人白嫖,提褲子就跑,我找誰要精神損失勞務費?”
樓渡:“……”
真特麽氣人!
啊啊啊啊啊啊好火大,為什麽這麽火大?
對!江岸雪雖然沒有像解閻那種成為嗜血狂魔,但他自甘堕落了,他不求上進,明明以前那麽優秀,明明名校畢業,出來工作居然不選個正經行業,而是跑去賣肉!
“江岸雪,我覺得你……”
“時間差不多了。”江岸雪打斷樓渡的話,“走吧。”
開了一個小時的車,江岸雪在路邊買了油條豆漿和小籠包,倆人回到舊址,走上二樓,敲響孫奶奶的房門。
“哎呀,是小渡娃娃,小雪娃娃也來了?太好了太好了,你們倆都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孫奶奶家的裝修,二十幾年不變。除了新換的液晶電視,其他櫃子桌子都是80年代的老款。江岸雪坐下沙發,那只趴在茶幾底下的大花貓就屁颠屁颠圍了上來,見江岸雪沒有攆它的意思,它便得意洋洋的跳上江岸雪雙腿,原地轉了個圈,舒舒服服的趴下睡大覺。
盡管再三說不,孫奶奶還是和面要炸春卷。廚藝了得的樓渡趕去廚房幫忙,倆人剁餡兒攪拌再包,熱熱鬧鬧的。
“一晃你們倆也長這麽大了,想當年,你們才這麽,這麽高。小渡娃娃,你比小雪娃娃大兩歲,別老是欺負他,要讓着他,哄着他,不許吵架,要相親相愛和和美美的。”
樓渡朝客廳裏撸貓的江岸雪看了眼,笑道:“我可沒那本事欺負他,您是不知道,江岸雪發起火來可兇了。”
孫奶奶貓着腰,拽了拽樓渡的袖子,故作神秘的說:“你們倆從小一塊長大,這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好好珍惜眼前人。小雪娃娃是好孩子,你也是好孩子,仔細抓住了,別叫外人搶了去。”
樓渡怔鄂:“什麽啊?”
孫奶奶皺起灰白的眉毛,恨鐵不成鋼:“就開春兒那會子,小雪娃娃帶一個姓林的小夥子來看我,還給我送了大電視呢!那小夥子長得可精神了,對小雪娃娃也細心,噓寒問暖的,你這傻愣子得留點心,當心讓人搶走。”
樓渡一臉見鬼:“林危來過這兒?”
“那小孩叫林危?”孫奶奶急着問,“對對對,是叫林危,他是做什麽的?多大了,家裏幾口人啊?”
樓渡腦子裏亂成了一團漿糊:“他是記者,有爸有媽有媳婦,計劃來年生孩子。”
“啊?”孫奶奶目瞪口呆,“他結婚了?”
“嗯,上個月剛結婚。”
“哦!”孫奶奶噗嗤一笑,臉上緊皺在一起的老年紋瞬間松緩了,“結婚了那就沒事了,嘿嘿嘿嘿……”
樓渡:“……”
什麽亂七八糟的?
林危居然來過這裏,還是江岸雪帶他來的,這表示什麽?見家長嗎?
林危還給買了一臺液晶電視,這表示什麽?見家長送見面禮嗎?
你特麽都有艾琳娜了還到處沾什麽花惹什麽草!
趁着春卷下鍋,樓渡氣沖沖的走到客廳,狠瞪江岸雪一眼,又氣沖沖的跑去陽臺。
江岸雪:神經病啊?
樓渡打電話:“小陳,幫我去家具城定一個全套,桌椅板凳,家用電器全部要最新的,速度馬上,今天就送貨上門那種!”
接到銀行卡劃賬的樓渡頓覺神清氣爽,小尾巴翹得老高。
一個破電視而已,算什麽!
中午一過,工作人員接二連三的敲門,送上最新款的家用電器,看的孫奶奶都迷茫了。
整間屋子除了牆壁紙和地面磚,幾乎可以稱之為——煥然一新!
孫奶奶一臉懵逼,看看那個熱火朝天張羅不休的樓渡,再看看那臺液晶電視,回想自己早上說的話。
原,來,如,此!
“小雪娃娃你看吶,這電冰箱是雙開門的,真敞亮啊!”
