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囚七十六天

回到皇城之後, 莺莺的情況并沒有好轉。

欽容雖懂醫, 但他對此還未到絕對精通的地步, 等回到皇宮, 欽容派皇宮的老禦醫過來一看, 才知莺莺的病症并不簡單,而是服用了不幹淨的東西。

“不幹淨的東西?”東宮內, 欽容坐在榻邊握着莺莺的手。

連續幾日, 莺莺忽冷忽熱一直昏迷不醒, 這些天的折騰使她小身板越顯嬌弱,她人躺在金絲軟衾內小小一團,本有些嬰兒肥的小臉變得巴掌大小,緊閉着眼睛呼吸沉沉。

總算能換下那身血衣, 此時的欽容穿了身霜白蟒袍, 墨發披散在身後側身而坐。目光一瞬不瞬落在莺莺臉上, 他輕捏莺莺的小手淡聲詢問:“何為不幹淨的東西?”

老禦醫解釋道:“世間草藥數萬種,多的是醫書上不曾記載,但卻流傳在民間的土方子。殿下近日可是讓娘娘服用過什麽不知名的東西?”

“或是一株普通的草, 又或是一種從未見過的果子,總之它們帶着一定的毒.性, 誤食者很可能會引發一系列症狀。”

簡單來講, 就是莺莺吃了不知名的東西‘中毒’了。

欽容沉吟了番, 将二人先前服用過的東西都說了出來。他再怎麽說也懂醫術, 先前在崖底讓莺莺食用的藥草絕不會有問題。而瘦子分給他們的幹糧他們自己也在吃, 若是他們接了慶王爺對莺莺的殺令沒必要這般費勁, 大可以一劍殺了她。

唯有……

欽容想起自己在王寡婦家喝了幾日的粥,莺莺也是在服用了那碗粥後才出了問題。皺了皺眉,欽容否定道:“那粥孤也喝過,怎的孤就沒有中.毒?”

禦醫如實回道:“殿下自幼與藥草接觸,身體有一定的抗藥性,再加上殿下先前服用了情人喃,血液中帶了化毒的作用,所以并未出事。”

而莺莺那時吹了風本就不太舒服,她身中情人喃又不是解毒方,自然受不住那碗‘加了料’的粥。

“他們還真敢。”聽完禦醫的解釋,欽容雙眸微眯從榻上站了起來。

因目前莺莺食用的東西不明,老禦醫一時間也不敢輕易給莺莺開藥。欽容剛剛回宮堆積了太多的事情處理,就算如此他也親自出了趟宮,不放心留莺莺一人在東宮,他索性帶着莺莺一同出來,去的就是他們當初從崖下出來去借住的張寡婦家。

深夜,馬車行在街道上車輪聲滾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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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侈寬敞的馬車上覆上了厚重的擋風簾,車內欽容橫躺在榻上懷中卧着莺莺,他撐着額角閉眸假寐,車窗外鐵騎整齊列了兩隊,四周安靜的只餘嗒嗒的腳步聲。

當馬車停在王寡婦家門口時,王寡婦同她的小女兒芳妹正在屋裏收拾東西。

把能賣的都賣掉,打包好所有的東西,芳妹不舍道:“娘,咱們非走不可嗎?”

她心裏還抱有一絲幻想,總覺得那位容公子會再來尋她。到時候他衣着華貴身後是黑壓壓的禦林軍,走到她面前握着她的手說要帶她進宮,自此她榮華恩寵不斷,羨煞旁人。

芳妹雖然不知那位容公子是何身份,但通過那日的情況,她知道容公子是宮裏了不得的大人物。

王寡婦見她還有心思發呆,匆匆收拾着包袱氣的罵了兩句:“怎麽你還想留在這!不走等着沒命嗎?”

“芳妹啊,你快給娘醒一醒!”王寡婦見自家女兒還在執迷不悟,狠狠戳了戳她的腦袋提醒:“你沒聽到那群人叫那位‘殿下’嗎?你做夢也該有個底線。”

“殿下……”芳妹眼睛一亮,她攪着手指喃喃道:“若真是如此,芳妹心甘情願去做殿下身邊的丫鬟。”

王寡婦懶得再勸她了,好似是對芳妹死了心,一個人忙亂整理好了衣物。

人世險惡,芳妹又怎知王寡婦為她付出了多少。她一個寡婦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大,為的就是給自己女兒尋一門好親事。那日她放欽容他們進屋當真是好心嗎?

