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囚九十八天
“……”
莺莺回寝宮沒多久, 右揚就去宗人府調了當年的卷宗。
他在調卷宗時發現一件趣事, 那就是似是有人在暗處盯着這份卷宗, 于是他将計就計沒有打草驚蛇,偷偷混進去将卷宗替換了出來。
“還請娘娘快些看完, 此卷宗不宜消失太久。”因取得的法子有風險, 右揚擔心被暗處的人發現, 所以在給莺莺送卷宗時, 特意叮囑了一句。
莺莺心下了然,拿到卷宗先粗略看了一眼,她皺了皺眉:“怎麽這麽多?”
曉黛已經知曉了自家主子要做什麽, 她湊上前也看了一眼,擔心自家主子記不住上面的內容,于是提議道:“不如咱們先把它抄下來?”
莺莺點了點頭,派曉黛尋來了紙筆。
卷宗需盡快還回去,與其匆匆看完倒不如抄下來細細琢磨。只是上面記載的內容太多, 莺莺抄到欽容回來也沒抄完,欽容已經得知宗人府的異常,他走到莺莺身後拍了拍她的手,“起來罷。”
莺莺已經抄的兩眼發昏手指發軟, 見欽容回來, 她後仰倚入欽容懷中, 有氣無力道:“這上面怎麽這麽多內容。”
欽容撿起桌上的卷宗展開看了幾眼, 又掃向桌面歪斜起飛的字跡, 他輕揉莺莺的右手有些好笑, “前些日子練的字又倒回去了。”
“你自己看看,你可還能認清自己寫的是什麽?”
莺莺認真看了看紙張,她承認她為了快些抄完字越寫越醜,但她确實還認得自己寫的都是些什麽內容。
她是認得,可欽容左看右看都猜不出莺莺都寫了些什麽,于是他挽了挽袖子讓莺莺起身,坐在桌邊又重新拿了張幹淨的紙。
“三哥哥不對。”莺莺坐到了欽容身邊,見他是要重頭再抄,她連忙給他指了個位置,“我抄的這裏了。”
欽容抄寫的動作不停,他薄唇勾着帶着些許的無奈,含着分笑意:“你乖乖坐着就好,那份就不要了。”
莺莺捏着自己抄好的幾頁直道可惜,但見欽容抄的又快字又好看,索性就在一旁乖乖坐着沒再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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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滿六頁紙的內容,欽容抄完的同時差不多也全部背了下來。莺莺在一旁也沒閑着,等欽容抄完第一頁時,莺莺就拿着那頁紙細細研究,欽容放下筆掃了眼卷宗的某段,他問莺莺:“可看出問題?”
莺莺搖了搖頭,并未在記載中發現任何不對。
卷宗中記載,顧曼如生産那日刮了很大的風,恰好後廚走水火勢大,鳳坤宮大半的人都趕過去撲救,就連別的宮人都趕了過來。
要說後廚走水的時機發生的太巧妙,偏偏那日的走水并未影響顧曼如生産,甚至在孩子平安降生後,還有人道走水乃浴火鳳女重臨世間的祥瑞話,武成帝因此賜名:朝鳳。
朝鳳公主乃皇後之女,可以說借着浴火鳳女之名受盡寵愛。只是好景不長,她不足滿月就夭折在襁褓中。
莺莺很清楚朝鳳公主死的那日,因為她死時‘顧莺莺’剛好降生。卷宗中也很清楚寫着,朝鳳公主夭折那日天降異象、漫天紅光,宮中衆人都跑到外面觀看這一奇景,欽天監親批此為大吉祥瑞,與武成帝同去顧府,并推算出莺莺的天命。
那日顧曼如也被這異象吸引去了顧府,而朝鳳公主則被交由奶娘照看。就是在這種天降祥瑞舉國歡慶的時候,朝鳳公主沒了呼吸,等武成帝與顧曼如趕回宮時一切皆晚,顧曼如還因此大病了一場。
要說朝鳳公主死的突然,偏偏女醫從朝鳳公主出生時就曾言過公主病弱。而禦醫也未在朝鳳公主屍.體上發現異常,照顧她的奶娘更是一口咬定朝鳳是忽然沒了呼吸,并非她看護不力,甚至因此撞牆以死明鑒。
莺莺将這幾段話認認真真看了數遍,若不是系統提前告知朝鳳還活着,她真當信了這卷宗中的記載。
“三哥哥有什麽發現?”見欽容目光一直落在卷宗上,莺莺好奇問了句。
“并無。”
欽容手指輕點卷宗中的某一段,淡淡道:“雖看不出問題,但莺莺若想查明卷宗中的記載是否屬實,可以去找她問問。”
莺莺的目光落在欽容指的那一段,看完後不解:“三哥哥是想讓我去問那名奶娘?”