“小雪娃娃你看這個,最新款的電磁爐,我見都沒見過。”
“小雪娃娃你再看,這是黃花梨的桌子,吃起飯來都特別香。”
“要我說啊,這些家用電器才實用,電視那種東西嘛,可看可不看,不是生活必需品。小渡娃娃多懂事多貼心,又孝敬,誰以後嫁給了他,啧啧啧,有福氣了。”
樓渡聽得那叫一個心,花,怒,放!
聽聽,你聽聽!這才叫顯擺,這才叫見面禮!要啥給啥,缺啥買啥。
電視有毛用?冰箱可以保鮮,排煙罩排油污,電磁爐炒菜做飯!
呵呵,知道誰有用了吧?
林危沒有愛你的心,但有老婆。
我有愛你的心,但是沒老婆。
一個有婦之夫,一個鑽石王老五,還是被黃泉游戲認證綁定的,你選誰?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這走向有點不對!
他在幹什麽?他在和林危叫什麽勁兒?他在争風吃醋嗎卧槽!
為了林危和江岸雪争風吃醋才是人間正道,為了江岸雪和林危争風吃醋是邪門歪道!
“來下一位,9號,到內科門診室就診。”
聽到護士叫號,江岸雪放下娛樂晚報,推門進屋,走到桌旁的單腿椅子上坐下。
電腦後面收整病歷的醫生眼睛也沒擡,張口問道:“哪裏不舒服啊?”
江岸雪說:“哪裏都沒不舒服。”
“那你來醫院幹什……班長!?”穿着白大褂的史克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把江岸雪從頭到腳看一圈,最終鎖定在江岸雪拿着的挂號票上,哭笑不得,“你來找我就找呗,還挂什麽號啊?”
“你有空的時候我忙着,我有空的時候你忙着,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在你工作的時候上門打擾了。”
史克不解:“9號不是早該輪到你了?”
“我又沒病,不能占資源,來一個我讓一個,等所有病號全讓完了再輪到我。”江岸雪端起桌上的小鬧鐘,“哎呀,你該回住院處查房了。”
“沒事沒事,還有點時間。”史克大大咧咧的詭笑道,“我這兒給9號看病呢,就算主任問起來,我也有借口跟他剛!”
史克從抽屜裏拿出喜糖,那是前陣子科裏小護士結婚給的,閑話聊天,史克問道:“班長還單着呢,有女朋友沒?”
盡管過去八年,史克還是習慣“班長班長”的叫。江岸雪搖頭否認,史克笑呵呵的說:“單身好啊,自由自在,我也想一直單身呢!就是我媽挺着急的,我這才多大啊,她就吵着鬧着要我結婚。”
江岸雪挑了個果味軟糖吃:“阿姨身體還挺好的?”
史克笑道:“能吃能睡,偶爾跳跳廣場舞,活的可比之前滋潤多了。”
史克工資不高,正常上下班之後還得出去做兼職。累是累了點,但他走了正道,沒有像當年教導主任說的誤入歧途變成社會小混混。
他為了自己的媽媽選擇了學醫,學醫之後,他那火爆的性子也得到改善,不再動不動大呼小叫,更不會一言不合就抄拳頭。
江岸雪等到他下班,史克緊趕慢趕,直到九點半才出來,倆人索性找了路邊的大排檔撸串,史克多喝了兩杯,話就多了。
“班長,我能有今天多虧了你,你不僅留住我的學業,還留住了我的……命。”史克端起啤酒瓶,一口悶下,“我敬你!”
江岸雪沒攔着,他也幹了一瓶,說道:“過去的都過去了,別再想了。”
史克一旦喝多就不知道今夕何夕,他趴在桌子上,問出無數次問過的話:“班長,你會做噩夢嗎?你會夢見……趙璐璐,艾亭,胖子,王虎,居桐,還有,還有容老師嗎?”
“會。”江岸雪眼眸沉涼,宛如一潭冰泉,“每天晚上都會。”
史克将臉埋進臂彎:“我,我沒你那麽嚴重,我只是偶爾,但是,偶爾也很可怕啊!”
“我史克明明天不怕地不怕,我是一爺們兒!怎麽能怕鬼呢?那些人都死了啊,都死一二,三,八,八年了啊!我還怕個鳥蛋啊?”
