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卑微的替身

時針一分一秒走着

辦公室內一片寂靜，除了此起彼伏的鍵盤敲擊聲。

林白盯着手機屏幕，看着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即将到達下班時間。

還有一分鐘終于下班了。

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看着屏幕上的數字慢慢接近六點，林白激動得心髒開始發顫。

五！四！三！二！

一！！！

下班了。

林白唰得一下站起身，抓起背包，跟同事道了聲再見急匆匆便下班離開了。

同事小李看着林白的背影驚訝：“加班狂林白居然踩點下班？！今天是什麽特殊日子？”

另一個同事擡起頭嗤笑：“林白嚷嚷一個月了，今天是他跟對象在一起五周年紀念日。”

“也不知道林白他對象漂亮成什麽樣，把他的魂全都勾去了。”

“小李，但凡你有林白一半的浪漫也不至于母胎單身。”

辦公室裏發出嘲笑的笑聲。

林白不知道辦公室裏發生的對話，他此時正坐在出租車上，一邊看着堵在半路的車流，一邊時刻關注屏幕上顯示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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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但是車流仿佛被靜止一般一動不動。

林白心急如焚，他預約的時間即将要到了。

“師傅，我有急事，能快點嘛？”

“小夥子，我也想快。但是我這是輛車，不是飛機。你要是急，還不如下車自己走。”

B市的晚高峰車水馬龍，堵車一時半會無法緩解，林白兩廂對比，最後咬咬牙付了師傅錢，下了車。

好在預約的店不算遠，林白跑了大約十五分鐘終于到了目的地。

這是一家蛋糕房，更确切來說這是一家手工蛋糕房。

終于趕上了，林白松了一大口氣，推開店門。店內的冷氣一瞬間吹在他身上，因為奔跑産生的汗水被一吹，一下子引起一片雞皮疙瘩。

“林先生，還差一分鐘您的約定時間就過了，我們還以為這次您不來了呢。您的蛋糕材料放在了三號桌”店員認出這位每年會來三四次的熟客，熱情得招待他。

“抱歉，路上車太多了。”林白笑了笑，禮貌得回答。

店員臉上的笑更加燦爛，林先生是為數不多對他們這些店員依然十分禮貌的客人。

而且林先生每年這個時間都會來店裏制作手工蛋糕給他的愛人，已經持續了五年，風雨無阻，人性格好，長得又帥，實在是個好男人。林先生的愛人實在是太有眼光了。

林白套上圍裙，來到桌子前，照着記憶裏的步驟開始制作蛋糕。

那人口味很挑，不喜歡外面的蛋糕，為了想辦法讓他能吃一口，林白絞盡腦汁，在嘗試了很多方法後，他終于發現這家蛋糕房的蛋糕因為用料高級，搭配合适，那人會多嘗幾口。

從那以後，每當有什麽重要的節日，他便會來這家蛋糕房，親手給那人做一個蛋糕。

今天是他們在一起五周年紀念日，再加上那人最近升了職，兩件喜事加在一起，林白想要好好慶祝一下。

等會兒，他要給那人一個驚喜。

林白越想越開心，手下的動作也越來越快，僅僅用了平時的一半時間便将蛋糕做好了。

“林先生做的蛋糕真好看，放在櫥櫃裏便能直接賣了。”店員一邊将蛋糕打包一邊誇獎，“果然用愛做出來的蛋糕一看便讓人覺得美味。”

林白被店員說得臉色染上一層紅暈，他笑着接過裹上一層精致包裝的蛋糕，付完錢道了聲謝謝。

時間已過七點半。

天色漆黑，街上的霓虹燈閃爍，整個城市開啓了繁華的夜生活。

林白回到家，家裏仍然是一片漆黑，與他早上出門時一樣。

那人還有一個小時才回來。

林白将家裏簡單收拾了一下，沙發上的衣服收到洗衣機裏，亂擺的鞋子統一放好，然後拿出去年旅游時買的熏香蠟燭，冰箱裏有提前從國外預訂的高級牛排，花了他将近一個月的工資，随便煎烤一下立馬肉香四溢。

擺盤，點蠟燭，開一瓶那人最愛的紅酒，将鮮花放在花瓶裏。

一切都準備完畢。

林白完成這一切，累得癱倒在沙發上，此時已經過去将近兩個小時，門口依然沒有動靜。

或許今天公司臨時有事情，需要加一會兒班吧，林白想。

再等一會兒，他要給那人一個驚喜。

蠟燭依然在燃燒，滴下融化的蠟燭油，牛排在等待的時間裏冷掉，林白期待的心變得焦急起來。

不會是路上出什麽事情了吧？

昨晚那人答應今天會早點回家，往日裏那人耐不住自己的軟磨硬泡答應自己的事情都會做到，今天卻遲到了。

看着鐘表上的時間顯示離那人下班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林白腦海中閃過了無數個在新聞中看到的案例，他越想越心驚，忙拿出手機撥出熟悉的號碼。

“sorry,your telephone number is ……”

