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囚七十七天
……
莺莺與欽容墜崖一事, 可以說是朝堂震動, 招宣太後剛剛得到消息時, 更是昏了過去。
因為西北戰事焦灼, 如今武成帝龍體欠安, 欽容雖然剛剛回宮但沒多少休息時間,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來處理。
顧淩霄此次過來, 自然是有正事要談, 莺莺還當顧淩霄是來看自己的, 剛要讓左竹把顧淩霄請進來,欽容就先她一步道:“帶顧大人先去書房,孤馬上過去。”
莺莺要出口的話被噎了回去,不上不下很是難受。
“為什麽不讓哥哥進來?”她已經許久沒見到自家哥哥了, 那日皇城門邊一別, 顧淩霄定是擔心極了她。
欽容安撫摸了摸她的腦袋, 起身幫她扣緊大敞的衣領囑咐:“我和你哥哥有正事要談,你先乖乖穿好衣服去吃些東西,一會自然會讓你同你哥哥見面。”
莺莺勉強應下:“……好吧。”
抓住欽容想要抽回的手, 她又補充了一句:“那三哥哥你們要快點談,莺莺有好多話想同哥哥講。”
欽容的手被莺莺無意壓在了衣領內, 掌心觸碰到的肌.膚柔軟滑膩。莺莺毫無所覺, 欽容垂落眸子看了她一眼道:“有什麽話同三哥哥說不一樣?”
莺莺輕哼後嘀咕:“肯定不一樣。”
欽容低低笑, 湊近她問:“哪裏不一樣?”
胳膊微收, 欽容的指腹無意碰到莺莺的皮膚上, 莺莺這才察覺她按着欽容的手壓在了自己哪裏。連忙将他的手從自己懷中推出, 莺莺開始趕人:“三哥哥快走吧,別讓哥哥等太久。”
欽容順勢把手抽了回來,又囑咐了兩句才離開。
躺了多日,莺莺初初醒來胃口不錯,啃了多日的硬幹糧總算能吃上熱乎的飯菜了。曉黛和翠兒進來随身伺候着,見莺莺吃了不少的東西,高興的同時又有些心疼:“娘娘受苦了。”
曉黛很是自責:“都怪奴婢不好,若是奴婢能貼身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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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剛失蹤的時候,曉黛傷未好就跟着出來找人,後來得知自家主子同殿下一起墜崖,她險些撐不住,日夜睡不着等崖下的消息。
莺莺也看出曉黛消瘦了,就連翠兒也神情憔悴。心裏劃過暖流,她出聲安撫了她們二人幾句:“我這不回來了麽。”
“你看,我現在好生生的一點事都沒有麽。”莺莺一直以為自己是生病受寒,并不知是有人故意害她。
她也不知,欽容抱她回來時她虛弱窩在披衣內,昏迷不醒看着也沒什麽生氣,懷抱着她的欽容更是臉色蒼白一身的血,吓壞了東宮一群人。
如今莺莺看着是沒事了,但欽容身上的傷并未好轉,近日老禦醫進進出出不止是給莺莺看病,更是再給欽容治傷。
“娘娘,您是不知道……”曉黛正要說那日他們剛回來的情形,翠兒不着痕跡掐了下她的後腰。
話音忽然頓住,莺莺疑惑問:“我知道什麽?”
莺莺昏迷期間欽容明令禁止,不允許任何人議論此事。自知失言,曉黛趕緊轉移話題:“您是不知道,您剛回來時皇後娘娘親自來看過您,心疼的不行。”
莺莺也記挂着姑母呢,聞言點了點頭道:“那我明日就去看看姑母。”
莺莺吃了太多東西肚子有些發漲,見欽容遲遲沒有回來,就讓曉黛扶着她去院中走走。出門前,曉黛本想細致幫莺莺打扮一番,莺莺搖了搖頭指向搭在屏風上的披衣,“我穿着它出去就好。”
曉黛不解,“娘娘一會兒不是要見顧大人嗎?”
莺莺倦倦身體還是有些發虛,“自家哥哥那麽在意做什麽,又不是去勾搭什麽漂亮公子。”
最後半句話發飄,莺莺不過是随口嘀咕。
翠兒離她最近,聽清楚後不敢笑出來只能憋着,曉黛拿着披衣過來,剛開始沒聽清楚:“娘娘剛剛說什麽?”
