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20)

先是徐徐而來,如涓涓細流般纏繞周身,帶着幾分冷清和淡漠。接着漸漸加密,纏繞周身的細流霎時收緊,爬上頭部,變得焦灼難耐,流入幾分怨氣。笛聲彙入,添了悲傷和詭谲。琴笛交纏,節奏不斷加快,細流變海,漫入身體,沁入心底。在身體快要承受不住時,彈奏聲驟停,緊繃的身體恍若突然沉入大海。

琴聲再起,凄怆如淚,聲聲刺心,纏緊身體的水流卻松了,空留錐心之痛。伴随着琴聲慢下來的笛聲悠然如風,卻又冰涼如水。笛聲淡去,空靈的琴聲微微顫抖,輕聲訴說。帷幕後的手指輕柔地撫琴,最後輕輕一勾,仿佛勾碎了心。琴聲在寂靜的大廳內淡去,灑下一片悵然若失。

所有人具是一愣,久久才回過神來。宴廳內稀疏響起掌聲,待衆人反應過來,便是久久回蕩的掌聲轟鳴。

陌上莫名感到胸中一片悵然,不禁蹙眉。百合已是滿臉淚水,嘴角卻帶着笑。那是終于尋回失去那人的慶幸。月蜃壓下心裏的波瀾,隐去眼裏的鮮紅,看向陌上,溫柔一笑。

還好!你回來了!

站着的女子俯身放下長笛,随即扶起坐着的女子,兩人對着前方微微欠身,掌聲更加熱烈了。

“我還以為是那些流連風月場所的人胡吹瞎捧的,沒想到這女子,真真彈了一手好琴!”一個男人擦着眼淚說到。

“可不是,我這心裏,可真是五味雜陳。尊前拟把歸期說,未語春容先慘咽。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離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腸寸結。直須看盡洛城花,始共春風容易別。”身旁的男人用力地鼓掌,仿佛已經無法用言語表達自己的心情。宴廳裏的男男女女具是潸然淚下,悲恸難已。

淺黃色頭發的男人盯着帷幕後的人影,青藍色的眼眸用力地看着她,想要辨出她的身影。身旁的女子快速擦去淚水,小心地瞥了一眼坐在前方的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竟也是一臉悵然,眼淚打轉了幾圈,最終還是被逼了回去。

帷幕後的兩人轉身欲走。

“等等!”有人起身呼到。

兩人停住,轉回身。

“姑娘,可否再奏一曲?”那人詢問到,衆人附和。

“味道該是剛好,再多,味道就變了,不是?”幕後的女子輕聲說到,聲線冷淡。

衆人面面相觑,只是看着她姣好的身影,不再說話。

“那,至少留下來,同我們一起放天燈可好?”公主熱淚盈眶,顫抖着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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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滿臉期許地看着她的身影,不知為何,竟是不願讓她離開。仿佛她離開了,那琴聲,便完全消失了。

那身影微微躊躇,而後朝公主欠身。“公主美意,卻之不恭。”

衆人一臉釋然,微笑着擦拭失控的淚水。帷幕拉來,現出一紅一白兩個身影,衆人具是覺得眼前一亮,直勾勾地盯着一襲白衣的半人。

“哎,這市井傳言,還真不都是假的。這相貌氣質,哪兒有半點風塵的味道。”

“哎,悄悄問一句,這姑娘,接客嗎?”

“各種各樣的傳聞都有,不清楚啊!”