……不是的,她純粹是看中了欽容富家公子的身份。

從一開始,王寡婦就是在算計欽容,她看出欽容言語舉止不俗還對所謂的娘子百般體貼,心道他是和會疼人的,溫雅和善看起來也挺好拿捏。

不過就是個娘子罷了,死了可以再娶,傷心之時若是有另外的姑娘陪伴,男人定能很快忘記喪妻之痛。

王寡婦歪主意一個接着一個,她其實不止是在莺莺粥裏做了手腳,也在欽容粥裏做了手腳。她想着莺莺病死了剛好,若是這時欽容再病倒了,她就可以趁機讓芳妹去照顧,一來二去,欽容就算對芳妹沒情也會記得她的恩,到時候她再開口賣慘提些要求,欽容又怎麽可能不答應呢?

“行了,快點背上包袱随我離開!”王寡婦心裏亂的厲害。

當初她如意算盤打的多響如今就崩的多徹底,都怪她看走了眼,本還覺得那位是個溫潤好拿捏的,誰知她千算萬算也沒算到那位的身份會這麽高,身居高位,又有幾個是吃人吐骨頭的?

若是讓他回味過來,他娘子的病是因她在粥裏做了手腳……

王寡婦不敢想了,一把抓住落她一步的芳妹,攥緊她的手催促道:“快走,咱們必須快些離開這裏!”

吱——

就這麽說着,王寡婦推開了木門,她本想趁夜逃跑,誰知等大門敞開時外面燈火通亮。

數不清的鐵騎将她的小院子圍住,鐵騎中央的奢華馬車靜靜立在那裏,馬車上懸挂着兩盞燈籠,在夜色下正泛着幽幽的白光。

“拿下!”随着右揚一聲令下,兩側的鐵騎下馬擒住了王寡婦和芳妹。

王寡婦吓得腿直哆嗦直接跪在了地上,而芳妹神情有些激動,直勾勾盯着那輛馬車看。右揚懶得同她們廢話,知道自家主子此時心情不好,他直接道:“把解藥交出來!”

“什什什什麽解藥?”王寡婦歪主意多但同樣沒見識,如今被右揚一吓做了最錯誤的決定,總覺得自己只要打死不認,自己就是安全的。

村婦難纏,這種人要是耍起無賴來更難對付。

右揚殺人辦事是把好手,但面對這種打不得殺不得的人還真不知該如何做,不過就是出言威脅了幾句,這婦人就開始抽抽搭搭裝瘋賣傻,大概是覺得右揚不敢拿她怎麽樣,她有了底氣後就開始大聲嚷嚷。

“草菅人命了!官府的人要屈打成招了這還有沒有王法。”

“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吶!”王寡婦明明已經做錯了一次,如今不老老實實認錯竟然又打起歪主意。

她眼珠子一轉,見她家門前的大陣仗當真引來了周圍的鄰居,就開始扯過自家女兒哭嚎:“我們孤兒寡母的可憐人呦,好心收留人過夜,沒想到惹出這麽檔子事。”

“馬車內的大人,您要民婦的命大可以拿去,但求您饒過民婦這可憐的女兒吧!”

她聲音變高開始尖銳,好似故意讓周圍的村民全都聽去:“難道您忘了那夜了嗎?且不提緣由,芳妹那清清白白的女兒身可全讓大人看了去……”

随着周圍村民越聚越多,這件事也變得越來越難辦。若不是解藥還沒得到手,右揚早就一劍封了這蠢婦的嘴。

“攔住他們!”

右揚吩咐周圍的鐵騎攔住試圖靠近的村民,目光往馬車處落了一眼,他正要拉王寡婦進屋堵了她的嘴,馬車上帳簾微微晃動,一只修長如玉的手撩開了車簾。

“噓——”夜晚時而寒涼,欽容出來的及并未換下蟒袍,只在外面罩了件玄金披衣。

踏步走到王寡婦面前,他袖擺飄蕩抽出右揚手中的劍,緩慢的動作伴随着呲啦呲啦的響聲,欽容握着劍将劍尖抵在王寡婦嘴上,語調輕飄飄很是溫柔:“小些聲音,你吵到孤的莺莺了。”

……孤?!

