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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好也。

我名字段姽中的姽,來自我母妃。

據說當年她在禦前跳了支舞,舞姿曼妙,豔驚四座,父皇開口便以《神女賦》中的一句稱贊她“既姽婳于幽靜兮,又婆娑乎人間”。于是到我降生的時候,為了紀念他倆的初見,也帶着美好的祝願,便取了“姽”字做名。

奈何好景不長,帝王的寵愛總是短暫的,不出一年我母妃就失寵了,之後更是因為一場失足的“意外”死的莫名其妙又無聲無息。

這十多年,好名字和我的苦命相大概一直在暗暗較勁,所以我的命也總是一會兒順一會兒逆,眼瞧着要死了,偏偏又活了過來,分明是皇子裏出身最低的,卻榮登大寶。也不知最後到底是苦命相勝利,還是好名字告捷。

段涅也有個好名字,但顯然沒我命好。

我将他囚禁在了皇宮中,關在他幼時住的宮殿內,每隔幾天就去看一看他。

這并非勝利者的耀武揚威,只是作為弟弟的關心罷了。

“皇兄,你竟然有白頭發了。”

段涅臉色慘白地靠在床頭,看着我的時候就像在看一滴水、一朵雲、一個死人,不帶任何感情。

我也不在乎,坐在床邊替他掖了掖被子,見段涅頭上有根白發,還細心地替他挑出來拔掉。

“你是打算一輩子不與我說話嗎?”

我這個六皇兄長得還是很好看的,他娘蘭妃當年就是個名動天下的大美人兒,不然也不會引得智深心心念念,最後做了和尚還不死心。

段涅眼皮動都沒動一下,懶得理我,也不屑理我。

就算我如今君臨天下,成為大夏之主,在他看來也不過一個成不了大氣的廢物。

我心中驟然升起一股怒意,他不将我放在眼裏,他到這種時候了還是不将我放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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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你是不是在怪我殺了智深?你不說話,肯定是怪我了。雖然他是個很有用的幫手,但他知道太多秘密,又不将我放在眼裏,我是留不得他的。況且,我讨厭他看你的眼神……”我湊近段涅耳邊,低聲惡劣道,“他上過你的床嗎,皇兄?”最後一句極盡惡毒的揣測與羞辱,我不信他這樣還能無視我。

果然,段涅聞言緩緩轉動眼珠:“你以為我拿你沒辦法了?”他直直盯住我,整個人陰郁而冰冷,嗓音又沙又啞,帶着久未開過口的艱澀。

我見他終于理我了,心中滿滿得逞的快意:“哦?你說說你有什麽辦法?齊方朔嗎?我怎麽敢忘記你的這位竹馬之交,但他現在有比你更重要的人要看顧,恐怕是不會冒險來救你……”

話音未落,他忽地掐住我的脖子,薄唇緊抿着,眼角眉梢繃到極致:“你翅膀硬了。”

我感受着脖子上的力度,随着時間流逝,窒息越來越嚴重,甚至到了眼前出現黑斑的程度。

我可以輕松制住他,将他的手腳折斷,讓他一輩子都不能再對我動手,但我偏偏不想那麽做,至少現在還不想。我要看看,他到底會不會對我下死手。這将決定我今後對他的态度。

“皇兄,你要……殺了我嗎?”我嘶啞地從嗓子眼逼出聲音。

他手上力氣猛地收緊又松開,許是還不想與我玉石俱焚,他選擇放過我,一把将我慣下了床。我狼狽地摔在又冷又硬的地面上,嗓子眼火燒火燎的疼。

“皇兄……哈哈哈哈你終究……咳咳終究還是不死心!”我捂着脖子咳得驚天動地,邊咳還邊笑。

他不殺我當然不是因為心軟,我剛剛登基,王位不穩,他若不想一輩子被我挾持,唯有努力尋找東山再起的機會。在藤嶺他找不到這樣的機會,只有去尚地,去他的封地,他才可能慢慢積累自己的勢力。一年不行就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他不是段棋和宋甫那等愚人,總能找到扳倒我的契機。

而現階段最重要的,當然是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我笑得眼角直泛淚花,用手随意抹去,也不起來,就地翻了個身,胳膊撐着地,挑釁地回望段涅。

“滾。”他不再與我廢話,直接下逐客令。

“這就趕我走嗎?”我從腰間解下碧虹靈珠,放在眼前晃了晃,東西是好東西,怪不得能成為旬譽王室的至寶,“皇兄不想要這個了?”

他瞳孔猛縮,又說了一遍:“滾!”

真奇怪,他不理我将我當空氣時我心裏不痛快,他這會兒怒不可遏恨不得殺了我我反而痛快極了!

他對我惡言相向我也不生氣,臉上帶着笑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袍子,漫步到他跟前,故意将碧虹靈珠顯擺給他看。

“看着這枚珠子,你會不會想起阿骨娜?”

不等他進一步發怒,我說罷便幹脆地收起珠子,轉身離開了段涅的寝殿。

其實我也有過乖乖做他傀儡的念頭。很多次我都想,只要段涅今後對我好,把我當做他最重要的人看待,我便願意聽他的話,做個假皇帝。

但父皇的死讓我驟然清醒,他怎麽可能只滿足于一個一人之下的爵位?我怕他像對待父皇那樣待我,将我無知無覺殺死在寝殿內,更怕他像對待阿骨娜一樣,沒用了就将我丢棄。

我突然發難,不給他一點準備,也不留一點餘地,奪走了他頂頂重要的碧虹靈珠,将他的性命捏在手中。

“劉公公,讓人好好伺候鳳王,別讓他病上加病了。”門外恭敬候着名白發蒼蒼的老太監,他是宮裏的人精,往往你不需要多說什麽,他就能明白你真正的心意。

以前我不明白他一個雞皮鶴發的老東西怎麽就那麽多年聖寵不衰一直跟在我父皇身邊呢?現在倒是也有些懂了。只求他多活兩年,多為我辦點事,別那麽快去見先帝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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