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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
姚染注視着她融入黑暗的纖瘦背影,完全沒注意到另外三人異樣的眼光。
“不是吧?姚染你決定下凡了?”音皇一臉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姚染回過神來,恢複原本的面癱臉。“沒有,就是覺得你說得有些道理。忘兮,确實很神秘。因為太過神秘,所以目光總是忍不住被吸引。但是又不敢靠近,怕被她身後隐隐的黑暗吞噬。我也有點好奇了,那個敢粘在她家裏的人。”說完頭也不回地先往來的方向回了,留下在原地淩亂的三人。
“從來沒見他一口氣說過這麽多話。紅顏禍水的能耐我算是見識到了。”江心目光呆滞地搖了搖頭。
“不過他說得對,我對忘兮也是這種感覺,跟男女情愛關系不大。” 董落揚贊同到。
“忘兮就算瞎了也不會想跟你有男女情愛的關系。”音皇滿臉嫌棄。
江心幸災樂禍地笑了。“走吧,回去了。”
三人打打鬧鬧地往咖啡店停靠的地方去了。
忘兮推開紅色的木門,走進寂靜的庭院,聲響驚動了水池裏的魚兒,原本平靜的池面上蕩漾開大大小小的波紋,在月光下波光粼粼,時時閃現不同顏色的魚背。兩邊寬中間窄的水池被朝暮鋪上一圈鵝卵石,中間夾雜生長着冬蟬種的多肉和花草,竟是讓蓮花凋落後的池塘生機一片。
看到此情此景,忘兮不禁微微一笑,一揮手,一池的蓮蓬競相破出水面,帶着水滴嬌豔豔地綻放開來,嬌紅一片。
朝暮聞聲出門來迎,習以為常地多拿了一件外披的長袍,走近披到忘兮身上。
“你這睡眠,怎麽不見好?”忘兮任由她将鮮紅的長袍披到身上。
“也沒關系,能在主子回來時立馬知曉多好!”她燦爛一笑。
忘兮揚起嘴角。“你有心了。若是不舒服便告訴我,我來解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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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兮挪步往主屋而去,朝暮突然開口:“主子,他出去了。”
忘兮停下腳步回頭,面露疑惑。“去哪兒了?”
“他不曾告知,只說出去尋個東西,馬上就回來。”
忘兮垂眸思索片刻,順手穿上朝暮披上的外袍,再次往門口走去,丢下一句“你快去歇着吧!”便消失了。
朝暮看着她離去的方向,走過去關上木門,轉頭看了一眼滿池嬌豔欲滴的蓮花,會心一笑,回屋了。
鮮紅的身影一閃來到綠樹成蔭的黃金沙漠,走到那日撿到半鬼的地方,看到他吃力地捂着身上的傷口,俯身四下尋找,一臉的凝重和認真,心裏不禁動容,眼神也柔了。她微微擡起左手,一條銀色的項鏈出現在她手心,項鏈上挂着兩個銀圈。
這東西是我偷的,送出手的卻是往昔那家夥。這麽說來,還真是不知道算誰的了。
她輕笑一聲,走了過去。“在找這個?”
半鬼一驚,轉身看向一身鮮紅的忘兮。他身上穿着忘兮準備的修身長袍,若不是脖頸上的繃帶煞風景,真真是風流倜傥。他看了看她手裏的項鏈,失而複得的眼神裏帶上幾分喜悅,嘴角也勾了起來。
“你既然拾到了,為何不還給我?”半鬼走過去伸手要取,被忘兮避開了。他疑惑地看向她,見她一身鮮紅的外袍,裏面穿的卻是黑色,有些迷茫,擡眼注視她的眼睛,仿佛在辨別什麽。
“別看了,這外袍是朝暮給披的。她人是往昔救的,心心念念的自然也是她。你要是覺得混亂,我脫下來就是了。”說完就一臉無所謂地開始脫衣服,被半鬼伸手制止了。
“穿着,天冷。”說着又緊了緊她袒露的胸襟。“你們通常多久換一次?”