半鬼青藍色的眼眸露出柔光,嘴角輕輕勾起。寒冬蟬攙扶着半人從側方伸出的樓梯走下,往迎上來的公主那裏走去。

“公主。”半人攜寒冬蟬欠身。

“到我旁邊去吧!”她伸手拉過半人冰涼的手,帶着兩人往次位走去。

樂團奏樂,氣氛緩和下來,人們這才從無盡的悲傷中稍微走出。半人帶着寒冬蟬朝邑王欠身,而後拉着寒冬蟬坐到公主的旁邊。

宴會熱鬧起來,中央的空地上一群紅衣女子整齊舞動,嬌豔如花。衆人起身,在廳內四下走動,寒暄問候。黑發的中年男子跟邑王道了別,自稱疲憊,欲先行離去,只留兩個年輕人再長長見識,兩人作禮,轉身先送他離去。陌上朝百合兩人示意,悄悄跟了出去。

百合同“認識”的朋友聊着天,月蜃也悄悄跟了出去。

“剛才出去那個黑頭發的男人是誰啊?”百合試探地問到。

“應該是軍部的人吧!看他打招呼的都是軍部的。不過應該不是什麽大人物,都沒聽我老公提過。你怎麽對他感興趣了?”那女子問到。

“沒什麽,就是很少見人染黑發。”百合笑道。

“确實。”女子點頭表示贊同。

舞蹈表演結束後,邑王攜其伴侶走到中間的空地,率先開始跳舞。片刻後,衆人紛紛加入。百合同前來求舞的“婚前追求者”加入了隊伍。

“聽說他對你很好?”還算俊秀的男人低頭問到。

“嗯。很好。”百合微笑。

“那就好。”男人微笑。

公主也同前來求舞的男人去了空地,半人點頭同意寒冬蟬跟來求舞的人走了,自己則在有人靠近前先行起身往後花園去了。

黑發的中年男人轉身對身後的兩人點點頭後離開了,兩人颔首,開始往回走。在暗處準備妥當的陌上變回塵嚣,跟了出去,保持了比平時更長的安全距離。月蜃遠遠地跟在塵嚣身後。

兩個年輕人回到宴會廳,一進門便看到一對對随着舞步整齊移動的雙人們,滿目的紅豔山茶花。女子瞟了一眼身旁的男人,眼裏稍有猶疑,但還是試探道:“我們,是不是也加入比較好?”

“嗯。”男子轉向她,女子走上前做出配合的動作。兩人混入舞群。

男子掃了一眼公主的位置,又在人群中尋了一圈,未果,只得收回視線。女子的臉上染上紅暈,眼神閃爍,視線甚至不敢固定在眼前人的任何一個位置。百合躲在舞伴的身影下,眼神不經意地掃向那兩人。

男子看向坐在邊角的人,接上視線後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那人領悟地收回視線,喝下杯裏的酒水,準備起身。

“打擾了,不知是否有幸跟這位姑娘跳上一曲?還勞煩,公子割愛!”一個長相俊秀的男人來到兩人身旁,面帶微笑地向兩人作禮。

“當然。”淺黃發色的男子禮貌一笑,托着女子的手放到那男人的手裏,而後看了女子一眼,退出了舞群。

準備起身的男子看到此情此景後再次坐下,低頭繼續喝酒。淺黃發色的男人往衛生間的方向去了,片刻後出衛生間,往後院的方向去了。

“抱歉,我離開一下。”百合笑着賠禮,往衛生間的方向去了。

半鬼悠然走着,右手手指轉了轉左手食指上的銀戒。他沒入一處昏暗,一瞬間所有的氣息都消失了。恢複身體的紅花棘從不遠處移到他消失的地方,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她一跺腳。“這軍用隐戒就是個擺設吧!大爺的!太影響發揮了!”

花棘轉身往回,一躍翻進衛生間,将芯片放回後頸,左手拿起馬桶上的顯戒,右手拇指覆到戴在食指上的隐戒上,同時按下關閉按鈕。她脫下貼膚的透明手套,和戒指一起塞到懷裏,伸手觸了一下沖水的按鈕,開門走了出去。她回到原來的位置上,悶頭喝酒。

天燈載願

半人緩步走着,身影倒映在幹淨的池水裏,同四處挂着的紅燈籠一起融在閃爍的水面上。有些厭了後花園的風景,便出了那片虛假的山水,走到冷清的宮中道路上。途經議政廳,來到辦公樓的側邊。她瞟了一眼滴水不漏的監控,滿不在乎地駐足幾株綻放于背陰面的山茶花。她走近那幾株長得茂盛的山茶,借着路燈打量着嬌豔飽滿的花朵。