等回味過來,她哭笑不得勸道:“娘娘說話還是要注意些,這要是讓殿下聽去還得了。”
莺莺也知自己剛剛那話說的不對,所以她乖乖聽曉黛唠叨了幾次沒有反駁。她腳上的鎖鏈不知何時被摘下來了,兩只腳腕被人細致的包紮裹好,已經感受不到先前的痛感。
才出寝宮,就有宮婢匆匆來報:“娘娘,順荷公主來看您了。”
“你确定她不是來找三哥哥的?”莺莺不太相信,以順荷的性子,怎麽可能會主動來看她。
事實上,順荷公主的确不會主動來看她的,但她也不是來找欽容,而是受人所托來給莺莺送東西。
她進來時手中提着一個食盒,見到莺莺關心問了幾句她的身體情況,将手中食盒遞上前道:“這是安安托我帶給你的,說是春喜煮湯時多煮了些。”
一句話說的并不順暢,主要是順荷公主覺得裘安安最後半句話根本就沒必要說,偏偏自己那好友關心人還拉不下臉面,非要裝作随意之舉。
清楚裘安安的性子,所以莺莺接過後道了聲謝,也裝作随口道:“這宮裏冷清,公主下次可以喊着裘安安一起過來,吃她那麽多頓飯,也該讓她嘗嘗東宮的美味,順便咱們湊在一桌還可以推牌九。”
順荷聽出莺莺的話外之意,對這小姑娘的好感度更加,颔首道:“我會轉告她的。”
微微風過,有淡淡的香味順着食盒飄出,莺莺饞蟲被勾出來動了心思,擡起手中的食盒想要掀開。曉黛見狀及時從莺莺手中接過食盒,輕聲提醒道:“這湯奴婢給您留着,娘娘還是先多散散步,不然一會兒難受了殿下定要心疼。”
莺莺想想在理,也就沒嚷嚷着現在就要吃。
一次墜崖,讓莺莺感受到家人與朋友的溫暖,這是她前世未曾擁有過的東西。向來是她出事全皇城的人都跟着慶祝,更有甚者去寺廟拜佛希望她早些倒大黴、最好一蹶不振。
從崖下帶回的惡情緒消失無蹤,莺莺忽然發現人這種東西還真是奇妙複雜。壞的時候讓她打從心底裏發寒懼怕,好的時候又能溫暖她的心窩,讓她覺得做人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
來都來了,順荷也不好送了東西就走,剛好她也有些事情要詢問皇兄,得知顧淩霄在書房內,她陪着莺莺在院子裏走了走。
當顧淩霄和欽容從書房出來時,莺莺和順荷正蹲在院中擺弄花草。
得知莺莺不在寝宮,二人朝着花園走去,顧淩霄遠遠就看見蹲在地上的妹妹,他挑眉喊了聲:“莺莺。”
莺莺聞聲回頭,在看到哥哥時歡喜攀上眉眼,沒了鎖鏈的束縛後,她拎起裙擺就往顧淩霄身邊跑。
“哥哥!”同顧淩霄親近慣了,隔着這麽久沒見,莺莺一見到顧淩霄沒能控制住情緒,直接撲到了顧淩霄懷中。
雙手摟着顧淩霄的脖子把人緊緊抱住,莺莺還想同小時候那般把腿往他身上盤。顧淩霄察覺莺莺的意圖先一步按住了她的腿,他後仰身體拉開二人的距離,笑罵道:“成什麽樣子,還不快從我身上下來。”
莺莺不情願,她孩子似的嘟了嘟嘴死活不撒手,說起那日的話題道:“還好哥哥及時認出了我,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之後欽容對莺莺和沉雪的追蹤,全是在顧淩霄追他們至城南後。若不是顧淩霄認出了莺莺,可能他們一群人還在搜索皇宮和皇城內的各個街道,就算有心往外排查也不知從何地起。
“不愧是莺莺的親哥哥。”莺莺這樣誇了句,因近來吃不好睡不好,所以抱起來輕了不少。
到底是心疼自家妹妹,顧淩霄沒忍住還是伸手摸了摸莺莺巴掌大的小臉。确定莺莺是真的沒事了,他才笑着接話:“你這話若是讓爹聽到就要打人了。”
“我都病了,爹爹現在疼我都來不及,哪裏舍得打我。”
二人旁若無人交談着,似乎都忘了身側還站着太子殿下。站在斜後方的左竹看不下去了,他沒說話只是幹咳了一聲,偷偷往欽容那邊瞄了一眼。
顧淩霄反應過來忙把莺莺從身上拉下來,為了轉移話題,他将目光落在了順荷公主身上,“公主也在?”