“可她已經瘋了呀。”
是的,那名奶娘雖以死明鑒,但命大活了下來,只是她醒來後人卻瘋了,一直嚷嚷着自己‘死’的冤枉。說來,這奶娘還與太後身邊的女官有些關系,所以因此保下一命,被女官送去了鄉下。
欽容用指腹輕敲奶娘的名字,意味不明道:“莺莺又怎知瘋子嘴裏沒一句實話?”
更何況,是真瘋還是假瘋目前還尚不清楚。若是真瘋也就算了,若是裝的,那這事就有意思了。
莺莺本想親自出宮去尋奶娘,但奶娘所在的鄉下太過偏僻,欽容猜測那附近還有宮中的人盯梢。
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欽容派了暗衛将奶娘‘請’了過來,畢竟不是正經請來的,所以留給莺莺的時間不多,一見到那名奶娘,她就直白問道:“朝鳳公主在哪裏?”
多年過去,那奶娘瘋瘋癫癫早已老去,她額上留了一道不小的舊疤,可想而知她當時撞牆時用了多麽大的力道。
聽到莺莺的問題,她瑟縮在牆角胡亂抓着空氣,大聲嚷着:“我死的冤枉,我死的冤枉!”
莺莺正無從判知她是不是裝瘋,向來幫不上忙的系統忽然道:【宿主,她是在裝瘋。】
“真的嗎?”莺莺眼眸一亮。
系統很肯定道:【經檢測此人身體一切正常,我的數據不會出錯。】
莺莺明白了,于是她也沒再和那奶娘兜圈子,喚曉黛把人綁了起來,她坐在椅子上威脅道:“本宮知道你沒瘋,也知朝鳳沒死,你只要把朝鳳的下落說出來,本宮饒你不死。”
“不然的話……”
莺莺學着前世的自己,手中把玩着一柄小匕首,在奶娘面前比劃了幾下,用刀柄在她臉上拍了拍。
奶娘仍舊沒什麽反應,她瑟縮在角落,對于莺莺的威脅眼皮也不擡,只顫抖重複着一句話:“我死的冤枉,我死的冤枉……”
也不知這奶娘到底在隐藏什麽,後來莺莺狠下心腸讓曉黛抽了她幾鞭子,這人仍舊只重複那一句話。就這樣折騰了半日,後來還是欽容親自出手,他喚手下将人拉入石牢密室,不出半個時辰就讓奶娘松了口。
“三哥哥是怎麽做到的!”莺莺沒能跟着欽容入石牢,也不知欽容都做了什麽。
等欽容準她入石牢時,她見奶娘衣服雖爛但身上并無明顯的傷口。此時奶娘神色已經恢複清明,她一臉煞白跪在地上發抖,哀求着:“求大人饒了罪奴吧,罪奴也是被逼的。”
欽容漫不經心坐在椅子上,他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看也不看她,“朝鳳在哪。”
奶娘用左手握着右手腕,指腹上正滴滴答答冒着血珠。她在聽到‘朝鳳’二字時哆哆嗦嗦又不說話了,欽容皺了皺眉,淡聲喊道:“右揚。”
右揚正要上前,奶娘就像是受到驚吓般尖叫了一聲,“我說!我什麽都說!”
奶娘哭啞着道:“當時罪奴也沒有辦法啊,他們要我下.毒,我若不照做死的就是我!”
隐藏多年的秘密終于見光,原來,朝鳳公主所謂的天生體弱,是被奶娘用毒一勺勺喂出來的。朝鳳根本就不是因體弱而亡,她是被奶娘一點點毒.死。
奶娘終是将埋藏在心多年的真相講了出來,“是他們,都是他們逼我這樣做的,若我不裝瘋,下一個死的就是我!”
欽容眯了眯眸,他抓住重點問:“是誰逼你?”
奶娘閉了閉眼睛,事到如今她也沒什麽好掩飾的了,嘴巴張了半天吐出一個名字:“是、是……張公公。”
是張公公,也是代表着武成帝。
——是武成帝要殺朝鳳公主,這個真相也與顧曼如所了解的一模一樣。
莺莺明明早就知道這一切,然而聽奶娘親口講出來時,還是覺得震驚不解。
這個時候她忽然很想看看欽容的反應,扭頭,她看到欽容端坐在椅子上也陷入沉默,他默了好久,察覺到莺莺的目光循着看過來,眸光晦暗不明難以揣測。
“莺莺确定還要繼續查下去嗎?”查到這裏,這已經不是一個簡單尋人的事情了。
莺莺咬了咬牙道:“要查。”
系統說過朝鳳沒有死的,她索性自己問奶娘:“朝鳳公主現在在哪?”