世界在一瞬間變得安靜無比,但下一秒,便一如既往地喧嚣嘈雜起來。半人眨了眨眼,伸手摘下一枝快要枯萎掉落的山茶花,轉身再次往後花園走去。

她緩步來到後花園最僻靜的一處角落,耳邊一直嘈雜的各種聲音在一瞬間全部消失了。她頓了頓腳步,微微勾起嘴角。

果然,安靜下來,就舒服多了。

她踏入一片垂地的紫藤後方,黑暗中緩慢地眨動着半睜的眼睛,眼眸裏印出一個挺拔的身姿。

還是什麽都看不見,也聽不見。有他在,是最安靜的。也只有他,看上去就是一個普通人。

“好久不見!”她微笑,眼露柔光。

“也不算久。”半鬼走到她面前。

她微微張開嘴唇,垂眸思量了片刻,想是自己睡着的時候其他幾人見過,便轉移了話題。“你為何,換了一張臉?”

“方便行事。我的情況,你也知道的!”半鬼揚起嘴角。

半人愣了一下,而後只是微笑。

“你手裏,拿的什麽?”半鬼看着被她的衣袖蓋了個大半的枝條。

“啊,這個。”半人将那支快要枯萎的山茶花遞了過去。“你許我片刻安寧,我便贈你一抹豔紅,聊表謝意!”

半鬼看着眼前滿眼笑意将花遞過來的半人,呆住。

見他沒有反應,半人收起笑容。“怎麽,你不喜歡花?”

半鬼回過神來,尴尬一笑,接過那支花。“沒有沒有,喜歡,很喜歡。只是,為何選這支快要枯的?”

“開得好的摘了可惜。”

半鬼想起家裏那束她去過後便一直綻放如初的白花,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怎麽?嫌她快枯了?”半人看着他。

“怎麽會,多謝!”他将枝幹插入懷裏,只留花朵在外。

“對了,琴,彈得真好!”他輕聲說到。

“謝謝!”

“只是,為什麽這麽悲傷?”

半人垂下眼眸,沉默不語。

“不想回答便不用回答。”他微笑,眼眸裏滿是溫柔。

半人再次看向他。“大概,是失去了太多,卻又覺得,自己本就,什麽都沒有。而每個人,都是如此。大家聽的,不過是自己的故事。”

半鬼沉默片刻,開口道:“擁有也好,失去也罷,終究還要活着。”他仰頭看天,灰黑的夜空有幾顆難以辨識的閃爍。

半人也仰頭。“總也死不了,只能如此。”

半鬼低頭看向她。“活着,才能相見。”

半人接上他的視線,竟從他的眼眸裏看到了光。灌滿悲傷的眼裏閃過一絲錯亂,還有驚恐。她移開視線,轉身往回走。“該是放燈的時候了。”

半鬼跟了過去,兩人往宴廳走去。抵達時,宴廳外已是人滿為患。人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往準備好的天燈上寫着心願。

“姐姐!”寒冬蟬拿着天燈和筆跑了過來,對半鬼欠身作禮。

半鬼回禮,看了半人一眼後往紙鳶所在的地方走去。半人看向他離去的背影,緩緩垂下眼眸。

“半鬼!”紙鳶高興地跑向他,将筆遞了過去。“你要寫點什麽嗎?”

半鬼搖搖頭,幫她點了燈。

“姐姐,寫點什麽吧!”寒冬蟬将筆遞過去。

“你寫了便好。那男子如何?”