江岸雪淡淡道:“正因為你會害怕,所以你是人。”
“噗,班長,你文绉绉的樣子,嘿嘿嘿嘿……太深奧了,聽不懂。”
江岸雪低垂下眼眸:“好在,除了我之外你還活着。如果沒人和我共同經歷過那件事,我可能會更加壓抑。這話說起來挺殘酷的,不過,幸好有個跟我同病相憐的你,至少和我一塊分擔了夢魇。”
史克再度笑起來,他高舉起酒杯:“謝謝班長!”
“去找一個能讓你安心睡覺的人吧,絕對比安眠藥好使。”江岸雪說,“這個我有經驗。”
“少吃安眠藥。”史克擺出醫生的譜,“對身體不好,以後不要吃了。”
江岸雪忽然展眉一笑,唇角勾起絲絲漣漪:“嗯,以後可能不用吃了吧!”
聊了一晚上,第二天淩晨,史克直接去上班了。江岸雪酒量好,本身也沒多醉,再加上突然下了雨,空氣轉涼,冷風一吹就更清醒了。
走到公交站樁避雨,竟和樓渡碰上了。
清晨的街上本就人煙稀少,又突然下了雨,更是空曠無人,遠遠升起了霧氣,高樓大廈都被吞沒了。
“真巧啊。”江岸雪有氣無力的打招呼。
樓渡的臉色不太好看:“你怎麽沒回家?”
江岸雪一耳朵聽出漏洞:“喲,你該不會是又跑我家門口蹲坑去了吧?”
樓渡默認。
江岸雪嗤笑:“跟蹤狂,監視狂,小心我報警。”
他在亭下的長椅上坐下,打了個哈氣,困倦的揉揉眼睛。
樓渡在他身旁坐下,收起雨傘。
雨一直下,沒有停的意思。樓渡并不讨厭雨天,因為每每下雨,他都會想起那個晚上——江岸雪獨自一人蹲在昏暗的樓道裏,懷裏抱着三只沒了生氣的小貓,哭的肝腸寸斷。
“江岸雪,你換個工作吧!我認識很多人,各行各業,只要你肯去,他們絕對要。你名校畢業,還年輕,前途無量,何苦作踐自己?”
沒有任何回答,樓渡有些慌了,他不敢回頭去看江岸雪,只憑着一腔熱血說道:“我并非瞧不起這個行業,只是,這畢竟不是正道,那種烏煙瘴氣的地方不适合你。好吧,其實是我不想讓你再去上班了,你一個有臉有身材有文憑的小夥子,幹什麽去陪那些滿肚子流油的摳腳大叔?你不許這樣糟蹋自己,我不允許!連我都沒和你睡過,他們憑什麽要跟你睡?啊!不是不是不是!!”
樓渡手忙腳亂,突然感到肩膀一沉,他愣了愣,下意識側頭看去——江岸雪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睡着了。
“……”
呼,謝天謝地他沒聽到。
樓渡窘迫的掐了掐鼻梁,再看江岸雪一眼,他枕在自己的肩頭,全身放松,呼吸綿長而均勻,濃密的睫毛輕顫,睡得很熟,毫無警備。
樓渡渾身繃得筆直,被江岸雪枕的地方一團火熱,直達心髒,心跳“撲通撲通”越跳越快。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輕輕攬過江岸雪的肩膀,環在懷裏。
雨依舊在下,然而天邊卻放晴了。旭日東升,染就蔚藍天際一片燦爛的橙紅,朝霞滿天,瑰麗明豔。
作者有話要說:評論區我看啦,有個小仙女說,井蓋下面也是死路,對自己為數不多的真心人推向絕望。這個确實很帶感,不過嘛,我是親媽,思前想後還是給江岸雪留了一個同伴,算是心裏安慰,共同經歷悲慘往事的同伴,可以減少些痛苦吧!
同病相憐,所以心靈慰藉,畢竟,這世上還有一個人知道你的痛苦,可以和你感同身受。
至于鄧昊,原本計劃是只有江岸雪和史克活着,江岸雪親手解決鄧昊,活下來,不過……
我怕不過審,如果沒有井蓋逃生路線,那這就是大逃sha啦,我就要被鎖啦!
你可以選擇逃生,也可以選擇沙銀,主角嘛,不能沙銀不能暴力,只能依靠智慧解謎逃生。
題材有所限制,蠻可惜的。
寫這段回憶其實我就特別忐忑,生怕被切,如果有一天我被切了,我就得全部推翻全部删除,所以小仙女們……且看且珍惜,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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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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