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混沌的世界之中，只有一個人。

恍惚間就重新回到了這裏，藍淮有些茫然，他以為自己是被抹殺了，但事實上卻不是，他只是回到了屬于他自己的地方，帶着所有的記憶一起。

這裏的時間流逝的極為緩慢，就像是靜止的一樣，藍淮想要找個位子坐下來，但他最終只是在這孤寂的混沌之中換了個姿勢而已。

躺着也好，睡着也好，除了他自己發出來的聲音之外，這世界幾乎是死寂的。

得而複失遠比從未得到更加可悲，這是所有人統一認為的，藍淮看過類似的書。

但藍淮卻不這樣覺得，他認為自己是幸運的，他簡直幸運極了，即使人生十分的短暫，但是他卻得到了許多許多想都不敢想的東西，而且他的意識沒有消失，記憶沒有消失，他們停留在他的心中，陪伴着他，讓他可以度過這有些漫長的孤寂。

他放出音樂為自己歌唱，一遍又一遍，循環着，十分認真，不知疲憊。

就好像那些觀衆依然在，他全心信任的人就在臺下，用欣賞的眼神看着自己。

那讓他快樂。

他想他其實還應該去學跳舞，但他的天賦差極了，轉兩圈就天旋地轉，只好乖乖的躺着不動。

這裏沒有石子，所以不用擔心鞋子；沒有寒冷，所以不用擔心衣服；不會下雨，也不需要任何工具……真是個可愛的地方。

藍淮在混沌之中打了個滾，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準備睡一會兒。

主人還在他的夢中看着他，輕柔的親吻他，他忍不住在夢中笑出聲，醒來捂住自己的大臉看着上方的混沌，墨色的眼睛羞澀之中帶着快樂。

他伸出手去，看着自己的手腕，幻想着被主人拉着手的時候，又傻笑着打起滾來。

……他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他有些驕傲和得意的想：因為他所愛的人也那樣愛着他。

他揚起小下巴，假裝自己好像是個小王子——反正他覺得自己比小王子還要金貴，在主人眼中應該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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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娛自樂的在混沌之中笑鬧，安靜下來之後便放一些音樂唱歌。

他的歌聲可以傳遍整個混沌之中，十分響亮。

所以蒙聶在進入的一瞬間就輕而易舉的找到了他。

藍淮在說話，自言自語：“這世上最幸福的人是誰？”

“當然是藍淮。”他說：“很多人都喜歡他！”

“你覺得你快樂嗎？”

他驕傲的說：“我擁有最最最快樂的回憶，你說呢？”

“但所有一切都不存在了。”

“當然不，它們存在于我的記憶裏面。”

“樂觀的人真可怕，總不願意面對現實。”

“悲觀的人才可怕，總是好像世界末日。”他撇嘴，表情生動的仿佛是個演藝家。

……

蒙聶撥開混沌，走了過去。

在悲傷與輕快之間自由變換的音樂之中陡然響起了一道低沉而動聽的男音，仿佛莅臨時間帶來好運的天神：“藍淮。”

藍淮扭過臉看向他，他大概看了一個世紀那麽久吧？他自己是那麽說的，好像這樣就能表達他有多麽震驚。

但事實上蒙聶知道，他甚至連一分鐘也沒有看，便直接沖了過來，一下子撲到了他的懷裏，那聲音猶如林間鳥雀一樣悅耳，“主人！”

他緊緊抱着他不松開，蒙聶便索性将他抱了起來，就像那天天雷之下，他讓少年坐在他的手臂上面，擡起頭看他。

他的眼睛閃閃發光，遠比外界的星星更加閃亮，“怕嗎？”

“不怕！”他毫不猶豫的說，指着這一方混沌：“這一切都是我的，我是這個世界最富有的人！”

“那你一定是大富翁了。”

“你才是。”

“嗯？”

“我和我的世界都是你的。”

蒙聶的心微微的跳了一下，然後他将藍淮壓了下去，在混沌之中吻住他，舔着他的耳朵暧昧的說：“你怎麽這麽會說話了？”

他的舌尖舔着他的耳蝸，藍淮有些發抖，紅着臉反問說：“我的誠實讓你這麽驚訝嗎？”

“何止是驚訝。”蒙聶失笑道：“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重新認識也無不可。”他又像個小王子一樣揚起下巴：“反正你都要深深的愛上我。”

“老天。”蒙聶難得暢快的笑出聲：“你到底哪裏來的自信？”

“因為你的到來。”

蒙聶與他對視，“你知道了？”

“我希望。”

蒙聶再次吻住了他，他侵|略他，占|有他，帶着最原始的瘋狂欲|望。

這世界與藍淮都是他的，他可以肆意品用。

藍淮與蒙聶一起出去，再次回到了這個世界，讓他的精神有些恍惚，他被蒙聶扯着來到了那個墳墓前，道：“記得嗎？”

藍淮茫然的看了看，又扭過來道：“主人？”

蒙聶本來以為自己要回到這個時間來找到這個時間的藍淮，因為在那之後，藍淮就會成為已接受任務的系統綁定物，但是他沒有想到，藍淮竟然記得所有的一切。

這讓蒙聶的大腦再次有些糊塗。

他不确定藍淮的世界運轉時間是否與這個世界相同——目前來看似乎并不是這樣。

“主人，我們去哪裏？”

“奉養雙親。”

藍淮張嘴道：“可是，主人的父母已經……”