“怎麽,看我看膩了?”忘兮調侃道。
“只是好奇。”他坦然看着忘兮,眼裏并沒有欺瞞的痕跡。
“不一定。只是她倆兒近來鬧得不可開交,鹬蚌相争,漁翁得利啰!”她露出個沒心沒肺的笑容。
“鬧什麽?”
一聽這話,忘兮笑得更歡了,捧着肚子抖了半天。
半鬼挑眉。“我難道,講了個笑話?”
忘兮笑得眼淚直冒,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雙手撐在後方,仰頭看着天空。“敢情當事人什麽都不知道,她倆兒可真夠冤的!”
半鬼蹙眉,盤腿坐到她對面,表情認真。“什麽意思?”
忘兮斂了笑容,微微眯了眯眼,看向前方的人。“她倆兒一個火急火燎地想往你身邊跑,一個拼了命地想躲着你,你說是為什麽?”
半鬼愣了一下,微微張開嘴唇,垂下眼眸。
自己何嘗不是內心矛盾,既迫不及待地想擁人入懷,又因為給不了什麽而畏手畏腳。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又總是情不自禁。身體早已能動,卻偷偷以“實驗舊疾複發”為借口告了假,賴在別人家裏,日日拽着人家的手睡覺,卻什麽也不說,多一步都不敢踏,連自己都嫌惡自己。只是這在人格分裂的半人身上,表現得更為極致罷了。
他理了理心跳,再次看向忘兮,眼裏波光閃閃。“對我來說,都一樣。”
忘兮高高挑起左邊的眉毛,一臉疑惑地歪頭看着他,眼裏滿是尋味。“什麽一樣?”
“往昔,惋惜,忘兮。對我來說,從來就是一個人。”他微微揚起嘴角。
這回換忘兮愣住了,胸口也铿铿地撞了起來,一貫放蕩不羁的眼神滞了滞,一時間,那眼神有幾分像往昔,又有幾分像惋惜。兩人沉默不語地看着對方,一動不動。
“你不怕我嗎?”她輕聲問到,臉上沒有表情,視線散在他臉上。
半鬼知道她問的是什麽,也注意到她用的是“我”,而非“我們”,不禁認真地看了她此刻的眼神,竟是辨不出是誰。
“怎麽不說話?”她追問。
半鬼微微垂眸。“怕。”繼而坦率地看向她。“怕見不到你。”
半人微愣,眼神動蕩。
“項鏈還我,坐擁整個‘人間地獄’的老板娘難道還想言而無信?送人的東西豈有收回的道理。”他湊過去夠向忘兮的左手,覆上冰冷的手背卻不見對方動靜。
他微微扭頭看向近在咫尺的忘兮,因為傷口而沒敢轉得太過,氣息剛好噴在忘兮的耳廓上。忘兮胸口的起伏明顯增強了,她扭頭迎上他的視線,咧嘴笑開。“你以為‘人間地獄’生意為什麽這麽好?就是靠我這個老板娘耍無賴來的。”
半鬼咽了咽口水,強裝鎮定。“但真不還給我?”