寒冬蟬微笑。“不如何。姐姐就随便寫點什麽嘛!”她将筆塞到半人手裏。

半人看了一眼半鬼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寒冬蟬寫的字:願姐姐得償所願。她提筆,寫了五個字。寒冬蟬微微訝異地看着上面的字,沒有說話,只是點了燈。

陌上為百合和月蜃點了燈,看了一眼上面的四個字。蒼勁的兩個字寫着“白城”,另兩個字隽秀地寫着“将軍”。

“兄長,你但真不寫?”百合一臉不高興地看着陌上。

“沒什麽好寫的。”他淡然說到。

“你不寫,我幫你寫!”百合笑嘻嘻地往“将軍”旁邊龍飛鳳舞地寫了兩個字:月蜃。她一臉得逞地看向兩人。

月蜃看了一眼陌上,只是微微笑着。

“時辰到!放燈啦!”衛兵呼到,響徹天地的鐘聲響起。

衆人松手。一盞盞載着各種心願的天燈從全國各地飛了起來,漫天閃爍。天燈高高地飛起,穿過結界,飄出片刻後燃燒起來,漫天的星火。衆人雙手十指緊握,閉眼祈禱。

陌上悄悄看向閉眼的月蜃,眼神恍惚了一瞬。

百合偷看了一眼陌上,壞笑。

真是一點都不坦誠。

她握緊雙手,仰頭看着一片閃耀的夜空,揚起嘴角。

白城!我他媽想死你了!

紙鳶虔誠地祈禱着:願他一切安好!

半鬼扭頭看向半人的方向。半人沒有祈禱,只是站在寒冬蟬身旁,仰頭看着天空,一身冷清。那個開始燃燒的天燈上五個隽秀的字漸漸消散。

願永不再見!

她低下頭,往後院走去,寒冬蟬跟了上去。半鬼的視線跟了許久,直到她的身影消失。

半鬼看向天空。那燈飛上去時,他看見了。他輕輕地吸了一口氣,眉頭微蹙。

第一次覺得這超常的身體能力是種負擔!不過,她這人,為何給人的感覺,每次都不同?難道……

宴席終散,衆人離去。陌上三人回到家中。

“兄長可有發現?”百合看向陌上。

“毫無破綻。那個男的是不是半鬼?”

“容貌不同,但……”她一攤手,一聳肩,又一歪頭。“看看我倆。”

“那個女的呢?有什麽可疑的嗎?”

“中間有一段去跟蹤那男的了,除了那一段時間的話,一切正常。”

“你去跟蹤他了?可有收獲?”

“兄長,你看我像是有收獲的表情嗎?我這是挫敗的表情!挫敗!堂堂魔都軍部,那裝備屁用沒有,一出去就被發現了,分分鐘跟丢!”百合一臉悲憤地吼到。

陌上看她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至少其他人還是瞞得過的。裝備無效确實很頭疼,明天去驿站把這個問題報一下吧!”

“好!”百合點頭,看向面帶倦色的月蜃。“嫂子去休息吧!”

月蜃點點頭,對着陌上一笑,去了二樓的客房。水流從她身體裏裹挾出她偷藏的瀑布狀糖人,卻是兩根。她看着兩根糖人,笑了,眼裏卻有血色。

“嫂子跟出去了。”百合走在陌上身旁。

陌上打開房門,沒有說話。

“你沒發現?”

“沒有。”

“她可真是一刻都不放心你,生怕你走不見似的。明明這麽大個人,還能突然不見了不成?”百合笑着進了浴室。

陌上拿着衣服去了一樓的浴室,洗完澡後按下按鈕,拉上了所有的窗簾。他站在卧室前,扭頭看了一眼客房,垂眸進了房間。

一襲白衣飄在邑島邊高聳的懸崖上,綻放的山茶花被風扯得沒了形狀。她取下面紗,随手放了。繡着山茶花的面紗被風卷走。

她看着海天相接的地方,隐隐晃動的海水聲讓人心底一陣舒暢。

她深吸了一口氣,微笑着張開雙臂。

動心,即輸。只是我早已,不論輸贏。

她往前一倒,白衣飄飄,急速墜落。一道身影從後方飛出,躍下懸崖,狂踏空氣追了上去,一把将她摟住。半人一驚,睜眼看向他。

他摟着她緩緩落地,低頭微笑,手卻沒有松開。

半人只是看着她,沒有說話。

“你還有一個名字叫‘惋惜’?”他開口。

她沒有回話。

“如果我問,哪個才是真的,你會回答嗎?”他目光如流。

她只是仰頭看着他,一語不發,眉頭微蹙。

片刻後,她終于開口:“你怎麽……”

你怎麽跟來了?

