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囚〇六十天

欽容是隐藏身份陪莺莺去的清光寺。

馬車行到山下, 莺莺掀開車簾看到有不少人步行上山, 不由好奇道:“今日怎麽這麽多人走石階。”

明明前幾次她同曉黛來時,這石階冷冷清清都沒一人肯走。

欽容随着莺莺往外看了眼,“大概是因西北戰事。”

自張鵬小将軍率兵前往西北後, 西北之亂不僅沒有平複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趨勢。張鵬性子暴烈急于立功, 幾次想要鎮壓亂局結果适得其反,與昊紋平沙的兩次交戰都以失敗告終, 消息傳到皇城朝堂震動,近來軍部正在征兵。

莺莺明白了, 心思略有些沉重。

前世有關西北的戰事,莺莺并未上心, 她之所以能記得西北戰亂一連死了幾位将軍,是因為這事當時鬧得太轟動,欽容為此幾夜不回東宮。

沒了欽容看着她, 莺莺無聊時偷溜出宮,恰好看到軍隊護送幾位将軍的遺體回來。那時滿城飄白百姓哀嚎, 莺莺哪怕不知人間疾苦, 也記住了當時皇城帶給她的震撼感。

也不知今世的西北之亂又要死多少人。

想起前世挂滿喪幡的皇城,莺莺也決定步行上清光寺。欽容在她身上多披了件衣服, 出馬車時看向曲折無際的石階道:“莺莺可想好,這可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走上去的。”

莺莺聽出欽容的話外意,撇嘴不滿道:“三哥哥少瞧不起人, 前幾次我同曉黛來都是步行上山, 那時候還是夏天呢, 我熱的滿頭是汗都好端端都上去了。”

“是麽。”欽容輕飄飄捧着場,他一邊誇着莺莺一邊幫她系披衣帶子,“莺莺真厲害。”

他還真不知道莺莺前幾次都是步行上山,也是難為嬌氣包走這麽多路了。

莺莺被誇後沒有半分成就感,總覺得欽容在敷衍她。拉開欽容的手,莺莺先欽容幾步上了石階,她回頭看着站在原地的清俊男人,上下打量着挑釁:“石階路長難走,三哥哥手無縛雞之力還不會武,一會兒可要跟緊莺莺。”

想到欽容一會兒走不動路求她慢些走,莺莺心情愉悅起來,總算找到欽容的弱勢。

欽容被輕視後半分沒惱,他笑着點頭回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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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這人就真緊緊跟在她身側,臉不紅心不跳步伐穩健,倒是莺莺開始過于亢奮又跑又跳,等到後來越走越慢步伐虛浮,踏上最後一層臺階時還被欽容扶了一把。

“小心。”站在清光寺山門,欽容握住莺莺的小手。

莺莺擡頭看了眼欽容,很是不解道:“你怎麽一點事都沒有。”

欽容還帶了兩名貼身侍衛上來,一個叫左竹一個叫右揚,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根本不會把這山路放在眼裏。莺莺有自知之明,她比不過這二人甘心認輸,但她不服自己比不過欽容一個需要靠人保護的貴公子。

看出莺莺的疑惑,欽容湊近低聲在她耳邊解釋了句:“三哥哥雖不會武,但體力總是有的。”

明知莺莺會武喜愛折騰,身為她的夫君若是連體力都跟不上,那欽容可真要管不住莺莺了。

“……”

欽容和莺莺雖是便衣而來,但欽容之前來過清光寺,寺裏的和尚識得他這張臉,主持很快親自來接。

來到清光寺,莺莺照例先去捐了香油錢拜佛。這次她不只是求佛祖保佑家人平安,還希望西北戰亂早日結束。

系統聽到她的禱告調侃了一句:【宿主真是越來越像個人了。】

莺莺噗嗤一笑,“雖知道你這是誇我,但我聽着還是別扭。”

一段時間不來,靜山師傅用她給的藥草制成了很多藥丸,這些藥原本是莺莺逃跑時要帶走的,可惜當時計劃生變,莺莺也就沒能來拿這些藥,如今想想幸好她沒提前把藥放入包袱,不然風險可就大了。