忘兮看着那雙青藍色的眼眸,呼吸變快了。她移開視線,低頭偷偷吸了一口氣,坐直身體,雙手拿着項鏈的兩端,圍到半鬼的脖子上,跪着湊到半鬼的左肩,将項鏈系上,随後扶着半鬼的手臂起身,好不容易平穩了呼吸,才敢看向他的臉,邪魅一笑。“還你就是。”
方才一連串的動作讓半鬼內心狠狠地跌宕起伏了一番,此刻還有些手足無措,半天沒有反應。
“身上的傷還好嗎?”忘兮見他一臉木讷,先開了口。
半鬼回過神來,脫口而出一句:“沒好。”
忘兮忍俊不禁。“我又沒趕你走的意思,就是看你大老遠自己跑出來,問一聲而已。”
半鬼心虛地咳了一聲,垂眸回到:“還好。”
“困嗎?”忘兮滿臉尋味地看着他。
半鬼擡眼。“你白天沒在,一直睡着,晚上也沒見你回來,醒着怪無聊的,趁着能動了,就出來找東西了。”
忘兮低頭笑得更歡了。
“笑什麽?”半鬼蹙眉。
“你這話聽着怎麽有種受了委屈的怨氣。”
半鬼咽了咽口水,眼神閃爍地看向一邊。“我沒有這個意思。”
“我忘兮可不是會讓佳人受委屈的爛人,這就補償你!”忘兮看向右側,右手輕輕擡起,地面微微震動,幾棵擋路的大樹被連根拔起,一輛黑色的越野車破土而出。半鬼一驚。忘兮動了動右手,将拔起的幾棵大樹插到一旁的空隙裏,凝水洗去車上的泥灰。
“走吧!我帶你去遛彎兒!”忘兮笑着走向越野車,伸手開了車門,坐到駕駛座上,扣上安全帶。半鬼滿臉新奇地走到另一側,伸手握住把手,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你從哪裏搞來這種老古董的?”半鬼呆愣地觀察着車內的構造,看到手控檔位的時候眼睛都瞪大了。
“只要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都能給你摘下來。”忘兮爛笑着瞟了他一眼,扭動了車鑰匙。
“你會開?”半鬼不敢相信地盯着她。
“安全帶!”忘兮沖他挑了挑眉。
“我去,但真是老古董。老板娘開車竟然會系安全帶,真是意想不到。”半鬼驚訝地自己拉出安全帶扣上,滿臉新奇。
“我很有安全意識的好吧!有些東西,越老越帶感,特別是這種能自己掌控的好東西,懂不懂?坐好了,老板娘帶你飛!”忘兮手握方向盤,笑着踩下離合和剎車,挂擋,找到老夥計的高潮點便刷地松了剎車,狂踩油門,手速飛快地換擋。越野車瘋狂地飛了出去,沿着沒有任何空中軌道的天際線飙向遠方,只留下原地一聲重重的轟隆聲漸漸淡去。
忘兮左手握着方向盤,右手點着旁邊的屏幕,輕快有節奏的音樂聲複古的味道十足。忘兮随性地扭動着身軀,只一只左手控制方向盤,右手娴熟地從右側抽出一只香煙,點了以後叼在嘴上,手随意地落在空中,随着她的腦袋一通亂扭。
半鬼從呆滞狀态回過神來,緊繃的神經也松了下來。他看着窗外飛馳而過的天空景象,視線停在映在車窗上那人瘋狂扭動的身影上,露出一個從未有過的輕松笑容。他扭頭看向真人,笑容燦爛如煙花,眼裏滿含愛意。
忘兮又從下方抽出一根棒棒糖,擡起左膝蓋抵着方向盤下方,雙手打開包裝的空隙不忘跟着音樂肆意地放浪形骸。她左手夾住香煙,右手拿着打開的五彩棒棒糖,送到半鬼嘴邊。半鬼聽話地張嘴。
“你帶着傷,就不帶你快活了,但也不能委屈你,這可是我最喜歡的口味,夠朋友吧!”忘兮沖他眨了下右眼,嘴裏跟着發出一聲挑逗的咂嘴聲。
半鬼極力控制自己的笑意,卻還是牽扯到傷口,但也沒影響他滿眼寵溺的一聲“夠!”。
忘兮開心地回過頭看向前方,左手握回方向盤,右手随性地搭在上面,五指歡快地跳動着。
車身往前傾斜,飛速落向下方,失重感讓半鬼一陣膛目結舌,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輕松和快意。忘兮只是淡然扭動着身體,平穩着陸後速度半點不減,疾馳在空曠的戈壁公路上,遠處不時閃過極少民宿的房屋,轉瞬即逝。
無論是孤立無援的童年,痛不欲生的實驗過程,一次次複發的後遺症,還是違背本心的行動,亦或是蟄伏在體內随時會取走他性命的“不□□”,在那一刻,好像都突然離半鬼很遙遠。仿佛一切都與自己無關,他只是行走在天地間的一個普通人,而最愛的人還剛好就在身旁。
他扭頭看向忘兮,眼裏的克制和忍耐一掃而空,滿滿地将那個放肆的身影裝了進去。突然車身一扭,飛檐走壁般地爬上了道路兩側出現的峭壁。忘兮肆意地轉着方向盤,在陡峭的山壁上扭出一串漫天的灰土。
不禁繃緊身體的半鬼大笑了起來,開心地吼了幾下。若不是身上有傷,就要跟着旁邊的瘋子一起發瘋了。
忘兮扭頭看向他,笑容燦爛。待山壁漸漸變緩,她将車頭調轉,直指天空,沿着山壁頂端再次飛向高空。半鬼看着窗外,眼睛流連在不斷變換的景象上,恍若片刻間看遍了萬家燈火和人世百景。天空、大海、冰川、雪山、草原、戈壁、沙漠、江河、湖泊、城鎮,所有的人間景象頃刻間掠過他的眼前。
忘兮随意擺弄車身,時上時下,穿過林間小路,驚起滿地枯葉,飛馳過空蕩小鎮,轟醒了一半的人,又從雪山頂俯沖而下,浩浩蕩蕩地引了一場雪崩。越野車越過遼闊無垠的荒原,飙過險峻的盤山公路,更甚時直接沖進海裏,瘋狂扭着方向盤避開各類魚群,天上地下地鬧得雞飛狗跳。
我果然是愛上了一個了不得的女人啊!