她看着他。

“這麽高掉下來,不死也會疼的不是?”他答非所問。

她張開嘴唇,呼吸略顯急促,眉頭蹙得更深了。

他緩緩松開手,扯到傷口的手微微顫抖。“既然死不了,就不要疼着自己。我可最怕疼了。”他尴尬一笑,臉色卻不好看。

看她一直不說話,他尴尬地隐去笑容。“擅作主張,你是不是生氣了?”

半人看向他的手臂,伸手拉開他的衣領。半鬼一驚,卻沒有阻止,只是伸手接住差點掉落的那支山茶花。

方才心慌意亂,動作太大,扯破了傷上加傷的刀口。

半人看着滲血的紗布,輕輕取下,故意不去看那朵快枯萎卻被他小心翼翼拿在手裏的花。她将戴着手套的左手伸到後方,一條水流凝出,劃破她的手指。她将鮮血塗到傷口上,手指傳來一陣灼痛感。她左手一抖,收了回去。

竟然,沒用?還反過來燒了我的手。

“你手指怎麽了?”半鬼蹙眉,伸手抓過來,從懷裏掏出一條方巾,擦去鮮血。

“沒事。”

她再次将左手伸到後方,攜來一盒藥,用上藥棉往傷口上了藥,又從身後攜來幹淨的紗布,重新貼好。

“你這是從哪兒變出來的東西?”半鬼一臉疑惑地歪身看向她身後。

“學過變戲法。”半人将他的衣服拉回,低頭整理腰帶。

半鬼看着她認真的臉,不自覺地揚起嘴角。

“你是有英雄病嗎?自己有傷還到處救人?”半人系好腰帶,擡頭看向滿臉笑意的半鬼。

“不是跟你說過我的事情嘛!我向來只殺人,不救人。這不,第一次救,沒經驗,惹得別人一臉不高興。”他讪笑道。

半人低頭。“忘了。”

“不是吧,我的故事當真乏味到你轉頭就忘?”半鬼挑眉。

半人低頭不語。

“我送你回去。”

“為什麽?”半人擡頭。

“犯英雄病了呗!”半鬼爛笑。

半人看着他沉默了片刻。“你這般聰穎,想必早已看出破綻。你認識的人,不是我。”她轉身離開。

“怎會?當然是你。”半鬼跟了上去。

半人回頭。“她告訴你她叫什麽名字?”

半鬼停下腳步。“半人。”

