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蒙聶想過很多次再次見到妖妖靈的時候,最終意料之中的,它被它的制作者,卡尼爾帶了過來。

蒙聶坐在椅子上面,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發抖的年輕人,他開口道:“卡尼爾……不,或許我應該叫你上帝?”

“不不。”卡尼爾涕淚橫流的乞求道:“請不要這樣,原諒我的世界,原諒我的同胞,這一切與他們無關。”

短短不到一周的時間,這個世界的人口已經削減了一半。

這速度讓卡尼爾瞠目結舌,他仔細的觀察了妖妖靈綁定藍淮的時候發生的一切,忽然清明。

人的一念之差有時候真的可以改變許多事情,當他們選擇逆天的查看未來的時候,便已經要決定遭到報應。

就好像蒙聶看到了自己的未來,卻失去了藍淮一樣。

蒙聶将妖妖靈抓了出來,很顯然,它屬于人性的恐懼應該被卡尼爾取走了,他看着妖妖靈,道:“我要見他。”

“對不起,我最多只能調出他被抹殺之前發生的事情。”

“我要看。”

……

他當着卡尼爾的面摧毀了妖妖靈,讓它化為一團數據消失在了空氣之中,然後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卡尼爾,忽然嘆了口氣。

他回想藍淮在拒絕完成任務的那一刻,心中又是一陣劇痛,這心絞痛幾乎要影響到他的正常生活,他閉上眼睛,重新走了出去。

這世界已經成為了一盤散沙,即使沒有他,也将徹底毀滅。

他想他該去做一件事了。

逆轉時間,回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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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可以強行違背規則,尤其是時間。因為時間是最公平的,它不會允許任何時間裏面出現兩個相同的人。

蒙聶所說的逆轉時間,是之回到三十年前的某一晚上,但是如果要回去的話,只能記憶回去,無法連同身體一起。

他想了很久,最終決定冒險走一遭。

*強行穿越回去極有可能會在途中被時間旋渦卷走,或者被直接撕碎——而他膽敢做這個決定,是因為當時回去看父母的那一晚,他分明看到了自己和藍淮。

那麽是不是可以證明……他成功了?

他來到的那天晚上天上下着暴雨,他知道這是因為他來到的緣故。

他的黑衣被雨水浸濕,渾身無力。

他跌坐在雨水之中,擡頭看着烏黑的雲層,身上的衣物沾濕在身上,他到處是傷口。

年輕人已經來到這個村子很久了,他是一個啞巴,不知道自己來自何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來到這裏,但是他知道,他喜歡着村子的仙子河,那讓他心情平靜,嘗嘗能夠做出十分悅耳的旋律。

他仿佛是為音樂而生一般,他自己這麽認為。

這天又是一個好天氣,他坐在仙子河前寫着詞……當然,他本身是不能開口唱歌的,可是他有一個小盒子,那個盒子可以,只要将曲子編進去,它便會高聲歌唱,聲音悅耳極了。

那是他持續弄了好久的作品,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那樣将他做了出來。

上帝啊……它是他聽過的最好聽的聲音了。

天空忽然烏雲密布,轉眼之間,那晴朗的天空就黑了下來,他匆忙站起來,飛快的朝着自己的小木屋而去,不等他跑到門前,暴雨便轟然落下,伴着雷聲,仿佛還有什麽東西跌落在了地上。

那一聲巨響讓他關緊了門窗。

他擦了擦臉上的雨水。

其實他很喜歡雨天,因為雨天讓人寧靜,他在桌前坐下來,專心的寫着他的詞。

傳說

有一條河

仙子之洛

天堂灌溉而過

游于阡陌

……

他聽村子裏面的人說,曾經有人試圖去尋找這條神奇的河的源頭,但是走了好幾年,都沒有人找到它的源頭在哪兒,所以很多人都說,它是從天上來的。

這個村子的很多人都知道,再煩的時候,只要朝這河邊一坐,聽一下那叮叮咚咚的聲音,便能快活起來。

願生活永如這藍色的河

再冰冷的黑夜降落

也不能結成傷心的冰魄

……

這河水四季如春,再冷都未曾結過冰,就如他對人生的寄托一般。

他希望,所有人都不會經歷痛苦與絕望,樂觀一些。沒有任何事情是過不去的,我們所能做的,是用上帝給予的一切,努力把事情做到更好。

甘甜如瓊漿

洗滌人生的起起落落

河水代替我歌聲清澈

細雨刻畫着音符輕落

柔風是最好旋律

代替我

将歌聲傳遍

造就傳說

我心中的歌

他翻來覆去的将詞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終修改成了最滿意的樣子。

沒有人能将這條河搬出去,但是他可以将詞寫下來,做成曲,唱給所有……哦不,是讓他的寶貝唱給所有人聽。

他打開了計算機,聽着那破舊的音響傳出聲音,然後抱過了吉他開始試音。不知不覺間,時間走向了午夜。

他擡手擰暗了燈,撩開窗戶上的塑料布看向了外面,那裏依然暴雨如注,未曾停歇。

蒙聶運功調息,途中嘔出了幾口鮮血,才勉強站了起來,他踉跄着來到了門前,聽着那裏面傳出來的聲音,緩緩閉上了眼睛。

這個年輕人……他在調音。

但是如今暴雨依然在下,天雷還在劈,他想他要做出一個選擇,就像是他當初來到木屋裏面推算的那樣。

他擡手敲了敲門。

年輕人放下了吉他,站了起來,他拉開了門。

兩個人的目光相對,蒙聶從他的眼神裏面讀到了驚訝,就像是他當時模糊的記憶之中想到的那樣。

“你好,我借宿。”他聽到自己這麽說。

對方後退了一步,看着他走進來,他知道他此刻應該是在想,他大概見鬼了……因為這世界上怎麽會有跟自己這麽像的人?!