他自嘲地看着窗外不斷變換的景象,長吸了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感受耳邊稍縱即逝的聲響和瘋狂擦過的狂風,內心卻似一潭深山裏的湖水。
啊,這樣的幸福,怕是要用命才能換了!可是,她還在人間,我如何舍得死?
他緩緩睜開眼睛,視線最終回到忘兮身上,再沒有移開。
此刻的人間雖好,卻不及你半分。
忘兮扭頭看了他一眼,觸碰到他的視線時身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老板娘,你這樣确定不會翻陰溝裏嗎?”半鬼會心一笑,臉上再沒有掩飾。
“和我在一起,翻到陰溝裏也保證是天堂!”忘兮照常的一臉沒心沒肺。
話雖這麽說,她卻扭回了視線,車頭再次向下,速度稍減,朝着一片滿地乳白岩石錯落的黃色土地而去,停在了島上最高的峭壁邊緣。忘兮将車熄了火,按了屏幕上的按鈕,車頂平平後移到後座的位置。
她解開安全帶,從後座拿了一條毯子一條暖被,踩着座位躍到車頂上,鋪好毯子,低頭看向下方的半鬼,波浪般的白發自然垂下,在黑夜裏有種詭異的喜感,一直擡頭看着的半鬼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屁啊!上來!”她伸出左手。
半鬼踏着座位握住忘兮的手,輕輕一躍坐到車頂上,忘兮自然地将暖被披到他身上。他掃了一眼周圍乳白岩石裏錯落的少數房屋,俯瞰一片靜谧美好的夜景。
“我帶你來這兒可不是為了看下面的。”忘兮坐到他身旁。
“那要看什麽?”半鬼扭頭看着她。
忘兮左手一擡,食指指向上方,對他挑了挑眉。半鬼仰頭看上去,微微一震。滿天的星辰密密麻麻地閃爍着,仿佛銀河就流在上空。
“這裏是最适合看星星的地方了。”忘兮仰頭,下方音樂自動跳到緩慢清揚的旋律。
“你怎麽知道?”半鬼的視線被天空深深吸引。
“到處都看了個遍呗!”忘兮笑道。
半鬼低頭看向忘兮。“你喜歡?”
“我這人吧,沒什麽喜歡不喜歡的,就是看着舒服罷了。這短短的一生啊,就是不斷從一個地獄爬到另一個地獄,唯一有意思的,就是沿途的風景了,時不時的,也能感覺身處美妙迤逦的天堂,還算有趣。”忘兮無所謂地聳聳肩,依舊仰着頭。
“那,老板娘看我怎麽樣?”
忘兮一頓,緩緩看向半鬼,撞上那雙滿含笑意的青藍色眼眸,終究是陷了進去。
“你是從哪裏掉下來的?”忘兮微笑。
“嗯?”半鬼疑惑地眨了眨眼。
忘兮又指了指天空,笑顏如花。“為什麽比他們都亮?差點閃瞎我的狗眼。”
半鬼微微張開嘴唇,表情變得認真。“那老板娘看着舒服嗎?”