“半人不過是‘我們’為了方便用的統稱。她連真名都未曾告與你,可見她并未把你當回事,我勸你還是躲遠些,否則什麽時候丢了性命也未可知。”她轉頭離開。

“那,你叫什麽名字?”半鬼站在原地。

她停下腳步,卻不再回頭。“我叫‘惋惜’,怆惋的惋,惜別的惜。以後別再搞錯了。”說完便消失了。

半鬼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欲言又止。他伸手摸了摸胸口的傷,一陣悵然。

他從懷裏取出那片潔白的面紗,低頭看了半晌,輕嘆一聲,又放了回去。他轉身離開,手裏依舊拿着那支即将凋零的山茶花。

你不願見我,可是,我卻迫切地,想再見你……

突然消失

黑暗中,一個人影快速閃過森林,停在沙灘上。

“怎麽樣?”面露焦色的亭梓對着手表問到。

“西邊沒有。”莫衷冷冷的聲音傳過來。

“東邊也沒有。思慕,願景,你們呢?”亭梓的表情變得更加不安。

“北方沒有。”驿站站點的思慕回話。

“南方也沒有。”願景喘着粗氣回話。

“操!回去集合吧!路上再留意一下。”亭梓轉身往回走,眉頭蹙得更深。

亭梓在門前接受掃描後進了屋,聽到莫衷的聲音後匆忙走進左側的房間。紫衣坐在床上,莫衷正準備扶她俯身躺下。

“你回來啦!”紫衣扭頭看着她,微笑。

“我操!你跑哪兒去了?”亭梓走到床邊,一副興師問罪的姿态。

“就出去逛了逛。”紫衣俯身躺下,臉側向左方。

“逛你大爺的,不知道打聲招呼嗎?還以為那條火龍又來了。”亭梓沒好氣地說到,臉上的表情放松下來,點擊手表給還在外面的兩人發了消息。

“就是醒過來見你們都不在,出去找你們,順便逛逛嘛!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紫衣讨好道。

“再有下次老娘卸了你!”亭梓打開醫療櫃,拿出助恢複的條狀儀器,按下手柄上的按鈕,儀器下方亮起淡淡的綠光。她往紫衣背上掃着,動作緩慢。

“知道了知道了,我困了,先睡了啊!”紫衣趴着閉上了眼睛。

莫衷重新替紫衣上了藥,包裹好傷口。兩人對視一眼,一同看向閉眼的紫衣,表情凝重。兩人輕聲離開房間,關了燈和房門。

互相眼神示意後兩人出了門,驿站坐落的商業街已完全靜下,大部分商店都已關閉。兩人站在門口等來了思慕和願景。

“沒事吧?”思慕開口詢問。

“嗯,已經睡下了。麻煩兩位了,大半夜的跟着我們來回折騰。”

“哪裏的話,都是自己人。回來了就好。”思慕微笑。

“她說沒說去哪兒了?”願景問到。

“說是瞎逛了會兒!你們趕緊進去休息吧!我和莫衷再查看一下四周的情況。”

“好,注意安全,早點回來!”

思慕點頭,跟願景進了屋,兩人蹑手蹑腳地往裏側的房間走去。

左側房間裏的紫衣睜開眼,眉頭緊蹙,眼裏露出沉痛。她微微動了動擺在兩側的手,淡紫色掙紮着深了深,最後變回寡淡,背上傳來刺骨的疼痛。她悲痛地長吸了一口氣,無奈閉上雙眼,兩滴眼淚滑過臉頰,悶聲落入枕頭。

亭梓和莫衷往右邊走去,身影在路燈下拉得很長。

“她這明顯不對勁!”亭梓開口,眉頭微蹙。

“嗯。”莫衷低着頭,同樣一臉擔憂。

褪去平時一身誇張打扮的莫衷仿佛換了一個人,一身簡單的便服,自然垂下的紅色短發被夜風吹得稍顯淩亂,發根是深綠色。白淨的臉上帥氣的五官盡顯貴氣,脫了紅色美瞳的眼睛呈現自然的深綠色,和頭發的顏色撞出一股詭異的好看。挺拔的身姿高出亭梓一個頭還要多,步履間透出幾分貴族的氣質。

“最近得多注意她,咱倆輪流看着。”亭梓嘆了一口氣。

“情況報了嗎?”莫衷看向亭梓。

“報了。思慕親自去了魔都。上面指示,如果情況不好就帶她回去,總部會派其他人來接替我們的任務。”

“過幾周等她傷口恢複得差不多再做打算吧!”莫衷仰頭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密集的黑雲籠罩着大地。

“大雨将至。”亭梓也看了一眼高空。

“這老天,總是這麽應景。”莫衷閉了閉眼,嘆氣。

“舉世無雙的莫家大少爺,放着龐大的家業不管,拒了潛伏科的提升,屈尊在紫衣人身邊當了個經紀人,還跟着她卷進這龐然漩渦。”亭梓轉頭看着莫衷,微微笑。“明明知道紫衣人喜歡紅色是因為花賤人,還每天搞得自己一身紅。你還準備,以這樣的身份在她身邊晃多久?”