“這是三十……二十七年前。”蒙聶扯着他的手道：“你知道我帶你去見父母代表着什麽嗎？”

藍淮臉紅了，眼睛卻笑彎了，他捂住嘴擋住笑意，見蒙聶眼神溫暖，然後撲過來抱住了他，激動的道：“我知道！”

藍淮第一次見到蒙聶的爸媽十分的緊張，他躲在蒙聶身後，聽着年邁的女士抱着蒙聶大哭，被拉出去的時候結結巴巴的說：“你，你們好……奶奶。”

蒙聶：“……？？”

他保持微笑，道：“這個是……”

“乖孫子，奶奶抱抱。”反應過來的女士又哭着抱住了藍淮，說：“這孩子真好看，可真好看。”

她又朝他們身後看去，道：“你媽媽呢？”

藍淮看向蒙聶，蒙聶冷冷的扭開了臉。

年邁的父母以為蒙聶早已喪妻，頓時不敢再多說，匆匆忙忙的扯着兒子’孫子‘進屋內去。

他們本來都以為蒙聶已經去世，萬萬沒有想到還有能夠再次見到他的一天，雖然兒子看上去有些冷漠，但是懂事的藍淮卻讓兩個老人稍微的得到了慰藉。

蒙聶走出去，聽着藍淮在裏面給兩位老人唱歌兒，然後聽到父親贊嘆的說：“跟你爸一樣有個好嗓子。”

蒙聶吐出一口氣，朝嘴裏塞了一根煙點燃，擡步走了出去。

這個年代的晚間村子偶爾會傳來狗吠之聲，蒙聶走在其中，恍若隔世。

放開神識還能把家裏面的一切都收在眼下，耳中能夠聽到他的歌聲，他竟然還在幫着父母鋪床……真是賢惠，哦不，應該是懂事。

蒙聶咬着煙頭想，難道他當時所說的’知道‘竟然是以為他要帶他上戶口本？以兒子的身份？

荒謬。

他不是讀過很多書了嗎？為什麽還是像個白癡？

……好吧，書也是分類的。

藍淮當晚被安排跟蒙聶睡在一間房內，他關上了房門，快樂的抱着枕頭擠上蒙聶的床上，得意的說：“爺爺奶奶都喜歡我。”

蒙聶看了他一眼，然後他的身影陡然消失，藍淮急忙四處去找，半天沒找到，悶悶的在床上躺下來之後，卻看到蒙聶對着他正反重力躺在天花板上。

藍淮一下子坐了起來，他仰起頭看着蒙聶，然後在床上抱着枕頭站了起來，伸手試了一下，夠不到，于是叫他：“主人？”

蒙聶睜開眼睛安靜的看着他，藍淮期待的指了指他身邊，道：“我也要。”

蒙聶翻了個身，側躺着，藍淮因為他的動作朝後面退了一下，他開始擔心蒙聶會掉下來。

主人沒理會他，藍淮又躺了下去，發現天花板上的主人又動了動，他重新站起來：“主人。”

蒙聶又睜開了眼睛。

藍淮指了指空地上方的天花板：“你能不能去那邊睡？”

“不。”

被拒絕了。

藍淮再次申請：“我想睡你身邊。”

“不。”

他悶悶的垂下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床，音樂忽然又從失落轉為了雀躍，他想到了個點子，把床用力的拉了拉，挪到了別的地方，這樣主人掉下來就砸不到他了。

真機智！

他仰起頭開心的看過去，然後臉頓時又恢複了茫然。

蒙聶跟着他的床過來了……不是，應該是又一個蒙聶出現了。

藍淮呆呆的看着兩個主人，然後推着床挪到了別的地方……一個兩個三個……藍淮不敢動了。

他爬上了床，平躺在上面看着屋頂上的主人，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再看看另一個……他又坐了起來，“主人！”

三個主人都睜開了眼睛，藍淮眨了眨眼睛，道：“能下來一個，陪我睡覺嗎？”

“不。”他們三個異口同聲的說。

藍淮抱着被子鑽到床底下去睡了，剛剛躺平就看到床底下也粘着一個主人，他先是吓了一跳，然後撲哧笑了出來，伸手輕而易舉的碰到了他：“哼。”

“這下面有老鼠。”

“你舍得讓老鼠咬我嗎？”

“舍得。”藍淮眨了眨眼睛，忽然親了他一下：“這樣呢？”

“舍得。”

再親一下：“這樣？”

“……舍得。”

吧唧吧唧親好幾下，蒙聶失笑道：“那我要親自咬你了。”

藍淮吐了吐舌頭，鑽了出去，重新躺到床上之後不久，便感覺床輕巧的挪了回去，唯一的主人上來将他抱在了懷裏，他吻了一下他的耳朵，柔聲道：“我們要在這裏生活二十七年，可能對你來說會很枯燥，但對于我來說不過彈指之間，或許随随便便打個坐就過去了。”

“才不會。”有主人在，他才不會覺得枯燥。

“嗯……或許我可以趁此機會教你好好做人？”

藍淮疑惑的回頭看他，蒙聶吹了一下他的耳朵，他微微一抖，小臉兒瞬間紅了。

“我知道怎麽做人。”

蒙聶沒理會他，溫柔的親吻着他的耳垂，調侃的用暧昧的語氣說：“先學會叫爸爸吧，我可不想在這短短二十多年裏面去惹老人家不高興。”

藍淮有些高興的，字正腔圓的，用響亮的聲音道：“爸爸！”

“……”

蒙聶又睡到了天花板上。

莫名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