這次過來靜山師傅告訴了她一個好消息,他通過研究兆時留給她的香囊,摸索出幾種解毒方法,正在逐一試驗中。

“真的嗎?”這個消息對莺莺來講過于驚喜,她一時都不敢相信。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語。”靜山師傅含笑,“只是其中部分草藥來源于異域,需要施主費些心思去找。”

莺莺接過靜山師傅給的藥方,細細看了遍貼身而放,“莺莺定盡快把這些藥材找回來。”

靜山師傅點了點頭,在莺莺離去時将那枚香囊還給了她,“施主收回去吧,這枚香囊對老衲已經無用。”

莺莺怔了瞬接過,看到這枚香囊又很快想起了兆時。

在兆時去往西南後,期間她多次給他寫信解釋寶霞貴妃的事,不過每一封信都沒有回應。前幾日她又寄出去一封,信中只問他是否安好,然而信件石沉大海仍舊沒有回應,曉黛偷偷打聽過後告訴她,兆時已安全到達落安。

他已安全去了落安,卻不曾回給莺莺一封信,莺莺不敢相信這人當真狠心與她斷絕關系。她自欺欺人的想,或許是兆時沒收到信吧。

嗯,他一定沒收到她的信。

像兆時那般性子,每次同她吵架耍狠都會說從此勢不兩立有他沒她,結果氣上幾天只要莺莺主動尋上他,這人馬上就沒了氣。

将香囊別到腰間,莺莺低低道:“你也要平平安安呀。”

西北與西南相距遙遠,想來西北的戰亂波及不到西南,兆時定可以做他的閑散王爺。

莺莺去找欽容時,欽容正在廂房同老主持喝茶。

等待欽容出來的功夫,她閑着無事去求了支簽,結果諸事不順是支下下簽,系統嫌棄道:【你果然還是這麽倒黴。】

莺莺将竹簽放了回去,正要說些什麽,系統咦了聲道:【這簽不準啊,你一求完你哥哥的任務進度條竟然動了,這明明是好事。】

以為系統故意逗她,所以莺莺并沒把系統的話當回事。回去的路上,莺莺因為靜山師傅的話心情格外好,欽容目光掃向她腰間別着的香囊,笑着問道:“怎麽這般高興?”

莺莺才不會傻到同他說實話,她靠入欽容懷中親了下他的下巴,随意道:“難得出來一趟,心情自然是好。”

欽容摟着她把人抱入懷中,沒再多問什麽。

馬車緩慢前行,莺莺爬上山耗費了太多體力,回城的路上沒一會兒就睡着了。她窩在欽容懷中睡得香甜,不知過了多久被外面的嘈雜聲吵醒,嘤.咛兩聲,她埋首在欽容項窩間蹭了蹭,閉着眼提醒:“曉黛還在景和酒樓等着我們。”

可別把她忘了。

欽容漫不經心把玩着她腰間的香囊,聽到莺莺的話應了一聲,吩咐右揚趕車去景和酒樓接曉黛。

曉黛已經在景和酒樓等了他們許久,她坐在寬敞的窗邊面色發白,桌上雜亂堆積着一些話本和糕點袋子,愣愣盯着窗外不知在想什麽。

見到欽容的馬車過來,她一個激靈回了神。整理好情緒拎着東西上了馬車,曉黛看到自家主子正窩在太子懷中打哈欠,焦慮的神情一閃而過,又很快被掩飾好。

“都買了些什麽好東西?”莺莺在欽容懷中膩了會兒,才擡頭去看曉黛。

曉黛勉強笑着道:“奴婢逛了一天,幫娘娘買了好些有趣的玩意兒,等回宮奴婢一件件同你講。”

莺莺嘆了口氣又道:“先前忘了同你說了,我想吃城南那家的玫瑰酥糕,現在這個時辰肯定沒得賣了。”

這其實是曉黛與莺莺之間的暗語,玫瑰酥糕指的就是她們藏在湖岸的包袱,曉黛若是順利拿回包袱就會去城南買玫瑰酥糕,反之則不買。

曉黛呀了聲,可惜道:“是奴婢不好,當真忘了幫娘娘買酥糕了。”