天雷滾滾,蒙聶在床上坐了下來,他看着對方給自己倒了杯水,兩人一個坐在椅子上面,一個坐在床上面,相互看着。

蒙聶擡眼看向他,道:“我丢失一個很重要的存在。”

對方眨了眨眼睛。

蒙聶發現以前的自己就像是藍淮一樣,有點天真。

他彎起了嘴角,因此而變得愉悅:“願意聽我講一個故事嗎?”

對方挑起眉梢,端過了一杯茶水,雙腿交疊了起來,擺出了一個十分惬意的姿勢,安靜而認真的看着他。

他或許只是在想,啊,這可真是個奇怪的人,半夜的來我家裏,然後要給我講故事……他該不是要講他自己的故事吧?

蒙聶吐出了一口氣,他又笑了起來,眼淚忽然落下來,他搖了搖頭,道:“抱歉,我太激動了……太開心,我竟然能夠坐在這裏,跟你,不,是我自己的以前,我們就像是老朋友那樣,聊天。”

他皺起了眉,看着他。

“我來自未來。”他吃驚的看着他。

“我知道你是怎麽被害到這裏來的,但是沒關系,我會幫你報仇。”

他用手指敲了敲杯沿,有些不耐煩,他大概認為他在說着廢話,或者是在催促他講故事。

“好吧。”蒙聶抿了一口茶水,道:“在你的生命之中,不會有太多的好事,這一切都源自……今天晚上。”

“聽我說,你可以把他當成一個故事,反正你要活很久很久,久到你會将這個故事遺忘。”

“我會殺了你。”他看到他的身體僵了一下,随即他皺起了眉。

蒙聶笑道:“聽到了嗎?外面的天雷,那是我帶來的,我們兩個之間,只能活下一個在這個時間裏面……當然,這只是理由,我不會允許你跟我一起擁有他。總之,或者我殺死你,或者你殺死我,否則天雷永遠不會停止,它會劈開你的小木屋,暴雨會将整個村子淹沒……然後,劈死我,或者劈死你,而我會在那之前,在我們之間做出選擇。”

他又喝了一口茶水,很顯然他讓他暴躁。

“你未來會跟我做同樣的決定,你會了解,這個世界之上有些東西是無法輕易的放下,因為你會生不如死……更可怕的是,失去他之後,你會發現這個世界所有的一切都變得陌生,你的所有鮮活的細胞仿佛都随他而去,然後你會孤獨,孤獨……一直孤獨……不會老去,不會死去,生命之中只有孤獨,以及孤獨帶來的痛苦。”

一道驚雷再次炸響,劃破了夜空之中,小屋內進了水,那暴雨傾襲而來。

“當我殺死你之後,你的人生軌跡會發生改變。你會開始做一個很長很長充滿着痛苦絕望的夢,你會崩潰的想要醒過來,但是永遠不會醒過來,你只會記得,你要活下去。直到很久很久之後……你忘記了這一切,活下去成了你的執念,你就成功了,然後,你會獲得一個寶藏,他是你傾盡心血來完成的,這世界上你自己送給自己的最美好的禮物。”

他開始寫字,蒙聶安靜的看着,他撐起了一個防護罩,使的天雷至少暫時不會危害到他們的木屋,即使這讓他氣血翻湧。

他寫道:“你覺得經歷痛苦之後換來的寶藏值得嗎?”

蒙聶看向那張紙,他揚着唇:“當然,否則我不會來到這裏。”

“就好像上刀山下火海,即使這樣,你還是願意?”

“如果我知道他要來到我身邊,即使我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到來,我還是願意一試。”

“假如等不到呢?”

“假如你做不到,那麽,或許在你死去之後,未來的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會消失,仿佛昙花一現。”

“你真的很入戲。”

“很高興你陪我入戲。”

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啞巴也笑起來,他将自己寫的詞遞給了蒙聶:“你覺得怎麽樣?”

“很好。”蒙聶說,然後他站起來将紙撲在桌上面,将歌詞裏面的‘仙子’二字劃掉,改為了藍淮,他将歌詞重新遞給了啞巴:“他叫藍淮。”

他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他,然後他站了起來,繼續寫道:“你這樣很不禮貌。”

“是嗎?我做過不禮貌的事情太多了,稍後還要做更加不禮貌的事情。”

他們再次對視,蒙聶道:“我會殺了你,真的。”

“你真的是我嗎?”

“是,也許你會不信,但是當你走到我現在這一步的時候,你就會相信了。”他說:“我會讓你……是我們的父母,頤養天年,我會為他們送終,所以你可以放心的走。”

“這真瘋狂。”

“就當是一旅行。”

我經歷無盡的不美好,只是為了觸摸那一抹美好……如何舍得,讓他流失。

假如殺死自己可以重新将他攥在掌心,那麽,我願意。

一道響雷劃破長空,外面一片通明,與此同時,防護罩驀然破裂了。

蒙聶伸手,道:“只有殺了你,才能得到那最美好的禮物。”

醞釀的驚雷翻滾在烏雲內,卻在眨眼之間,迅速的散去了。

暴雨停了下來,夜空中的星子仿佛被水洗過,閃閃發光。

蒙聶将啞巴抱起來,葬在了仙子河邊,他寫了一塊石碑,溫和的道:“感激自己。”

猶如基督徒感激上帝一般,感激自己。

我是我的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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