對面在一陣等待後傳移動客服機械的聲音。

那人沒有接電話。

真的出事了嗎？

林白聯想得越來越多，越來越嚴重，腿腳發軟。

當林白急得差點哭出來的時候，電話終于接通了。

“沈清哲，你終于接電話了。我還以為你……”林白聽到電話接通的聲音喜出望外。

“我現在有事，晚點回去。”電話裏傳來的聲音低沉，“你不要打電話了。”

林白頓時收起笑容，低着眉小心詢問：“公司有急事？”

電話對面短暫的沉默，随後聲音響起：“……一位朋友”

哪位朋友？

林白還沒問出口，只聽到電話那頭有一陣嘈雜的聲音，一個清亮活潑的聲音随即響起：“白哥，是我。你弟弟席子石，我回國啦！”

對面的男生顯然歲數不大，光從聲音便能聽出青春朝氣的氣息，是個讓人心生好感的男生。林白卻好似墜入冰窖。

電話那頭的人仍在談話。

“清哲哥，我跟我哥說完話了，手機還你！”席子石話裏都是笑意，調皮得将手機往空中一扔。

沈清哲接過手機，無奈得搖搖頭：“這麽大人，還玩小孩子的把戲。什麽時候能長大啊？”

對話那頭的兩人有說有笑，聲音通過無線信號傳到手機裏，又通過揚聲器發出，聲音清脆清晰，連沈清哲話語裏無奈之後的那一分寵溺都展現得淋漓盡致。

這是最新出的手機，林白當時買它便是因為它配置高，音效好，對于音樂迷來說十分棒，但是此時此刻，他巴不得這款手機的音效沒有那麽好，以至于背景的車輛鳴笛聲說話聲那麽響，他仍能聽到沈清哲那滿含深情的話。

那是五年裏，他不曾擁有過的縱容與深愛。

他記得每一個紀念日，為每一次節日而準備，期待給沈清哲一個不一樣的日子，但是他從沒有得到那人哪怕用十分之一的寵溺的語氣對自己說話。

難道自己還不夠努力嗎？

這一刻，林白編織了五年的夢突然破碎了。

林白不知什麽時候挂斷的電話，他茫然得看着窗外萬家燈火的景象，心裏空了一大塊。

他抹着自己的臉，玻璃窗戶倒映出一張清秀的臉，只是經過時間的摧殘早就沒有青春陽光的氣息，當年與那人有七分相似的臉龐現在怕是只剩下三分了吧。

五年前，林白仗着自己與席子石同母異父，相似度百分之七十的臉，高考結束時趁着沈清哲因為席子石出國留學傷心醉酒時爬上了他的床。

他借着一場酒後亂X強迫沈清哲與他在一起，用着弟弟的臉一次次勾引沈清哲，兩人糾纏在一起五年，從蔥茏的大學生生涯到畢業進入職場。

為了得到沈清哲的心，他付出所有努力。

剛在一起時，沈清哲對于他一直冷眼相對，林白忍着委屈不要臉得黏着他。

大一時，沈清哲與家裏鬧僵搬出沈家，不食人間艱苦的公子哥怎麽知道柴米油鹽貴，林白硬着頭皮多打兩份工，養活沈清哲。

快畢業時，沈清哲終于選擇回沈家，但是只接受從底層開始做起，絕不願意空降管理，于是開始了每日早出晚歸的日子，林白怕他吃多了外賣養壞了胃，專門跟着視頻學習做飯，承包了家裏大大小小的家務。

林白真的以為他與沈清哲之間已經存在感情了。

但是剛才一通電話将他一巴掌打回了現實，沈清哲永遠都不會用那樣的語氣對自己說話，他對自己說話最溫柔的時候便是伏在自己身上，釋放時，他一邊親自己一邊喊着子石。

即使如此，他仍自欺欺人得不去聽，不去想。

桌上擺放的蠟燭熄滅，蠟燭油滴滿了桌面。

林白挪到餐桌前，坐下，拿起刀叉享用放在面前放置在精美盤具裏的牛排，牛排早已冷掉，林白機械得咀嚼着，咽下，塞進下一口，咀嚼，咽下。

好不容易将牛排吃完，他拿起勺子舀着從材料準備到制作花了他好多時間好多精力的蛋糕，口腔裏是進口高檔奶油，味道甜而不膩，好極了。只是林白卻從甜甜的蛋糕裏嘗出了苦味。

他倒了一杯紅酒，對着面前空無一人的座位舉起酒杯，扯出一個笑容：“五周年快樂。”

“……還會有六周年紀念日的。”

林白仰頭喝下紅酒，苦澀帶着辣味的酒瞬間劃過喉嚨。

“咳咳。”林白嗆得冒出眼淚。

“這算什麽啊”林白笑着自言自語，“父親花了十年才追到了母親，我這才五年呢。”

說到這一句話，林白仿佛又充滿了希望，母親總是在他耳邊告訴他，男人追求心愛的人只要持之以恒，一年不行就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總有一天，會追到心愛的人的。

母親說這話時臉上總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時還年幼的自己懵懵懂懂得将這話記在了心裏。

五年的時間不夠，那就再堅持五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