景順荷輕聲解釋:“過來送些東西。”
莺莺開始沒反應過來,直到發現順荷公主說話時臉色有些不自然。擡頭看了看順荷又看了看顧淩霄,她像是發現了什麽有趣事情般,目光一直在他們二人之間轉,識趣沒有插話。
……哥哥說他不喜歡裘安安,怕日後家宅不安所以也不喜歡同她性格類似的姑娘。
莺莺忽然想起早前同顧淩霄的交談,顧淩霄玩笑似道:【哥哥喜歡善良溫婉的姑娘,就像堅韌又弱小的草,看似不起眼,可誰又知道它開出花時有多漂亮呢?】
莺莺當時只覺得顧淩霄是在逗她,如今她認真思索這句話,摘出其中的幾個重點是:善良溫婉、像草不起眼但足夠堅強、有些旁人看不到的美。
這說的難道不是順荷公主嗎?!
莺莺越想越覺得自己發現了真相,她眼睛睜大了些,目光再往顧淩霄和順荷公主身上落時就變了味。
大概是察覺到莺莺的視線,所以順荷公主并未同顧淩霄多談,面色平靜又同欽容說了幾句話後就要告辭離開。莺莺見到顧淩霄後将欽容忽視的到底,直到順荷提醒她才發現欽容也在。
詫異的神情未能收住,剛好讓欽容盡數看去,溫潤的男人輕輕撥弄着半人高的花枝,語調平和沒什麽異常:“無事就多來東宮走走,莺莺可沒少在孤面前誇你。”
“哦?娘娘還有誇人的時候?”
顧淩霄很了解自家妹妹,他來了興致好奇詢問欽容:“不知娘娘是如何誇的公主?”
“也沒什麽。”欽容唇邊笑意擴散,他掀眸看了莺莺一眼面色柔和,三兩句說出莺莺先前和順荷比試的事。
莺莺想攔都來不及,顧淩霄很快得知莺莺被順荷‘慘.虐’之事。臉上的笑容微微僵住,顧淩霄神情複雜看了莺莺一眼,“娘娘好劍法。”
他涼涼道:“都怪臣當時沒能親自教娘娘練劍,也不知娘娘是随哪個師傅學的武。”
還能是誰?不就是他嗎。
莺莺當初練劍時顧淩霄怕她沒輕重傷到自己,向來都是手把手教她。如今顧淩霄這番話不僅是讓莺莺心虛,也讓順荷聽了不自在。
她也是知莺莺的劍法是顧淩霄教的,當初說好了要幫莺莺保守秘密,沒想到今日會讓皇兄這般風輕雲淡講出。
順荷公主一時不好走了,她見顧淩霄面色不太好,裝作不知情好心圓場:“其實沒皇兄說的那般誇張,莺莺還是挺厲害的。”
“……真的,挺厲害。”聲音越說越小,順荷尴尬的別開臉。
她本就不習慣同人接觸,更別人還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撒謊了。幹巴巴重複着‘厲害’二字,莺莺究竟是怎麽厲害她卻說不出,後來察覺自己說了還不如不說,索性也就閉了嘴。
“公主才是真厲害。”顧淩霄很快穩住情緒,從順荷的不自然中看出她早知莺莺的‘老師’是誰。
他也是要面子的,并不想再多提這件事,他幾句話轉移話題,末了只笑道:“若有機會,還望公主給顧某一個切磋的機會。”
順荷公主臉頰漲紅,聲音低低道:“擔不起切磋二字。”
“……”
最終,順荷公主是同顧淩霄一起出東宮的。
莺莺想讓顧淩霄多留一會兒又怕顧淩霄再提比試之事,所以只能等人走後埋怨欽容:“三哥哥做什麽在哥哥面前提這個?”
欽容看她一眼十分無害:“不能提嗎?”
他牽住莺莺的手好脾氣解釋:“三哥哥不知道這事不能提。”
先前莺莺将他忽視的徹底,莺莺不信這個男人不是故意的。探究看着欽容的表情,欽容低眸望向她任由她看,坦坦蕩蕩的模樣不似作假。
深夜,等莺莺沐浴完回到寝房時,欽容已經處理完公事倚靠在榻上看書。
可能病中讓莺莺懶散了不少,自醒來後她就穿着寬松寝衣,出門不換衣只罩了披衣。沐浴過後還有些發冷,莺莺回屋後并未馬上脫下披衣,而是站在窗邊同兩只小貓玩了會兒。
寝房內軟軟的喵喵叫不時響起,大概是影響到了欽容看書。将書阖上後,他背抵在榻邊看向莺莺,低悅喊道:“莺莺,過來。”
莺莺也沒多想,見兩只小貓都懶得搭理她,聽話回了內室。
以為欽容是催促她快些休息,莺莺邊往榻邊走邊脫披衣,只是衣服還未脫下,她雙腳離地被人攔腰抱到了腿上。
欽容拂開莺莺的手親自幫她解了披衣,在看清她披衣內的寬松寝衣時,他平靜問了句:“莺莺今日就是穿着這個見你哥哥的?”