劍尖緊貼着王寡婦的嘴巴,鋒利的刃在她哆嗦的唇瓣上劃出血痕。王寡婦雙眸睜的大大的,她看着眼前俊美的男人一時失了聲,欽容勾着唇瓣柔和道:“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把方子交出來。”

有些民間偏方并不外傳,而是一代人傳給一代人只有自己家清楚。

遠比右揚幹淨直接,欽容握住劍柄的手微微旋轉,直接在王寡婦嘴上開了個口子。上位者的氣勢顯露無疑,欽容平和好似再同人談天;“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說,若是說出的話讓孤不滿意,孤可就要把這柄劍續入你的嘴裏。”

一點一點,劍身沒入她的口中穿透她的肚子,拔出時定會裹上一層粘稠血液。

這麽想着,欽容瞳眸沉沉将劍尖插入了王寡婦口中,冰涼的劍身與她的牙齒碰撞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音,此時王寡婦口裏滿滿都是血,芳妹見到哭嚎喊了聲娘,想要靠近又被攔住。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芳妹雖然對欽容有心思,但她對于自己母親做的事并不知情。

王寡婦直到此刻才清楚的知道自己惹了什麽大麻煩,見欽容遲遲不把劍抽出來,她只能忍着劇痛開口:“我我我說,我全部都說!”

每說一個字,王寡婦口中的鮮血聚集的也就越多,後來她嘴裏發麻都失去了痛感,話也說不清楚了。

“這、這唔藥方。”王寡婦從懷中掏出自家祖輩傳下來的土偏方。當初她家那口子就是讓她這樣害死的,官府查了兩日都沒什麽結果,最終結案是病死。

欽容收了藥方,認認真真看過後才貼身而放,手中的劍順勢插.回右揚的劍鞘,欽容轉身看也未看芳妹轉身就走。

“娘!”芳妹将欽容剛剛的話全都聽了去,這會兒被吓得對他什麽心思都沒了。

右揚看了眼滿口鮮血的王寡婦和哭哭滴滴的芳妹,拿不定主意道:“殿下。”

“這兩人該如何處理?”

欽容頭也不回道:“先關起來,等莺莺醒了再處理掉。”

早前他就說了,他與王寡婦之間早就沒了什麽恩情,可惜她一直作死。拿帕子擦幹淨手指,欽容在上馬車前又同右揚說了句:“你近來的處事令孤不甚滿意。”

右揚臉色一白,當即跪了下來。

“……”

王寡婦沒再騙欽容,等老禦醫按照王寡婦的方子配了藥,莺莺喝下後病情很快有了好轉。

老禦醫拿着那方子啧啧稱奇:“青葉竹和落牙根都未記載入醫書也沒什麽藥性,沒想到同食多了竟能要人命。最詫異的竟是,它們的毒只需幾碗泡尾花鹽水就能解毒。”

欽容站在窗邊沉默不語,等榻邊有了動靜,他才轉身朝榻邊走去,老禦醫見狀連忙上前診脈,之後松了口氣道:“殿下,娘娘已經無事了。”

莺莺睜開眼睛時,入目的是精致懸頂的床帳。渾身酥軟乏力使不出半分力氣,她眨了眨眼側眸看向坐在榻邊的欽容,虛弱着聲音發問:“這裏是哪兒呀?”

欽容撩開她頰側的碎發,幫她蓋好錦被道:“東宮。”

“莺莺,我們回來了。”

“回來了?”

莺莺恢複了些力氣,她想起身很快被欽容扶起,軟軟靠坐在欽容懷抱中看了看寝宮內的擺設,莺莺想笑卻咳嗽出聲:“沒想到我睡了一覺,竟然直接回到了東宮。”

不再如前幾日那般不适,此時的莺莺早就被欽容洗的香香軟軟,換上了舒适輕薄的寝衣。莺莺恢複了些力氣,抓着欽容的手晃了晃,“三哥哥我這不是在做夢吧,你快掐一下我!”

欽容聽着莺莺甜軟的音調總算有了笑意,無形又圈緊了莺莺一些,欽容扣着莺莺的後腦輕輕在她唇瓣上咬了一下,貼着她的唇問:“……夢醒了嗎?”

唇瓣上癢癢微麻唯獨沒有同意,莺莺舔了舔唇瓣不太滿意,她別開頭是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低聲埋怨:“三哥哥你掐的太輕了,應該力道重一點。”

擡起胳膊,莺莺正想去掐自己的臉頰,欽容看穿她的想法把她的手拂落,又微用力咬了下莺莺的唇瓣:“重一些?”

摟着她低笑出聲,欽容模糊低語道:“三哥哥怎麽舍得。”

他可是盼了好久才把莺莺盼醒。

莺莺輕哼了聲不吃他這套,什麽不舍得下狠力掐她,怎的在那個的時候她讓他輕些他卻只是越加重力欺負她?

還在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了,莺莺沒将心裏話說出來,初初醒來的她太餓讓欽容傳了膳,正想讓欽容陪自己吃一些,外面左竹輕敲了下房門:“殿下,小顧大人求見。”

這裏的小顧大人,自然是指的顧淩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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