那看來是沒拿到。

莺莺的心情沉重起來,總算認認真真往曉黛那兒看去一眼,曉黛在對上她的目光時微微閃爍,有欽容在場二人不敢有太多的交談,很快又別開目光。

“到底發生了何事?”等到回了東宮,莺莺趁着欽容不在,總算與曉黛說上話了。

曉黛憋了一路真要憋出內傷了,她跪在莺莺面前焦急道:“都怪奴婢不好,奴婢不知裘小公子已經派兵搜去湖岸,去尋包袱時險些被他們發現。”

莺莺還當什麽事,“那你被他們發現了嗎?”

曉黛搖頭,“奴婢反應很快,他們不曾看到奴婢的面容,但定知道是個女人。”

那這事還不算嚴重,至少她們還沒暴.露身份。

莺莺正要安撫曉黛說無事,曉黛就打斷她的話道:“娘娘,重點不在于奴婢,而是奴婢是在尋包袱時被他們發現的!”

也就是說,那群人很有可能會發現她們藏起來的包袱,包袱裏放了大量的銀票和首飾,最重要的是,那些首飾都是欽容送給莺莺的。

“就差一點,就差一點奴婢就能摸到那包袱了。”而如今那只包袱,恐怕已經落入裘郁手中。

莺莺怔住,這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想來裘郁對她已經起了疑心,不然也不會在搜尋刺客的同時還擴大對金滿堂的排查範圍。一旦包袱被裘郁看到,他定會拿給欽容看,到時候就什麽事都兜不住了。

“你先起來。”莺莺将曉黛扶了起來。

仔細算算,若不出意外的話,那只包袱最遲會在明日送到欽容面前,所以留給莺莺的時間不多。

莺莺思索片刻道:“與其等着被三哥哥發現,我還是去找他坦白吧。”

這已經是目前最壞也是最能解決問題的辦法,莺莺慶幸裘郁他們還沒抓到沉雪,不然沉雪若是反咬她一口,她可就真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娘娘……”曉黛還是覺得這法子太過危險,但她也的确沒了其它解決辦法。

越想越急,曉黛很怕欽容不信任自家主子引出大亂子,她跺了跺腳快被急哭了,“都怪奴婢不好,若是奴婢能警惕一些,也不會連累主子。”

莺莺搖了搖頭,“你太小看裘郁了,他既然搜到了湖岸,那包袱被他發現也是早晚的事。”

“你別怕,那事雖荒唐,但三哥哥應該會信我。”信不信的不重要,莺莺心裏最沒底的是不知欽容得知真相會作何反應,想起前世的金殿以及那些粗長金鎖鏈,莺莺很怕重蹈覆轍。

鼓起勇氣,莺莺走到書房正要找欽容坦白,書房的大門被推開,欽容邁步從裏面出來。

“三哥哥……”莺莺跑上前拉住他的袖子。

欽容停住腳步問她:“怎麽了?”

“沒、沒什麽事,就是……”莺莺還沒想好該怎麽說。

見欽容換了衣裳是要出去,她留心問了句:“三哥哥這是要去哪兒?”

“西北出了事,父皇急召我去禦書房。”他也是足夠重視莺莺,才會在這個時候停下來聽莺莺說話。

欽容身側的左竹催促道:“殿下,陛下那邊已經派人來催了兩次了。”

欽容嗯了聲,莺莺見他看着自己還在等她說話,莺莺咬住唇瓣顫巍巍将手從欽容衣服上移開,低下頭道:“那……莺莺等三哥哥回來。”

金滿堂一事并不是三言兩句就能說明白的,莺莺若是選擇在這種時候坦白,欽容有沒有耐心聽完都是問題。

看出莺莺心情低落,欽容臨走前親了親她的額頭,囑咐道:“三哥哥今晚怕是回不來了,莺莺自己早些休息。”

……到底出了何事,需要他一整晚都不回來?

“娘娘!”

等莺莺愣愣送走欽容,曉黛急匆匆跑過來說道:“奴婢剛從外面得來消息,說是張鵬将軍戰死西北了。”

西北失了主帥,這意味着皇城将緊急再派去一位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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