随着披衣褪下,莺莺有些發冷,她往欽容懷中鑽了鑽縮着身體,小聲問:“……不可以嗎?”
欽容目光落在莺莺微敞的衣襟處,手指順着她裸.露在外的脖頸往下游走,他薄唇微勾淡淡道;“以後別這樣穿了。”
本以為白日的事早就輕輕掀過,誰知欽容是要等着晚上算總賬一起罰她。
扣住莺莺的後腦密密吻上去,欽容很快把她壓到榻上。呼吸從臉頰落在耳畔,最後噴灑在莺莺的脖子上,莺莺本以為自己今晚不會‘好過’了,誰知等到莺莺被親的迷蒙伸手去勾欽容的脖子時,欽容卻壓下她的手把她抱入懷中。
“乖,睡罷。”
莺莺窩在欽容懷中愣住了,被欽容撩.撥的正渾身難受着,誰知這人說停就停。無論前世還是今世,在這種事上向來都是欽容在主動,莺莺嘗過滋味後除了情人喃發作,很少會主動去求。
憋着一口氣,莺莺沒主動繼續,她想不通欽容這樣做的目的,還猜這人是不是在玩欲擒故縱。誰知欽容當真就這麽摟着莺莺睡了過去,呼吸平穩比她入睡的都快。
莺莺:“……”
第二日,莺莺去見了顧皇後。
她剛剛醒來很多事還不了解,見了顧曼如後才知欽容一回來就攪起了風雲,幾日時間朝堂局面已經一變再變。
“本宮就說那群蠻族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厲害,原來是咱北域有人叛國。”
見莺莺身體恢複了,顧曼如才放了心,她拉着莺莺講起了近來發生的事,冷笑一聲道:“先前還好太子看穿了慶王爺的計謀,不然那些無辜冤死在西北戰場的将軍,就會是咱們顧家人。”
莺莺聽得一知半解,“姑母,究竟是怎麽回事?”
“還能是怎麽回事,慶王爺那老東西為了扳倒太子通敵叛國,竟想借住那些蠻子的手攻入咱北域皇都。”
慶王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皇位他求了一輩子,先前沒争過自己的兄弟,如今又眼睜睜看着皇位落到侄兒手中,他怎能甘心?
只要能坐上那皇位,慶王爺不介意把北域國分出一部分,為此他故意挑起幾國.戰争,還暗地裏給那群蠻子傳遞有利消息,就因如此西北之戰北域才屢戰屢敗,奔赴前線的将軍死傷無數,全出自慶王爺之手。
“如今那老東西倒了,本宮倒要看看誰還敢同太子為敵。”
欽容先前派往西北的那兩名将軍,為的就是抓到慶王爺通敵叛國的來往信件,正因如此,慶王爺在得知欽容墜崖後下的不是殺令而是活捉,他以為那些信件藏在欽容身上。
自然不是的,那些信都被顧淩霄小心翼翼藏了起來。随着欽容回宮,那些從西北帶回的信件和信物全都呈到武成帝面前,百官激憤武成帝更是大怒将慶王爺關入宗人府,慶王爺本想破罐子破摔造反,卻被欽容和孔丞相反将一軍控制了所有兵權。
如今欽容手中不只有權,還有從慶王爺手中奪來的兵權。
慶王爺是徹底倒臺了,當初有多信任如今就有多心寒,武成帝這一生為國最不能容忍叛國之人,所以按他的性子慶王爺必死無疑。
接二連三的打擊讓武成帝心口積了郁氣,先前他一直在硬撐,如今随着欽容回來他也有了喘息時間。顧曼如親自給武成帝煲了湯,在去潛龍殿前笑眯眯同莺莺道:“如此,你哥哥也就安全了。”
莺莺最擔心的就是怕顧淩霄被派去西北,聽顧曼如這麽一說也就放了心。當晚她心情很好,在同欽容親近時極為配合,欽容感受到她的熱情,所以親吻的間隙在她耳畔詢問:“今日怎麽這麽乖?”
莺莺自然不能說真相,她摟住欽容的脖子主動湊上去,都已經做好撩.撥後的代價了。但反常的是,欽容同她親昵了一會兒忽然就收手了,他将莺莺摟在懷中安撫拍了拍,“乖,快睡罷。”
莺莺連續懵了兩日,今晚不由多看了欽容兩眼。
欽容本已經閉上了眼睛,察覺到莺莺的視線後輕撩開她頰上的發,好似不知情般柔聲問她:“怎麽了?”
“……沒怎麽。”
莺莺悶着聲閉上了眼,心想這句話應該由她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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