忘兮久久注視着他的眼睛。“不舒服。”
半鬼心裏咯噔了一下,一時不知怎麽接話。
“因為突然開始喜歡了,所以不舒服,渾身都不舒服。”忘兮輕聲說到。
半鬼愣住,胸口起伏加劇。兩人在滿天星辰下相視良久,具是沉默不語。終于,半鬼将身子面向忘兮,減輕脖頸的負擔,動作流暢地跪在車頂上,手附到她的耳際,低頭吻了下去,暖被滑落。忘兮眨了眨眼,将放在車頂邊緣下方的腿提了上來,對着他跪在毯子上,雙手從他的腰間環到後方,輕輕動了動嘴唇,閉上眼睛。半鬼右手依舊扶着她的脖頸,左手環住她,将人攬到懷裏。
那是忘兮這輩子親得最慢,也最溫柔的一次,沒有野獸般的粗暴,沒有不安分的撕咬調情,甚至沒有夾雜一絲情/欲。只是溫柔,極致的溫柔,生怕把對方碰碎一般。
半晌,半鬼微微離開,雙目裏華光流轉,用鼻尖蹭了蹭忘兮的鼻尖,兩人近距離地注視着彼此,眼裏具是顯露無遺的情意。
忘兮咽了咽口水,偏頭親了上去。半鬼溫柔配合,右手下移,将人緊緊抱在懷裏。
漫天的星辰閃爍跳躍,銀光落在一對緊緊相擁的戀人身上,夜色中,悸動得讓人無法自拔。半鬼脖頸上銀色的項鏈發着微微的光芒,兩個銀圈貼在一起……
人世間最幸運的事,莫過于你以為即便存在也絕對遇不到的人,遇到了。而更幸運的是,當你擁他入懷,他将你抱得更緊了。
沉在深海裏一身雪白的人影睫毛顫了顫,纖瘦的身形在白袍下若隐若現。
“心動的是你,你還要躲到幾時?”
不同語調的聲音同時刺入她的耳膜。她微微蹙眉,牽動了左眼下的淚痣,但只過了一瞬,她的臉便恢複了平和,繼續沉眠。
回歸
一道黑影穿過黑夜,閃身從窗戶進入邑島郊區的獨棟別墅。警覺的花棘猛地睜開眼睛,拔出枕頭下的匕首,瞬移到對方身後。對方顯然沒有防備,刀鋒順利地挨到他的脖頸上。
“是我,阿遙。”塵嚣輕聲說到。
“兄長!”花棘喜出望外,連忙撤了匕首,又帶着疑惑問到:“阿遙是誰?”
塵嚣愣了一下,轉過身,錯亂的記憶還沒有完全理順。“口誤,妹妹勿怪。”
“這麽說來,嫂子,好像也叫錯過。叫的是,小遙?”花棘追尋自己的記憶,面帶審視地眯了眯眼。
塵嚣移開眼神,自覺地打開衣櫃,開始往地上鋪東西。
“兄長從前不是都跟我一起睡嘛?”花棘更加疑惑了。
“就算是兄妹,也終歸不太好。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怎麽突然感覺有什麽不一樣了,莫不是個假的?
花棘警惕地挪動,緊盯一反常态的塵嚣。
塵嚣感覺到她火熱的視線,無奈地回頭,胡亂扯了個謊。“蜃兒她不知所蹤,我心下煩悶,怕夜裏翻動攪了你。”
花棘這才放下警惕。“兄長,你可不是任務沒完成就随便離開的人,是不是有什麽事?你在繁島發生了什麽?”
塵嚣的動作頓了頓,繼而毫無波瀾地繼續扯謊:“是總将召我回去,報告時想法出了分歧,蜃兒失蹤後我一直心緒混亂,無意頂撞了老頭兒,被罰了。”
“什麽分歧?”
塵嚣沉默片刻。“後續行動有變,取消深入探查,确定所有實驗室位置後立刻返回。”
這确不是假話。
“什麽?”花棘低吼一聲。“那麽多人困在裏面,确定以後還不實施援救嗎?”