莫衷沉默片刻,低下頭。“能這樣晃一輩子,也挺好的。”他微微笑。

“你當紫衣人當真是個傻子?”亭梓挑眉。“她雖然人賤了點,但也不是個渣女。如果不是心裏有你,怎麽可能放任你這麽待在身邊?她只是害怕罷了。太害怕,所以不敢直面,所以像是沒有察覺。其實,她心底跟明鏡似的!”亭梓輕嘆了一口氣。

“既是知道她害怕,又怎麽忍心逼她去面對她害怕的東西?”莫衷看向亭梓,勾起嘴角。

“哎,真不知道紫衣人上輩子是拯救了世界還是怎麽,明明就一賤人……”亭梓挂着八字眉吱了幾聲。“你們這些傻子的事兒老娘可不管。凡人啊!本仙女要回去睡覺咯!”亭梓轉身往回走。

莫衷輕笑一聲,跟了上去。

回到驿站的兩人進了屋,亭梓打了個招呼後進了右側的房間。莫衷輕輕推開左側的房門,來到床邊。紫衣的呼吸已經變得均勻。

他坐到床邊,伸手捋了捋她的長發,溫柔拭去她臉上殘留的淚痕。他輕嘆一聲,心疼地蹙起眉頭,胸口憋悶得慌。片刻後他走出房間,關了客廳的燈,躺到沙發上,視線久久地注視着那道房門……

接下來的幾周,紫衣一直表現得極為正常,每天吃吃睡睡,聊天時也有說有笑。莫衷申請恢複了潛伏科的身份,代替紫衣行動,和亭梓探查了島上的其他警所。除了找到更多沒有上報的失蹤人口以外,并沒有什麽收獲。

“看來不出賣一下肉/體是不行了!”

坐在沙發上的亭梓艱難地套上黑色的镂空絲襪,穿上鮮紅的高跟鞋,又提了提黑色的包臀皮裙,好露出更多的腿部。結束後往黑色露臍背心外套了一件紅色的夾克,臉上是誇張的土味煙熏妝。

“就你這樣兒,直接送人家都不要吧!”紫衣一臉嫌棄地往飯桌上端來飯菜,有意無意地遮擋了莫衷的視線。

“你懂個屁!有人就好這一口!沒見識!”亭梓來到飯桌旁,故意坐到莫衷身邊的位置,推開了紫衣。

“你……”紫衣扯了扯嘴角,憤憤地坐到一旁。

“亭梓,你這身打扮……絕了!”思慕大笑着坐下。

“謬贊謬贊!”亭梓抖着眉毛吹着飛吻,一臉傲嬌地翹起二郎腿,踩着高跟鞋的腳一晃一晃的,往紫衣腿上蹬去。

“賤人把你的象腿拿開!”紫衣一腳踹過去,亭梓完美躲開。

“喲,嫉妒我脫衣有肉,穿衣顯瘦啊!”她笑着端起飯菜。

“死賤人!”紫衣瞪着她,往嘴裏送着飯菜。

“我跟在後面保護你。”莫衷看向亭梓。

“好啊莫衷葛格!有你在我就放心了。”亭梓提高音調,壞笑着湊到莫衷身旁,故意把胸口往他胳膊上蹭。

莫衷一臉無奈地笑了笑,瞥了亭梓一眼,見她仰視自己,一臉嬌羞思春樣,笑容更甚,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順便推了回去。“好好吃飯!”

“好噠莫衷葛格!”亭梓嘴巴誇張地張合,故意用酥麻中帶點惡心的聲音說話。

紫衣咬牙切齒地吃着飯,一用力咬了舌頭。她大叫一聲,一臉糾結地捂住嘴。

“你想吃豬舌頭啊?我們今晚結束回來給你帶宵夜啊,你先忍忍!”亭梓一臉天真可人地狂眨眼。

“這麽大人了,小心點!”莫衷無奈地看了紫衣一眼,起身往她的杯子裏倒了水,仍是一身的紅色。

“要你管!”紫衣瞪了他一眼,哼聲繼續吃飯。

思慕和願景具是笑着,彼此交換眼神。

晚飯過後亭梓和莫衷出了門,往魚龍混雜的港口小食街去了。

紫衣幫忙收拾碗筷。

“你坐着休息就是了,我和願景來。”思慕笑道。

“我傷好得差不多了,沒事兒!”紫衣笑着打開洗碗機,往裏面擺放着餐具。

“看莫衷照顧你照顧得那麽周到,他是不是喜歡你啊?”思慕有意幫忙,小心地試探到。

紫衣愣了一下,大笑一聲。“怎麽可能!他是不願意跟他家人一起做生意,所以當我的經紀人混混日子。”