奶娘愣了愣不解:“公主她……死了啊。”
她親眼看着她一天比一天虛弱,親眼看着她沒了呼吸。不止是她,後來還有很多人都見到朝鳳公主的屍.體。
奶娘沒有說假話,她的确是看到朝鳳公主死了。之後欽容一一驗證了奶娘的話,又找到了許多能證明朝鳳公主死了的人證,事情在此陷入盲點,莺莺甚至有些懷疑:“系統,你确定朝鳳還活着嗎?”
【是的,我确定。】
那既然朝鳳公主還活着,那當年他們看到的屍.體又是怎麽回事呢?
眼看着時間一天天過去,莺莺翻閱着欽容抄給她的卷宗,遲遲找不到答案。如今留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系統說顧曼如在禁閉解除後,将會開始新一輪的報仇計劃。
在這個期間,武成帝已經下令召兆時回皇城,西北又來報先前查到的顧淩霄蹤跡再一次跟丢,南音國隐有異動。
莺莺在聽到顧淩霄的消息時恍惚了一下,系統檢測出她的心情進行安撫:【宿主別擔心,你哥哥還活着。】
若顧淩霄死了,那麽有關顧淩霄的任務線就會變成灰色,而目前這條線不僅沒變成灰色,反而正一點點緩慢爬行。
“那我就放心了。”莺莺得了系統的保證心情好了很多,借着這份好心情,她更加認真去查找卷宗中的疑點。
等到欽容忙碌了一日回到寝宮,莺莺正一條條排查有關朝鳳公主死亡的證據。從未見她做事這般堅持過,欽容走到她身邊将人抱起,放到榻上道:“已經很晚了。”
莺莺揉了揉幹澀的眼睛,她敷衍點了點頭還想着那些證據,打了個哈欠道:“三哥哥先休息吧,我再看一會兒就睡。”
下榻,莺莺才經過欽容身邊,就被他從身後一把抱住。冰涼的吻落在她的脖頸間,欽容貼.身抱着她低聲嘆氣:“莺莺一定要找下去嗎?”
莺莺聞着欽容身上好聞的雅香,轉身去抱他的腰身,抽着鼻子悶聲:“一定。”
“姑母對我那麽好,我一定要給她一個交代。”
不只是為了挽救姑母,莺莺堅持這樣做,也是為了完成任務,給自己同欽容一個未來。
欽容聞言垂下眼睫,陰影遮擋住他眸底的真實情緒。輕閉了一下,再睜開眼睛時他很輕笑了幾聲,捏起莺莺的下巴細密吻上,他抱人擁的緊緊的。
“好。”吻過後,二人的氣息都有些不穩。
欽容捧着莺莺的臉頰與她額頭相抵,嗓音低低緩緩聽不出情緒:“那三哥哥就陪你查下去。”
忙碌多日,說來二人都已經許久沒親熱了,欽容誘着人往榻上拐,莺莺有了欽容這句話如同吃了定心丸,也就被他暈乎乎壓在了榻上。昏昏沉沉中,莺莺靈光一閃忽然想到什麽,她握住欽容的胳膊有些急切喊人:“三哥哥!”
餍足後的欽容将人側身摟着,他俯低面容用薄唇有一下沒一下輕蹭着她,聲音慵懶很有磁性:“怎麽了?”
莺莺避開他的親近,她想到一個新的思路:“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奶娘毒死的不是朝鳳公主?”
欽容眼眸輕眯,他思索片刻認同了這個猜測,慢悠悠道:“的确有這個可能。”
重理線索,莺莺很快将注意力放在了幫姑母接生的穩婆身上。她原本只是想找她問問當年姑母生産時的具體情況,卻不曾想,等欽容把人抓來時,卻從穩婆嘴裏撬出個驚天大秘密。
穩婆哭饒着說:“是淑妃娘娘指使我換孩子的,對!都是淑妃娘娘,淑妃她還讓我把小殿下丢在荒野,我當時于心不忍就、就将他賣給了牙婆……”
“老奴知道錯了!老奴也是被淑妃娘娘逼迫的……”
莺莺懵了好久才确定自己沒有聽錯,她又問了一遍:“你剛才喊什麽?”
“……小、殿、下?”
她姑母當年生的不是小公主嗎?怎麽成了小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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