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我好的差不多了,就又去找段涅的麻煩。
自從做了皇帝,酒色不能使我沉迷,招惹段涅倒成了讓我樂此不疲的事務,真是叫人費解。
到了鳳梧宮,正是段涅服藥的時間,端藥的宮人見了我就要跪,叫我止住了。
“就這一碗藥?”我順手從托盤上取走藥碗,放鼻端嗅了嗅,忍不住因為那刺鼻的氣味皺了五官。
比我那碗還要惡心百倍。
宮人謹慎道:“是。太醫說殿下身子現在太虛,藥力不宜過猛,是以只開了些溫和的湯藥慢慢調理。”
我嗯了聲,讓其餘人在門外候着,手裏端着藥碗進了殿內。
殿內的宮人見我俱是一驚,剛要跪,我打了手勢,讓他們不要出聲,悄悄退離。
宮人躬身領命,悄無聲息排成一溜兒出了殿門。
殿內霎時空了下來,除了我的腳步聲,一片寂寥。
鳳梧宮的地磚漆黑如鏡,夏天特別涼快,冬天點起地龍時又很暖和。而此時,其上倒映着搖曳的燭塔,在夜色中忽明忽暗,竟有幾分“流螢幾點,飛來又去”的意境。
段涅安靜地窩在床榻上,在輕透的紗幔後顯出一抹朦胧的剪影。
我走過去輕手輕腳掀起床幔,用鈎子固定,坐到床沿喚他:“皇兄,起來吃藥了。”
段涅聽到我的呼喚睜開眼,一雙眸子黑沉似井,不見半點惺忪之态。
我懷疑他壓根沒睡,一早就知道我來了。
他撐起身,想要從我手裏奪過藥碗,我不讓,将他輕輕往後推,靠到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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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貼在他胸口,透過薄薄的衣料能清楚感受到底下規律跳動的心音。仿佛受到某種蠱惑,我順着衣襟的縫隙,整只手掌探了進去,暧昧地撫過他的肌理,像一條黏膩的蛇。
這下段涅終于變了臉色,一把扼住我的手腕,緩慢堅定地往外抽離。
“別亂來。”
他就像個被我輕薄的大姑娘,只能強忍屈辱又無可奈何地叫我“別亂來”,但如果我硬要亂來,他其實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
真有意思,比我小時候玩過的任何一種游戲都要有意思。
我笑了笑:“好,我不亂來,皇兄不要怕。”收回手,我舀起一勺濃黑的藥汁,吹了吹,遞到他嘴邊,道,“我喂你。”
段涅與我對視片刻,終究不得不屈服,垂下眼,溫順地一口口将我的喂食咽下了肚。
“皇兄,記不記得小時候我也這麽喂過你一次?可你嫌我喂的不好,湯藥灑得到處都是,再沒讓我伺候過。”可是他卻讓阿骨娜伺候他,讓智深伺候他,讓任何一個普通的宮人伺候他。“我現在已經長大了,手也穩了,你看我是不是做的很好?”
他不說話,文靜地喝完一整碗藥,才施施然開口:“把段辛領走。”
讓他撫養我的孩子,是沒道理的。但現在我就是“道理”,我說黑,沒人能說白。
我一挑眉:“不行。”
“我已經養了你這只小畜生,沒興趣再養一只。”
心頭一緊,我垮下嘴角,冷冷看着他:“皇兄說話真難聽,若我是畜生,皇兄又是什麽?”
他掀了掀唇角,呵出聲要死不活的冷嗤:“一個笑話。”
溫情脈脈的時光總是很短暫,不出三言兩語,我倆又回到劍拔弩張的狀态。
這或許就是一種宿命,無可逃脫。
将碗放到一邊的小幾上,我平複心情,接着道:“你替我養兒子,我把碧虹靈珠還你。”
齊方朔仙島求藥失敗後,段涅便将希望放到別處,知道阿骨娜的嫁妝裏有這麽枚靈珠,不惜得罪竹馬之交都要娶這位旬譽公主為妻。此後經年,靈珠從不離身,直到我的背叛……
這是他的寶貝疙瘩,我不信他不心動。
果然,我話音方落,他視線就轉了過來,似乎在通過觀察我的神情确定我話中的可信度。
我也很幹脆,直接從腰側取下綠紅相間的靈珠遞到他面前。
“要嗎?”
他沒有回答,眼裏閃過一抹幽光,上手就來奪。還好我反應敏捷,一下錯開了才沒讓他搶到,看得出他是真的很想要這珠子。
碧虹靈珠跟着段涅時,被他當做環佩佩戴在身側,一戴就是好多年。到我的時候,嫌原本黑色的流蘇穗子難看,于是換了紫色的,也一直佩戴在側。
我捏着穗子,沖他晃了晃瑩潤無暇的靈珠,說:“用嘴。”
龍眼大的碧虹靈珠在我手背上左右滾動,很是可愛。段涅眉眼猶如落了霜雪,冷得可怕。
“皇兄不要,我收回去了。”我賭他惜命,他也沒讓我失望,一把截住我去路,不讓我的手再收分毫。
他的唇貼過來,含住靈珠,不可避免地碰觸到我的手背。
柔軟微涼,和那夜落到我身上的溫度截然不同,但都同樣旖旎。
他咬着珠子就要後撤,我偏不讓,捏緊了穗子與他較勁兒。
他忽地擡眸與我對視,眼裏的光都化成了熊熊怒火,兇悍地恨不得一口将我的手指咬掉。
他越這樣,我越是興奮,越是要折騰他。
我不再死攥着流蘇穗子,由他叼去,轉手卻伸出一根指頭将靈珠抵進他口中。
他皺着眉,舌頭與我做着角力,不讓珠子進到更深。
我玩弄着柔滑的流蘇,繞着打圈,将它們弄得淩亂不堪,乍一看就像段涅唇邊盛開了一朵嬌豔的花。
我笑起來:“珠子與皇兄很配,還給你了,替我照顧好段辛。”說着收回手,替他理了理豁開的衣襟,起身向外走去。
我從鳳梧宮出來,劉福小心将我攙上車辇。車緩緩而行,他跟在一旁快步走着,小聲道:“陛下,老奴問了鳳梧宮上下,又問了禦膳房諸人,那梅花糕似乎不是宮裏人做的,該是來自民間。”
我驚詫道:“民間?”
段涅那樣一個人,竟然會喜歡吃那等民間點心?
“可要老奴差人将那做點心的請進宮裏?只要禦廚從他那裏學來了方子,以後陛下便能時常吃到梅花糕了。只是這年月有些久,恐怕要尋些時日。”
以前我每次去找段涅都能吃到各色糕點,有一陣最喜歡吃這梅花糕,一次能吃許多,後來可能是吃膩了就不喜歡了,那道點心便在我記憶中失去了蹤影。
說到底,我其實也不如何想吃那糕點,不過是懷念幼時光景罷了。
我一嘆:“不必了,寡人一時心血來潮而已,既然找不到,便不要找了。”
時如逝水,回不去,就不要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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