“那真是奇了,看他也不像是個叛逆的人,又能幹。”願景笑着接話。“難道他就沒有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他這樣的能人,什麽做不了啊!”

紫衣的動作僵住,笑容也凝固了片刻。思慕捅了願景一下,皺着眉擠兌眼睛。

“可能暫時沒有吧!等有了想做的事情,自然會去做。”紫衣尴尬一笑,蓋上洗碗機的蓋子,點了清洗的按鈕。

“是了!很多人都是慢慢才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的,很正常!”思慕笑着圓場。

紫衣笑了笑,轉身往客廳走去,笑容漸漸消失,眼神複雜地盯着地面,進了房間。

“你這個人,怎麽沒點眼力見兒啊?”思慕責怪地瞪着願景。

“我說的是實話嘛!”願景一臉無辜地抹着餐桌。

思慕沒好氣地嘆了口氣,看了看關上的房門,低頭點了桌上的清掃按鈕,自動清潔機從櫃子下方出來,開始清潔地板。

紫衣坐到床邊,扭頭看了看床頭櫃上莫衷準備好的藥和水,垂眼發起了呆。

是啊!我這麽理所當然地把他留在身邊,接受他的照顧,索取自己想要的東西。可是,卻連他喜歡什麽,都不知道。而且,現在還成了一個廢人……

她閉上眼睛,眉頭緊蹙,緊握拳頭,全身用力。右眼角的蝙蝠圖案閃了閃,終是沒有接收她的呼喚。她緩緩睜開雙眼,無奈地看着緊閉的窗簾,一臉落寞。

突破口

亭梓妖嬈萬分地扭動着臀部,一屁股坐到吧臺旁邊,點了一支煙,故作憂郁地飄渺了眼神,氣質拿捏得妥妥的。傍晚時分,天空還有暧昧的半分明亮。莫衷在遠處坐下,眼神不時瞟向亭梓的在處。

幾個身體壯碩的水手往亭梓的方向看着,笑着竊竊私語,黝黑的臉上散布着曬斑和雀斑。坐在中間的男人提着一瓶啤酒起身,往亭梓身邊走去。

“這位小姐,看你一個人坐在這兒,不如跟我們喝上一杯?”他将手肘往吧臺上一搭,半歪着身子,笑容可掬。

亭梓扭頭看向他,眼神掃過他胸前露出的半個螃蟹圖案,笑了。她伸手滑過他粗壯的手臂,摸過他老繭厚重的手心,拿過那瓶啤酒,喝了一口。

“這味道,我喜歡。”她起身,跟着他去了那一桌,坐在他身邊。

“小姑娘怎麽自己在這兒啊?沒有男朋友?”其中一人殷切地幫忙打探。

“這不剛甩了沒多久,還整天來門口堵我,煩得要命!”亭梓作無奈狀,搖搖頭,拿起那人遞過來的筷子,夾了一只油炸的蝦,慢慢張開嘴,故作優雅地送到嘴裏,任由油脂從嘴角滑下。

“要是他還招惹你,帶上我,我幫你擺平!”身旁的男人看着他的嘴,笑着遞上紙巾。

“真的啊!那再好不過了。大哥怎麽稱呼?”亭梓接過紙巾。

“邊榮成!這片碼頭,沒有不認識我的!你要是有麻煩,只管報上我的名字!”他胸有成竹地拍着胸膛,一臉驕傲地擡起下巴。

“榮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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