“嗯。”
花棘哼笑一聲,無語地蹙起眉頭。“兄長太謙虛了,要是我就不只是頂撞了!”
“軍部自有他們的計劃,我們只能服從命令。畢竟,我們是軍人。”塵嚣收拾好地鋪,起身走到花棘面前,眼神複雜地注視了她片刻,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那目光,似是一眼萬年。
“兄長,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從前的塵嚣,總歸是偏冷漠的。
“沒有,就是許久不見,甚是思念吾妹。特別在牢獄裏走了一遭,更是意識到什麽最重要,什麽又無關緊要。你我現在雖無血緣關系,但你仍然是我最疼愛的妹妹。”
花棘心裏略有動容,卻感覺他這話裏有話,只是思來想去也明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笑道:“血緣什麽的有什麽要緊的?我都叫了你快一年的兄長了,難道非得有點血緣關系才能得你的疼?這段時間我可是擔心你擔心得寝食難安啊!”
“你說得對!”塵嚣寵溺一笑。“你歇着吧!我去換身衣服。”
說完他從衣櫃裏拿出睡衣,去了浴室。
花棘總覺得哪裏不對,但人又确實是塵嚣。她挑挑眉,躺回床上,閉上眼睛。
管他呢,人好好回來就行!
塵嚣從浴室走出,看了看床上的人,眉頭微蹙,辰遙飛身擋劍的畫面揪得他一陣心疼。他接任花棘的時候,猜想她不會生還了。想來,是月蜃念着她,才把她帶了回來。
想到這兒,他心裏更沉了。
塵嚣默默躺下,輕嘆一聲。記憶的最後,他看到月蜃的小腹微微凸起,是幻覺嗎?如果不是,那孩子,應該早就出生了。那它,是男是女,是随了他的凡人壽命,還是随了月蜃?可曾健康長大?是否婚配?是否幸福?長得,是像他多一點,還是更像月蜃?
越想他的眉頭便皺得更深了。
現在最主要的,是要找到蜃兒,其他的都是後話。
他長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眉頭卻沒有松開,月蜃獨自流連人世等待萬年的景象如刀斧一般梗在心頭。就這樣,一個難眠之夜過去了。
“女魔頭,你傷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們是不是合計下……”亭梓穿着一身睡衣蓬頭垢面地破門而入,在看到塵嚣的瞬間沒了聲。
塵嚣還沒睜眼,她便砰地關了門,一溜煙跑回了客房。
花棘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哈欠連連地伸了個懶腰。“兄長勿怪,她就這樣兒!”
塵嚣輕笑一聲,起身進了浴室。
片刻後,幾聲微弱的敲門聲響起。
“進來!”換好便服的花棘懶洋洋地躺在床上吼到。
亭梓輕輕推開門,扭扭捏捏地走了進來,手裏重複着将短發別到耳後的動作,食指上幽黑的隐戒隐隐發光。此時已換了一身亮色的衣服,整理了儀容,還化了個淡妝。她一雙有神的小眼睛四下亂瞟,正要開口問,浴室門滑開,她的視線和塵嚣撞了個滿懷。她一怔,瞪大的小眼睛瘋狂地眨動了幾下,硬是沒能擠出一句話來。
“澄少将,久違了。昨晚夜裏回來的,沒來得及打招呼,失禮了。”塵嚣禮貌地笑着打了招呼。
亭梓激動地胡亂擺着手,腦袋也跟着搖成個鐘擺,結結巴巴道:“沒,沒,有沒有,是我失禮了。”
“這段時間勞煩你了,多謝你照顧家妹!”塵嚣鄭重地欠了欠身。
“統,統帥哪,哪裏的話。都,都是應該的!”好容易說完一句話,她面帶嬌羞地含笑低下了頭。
“任務的事一會兒一起說,你們先聊,我下去弄點吃的。”塵嚣笑着離開了。
“好,好的!”亭梓一臉懷春地抿起嘴唇,眉頭高蹙,喜感的八字眉激動地跳了跳,眼睛追着塵嚣的身影而去,随着塵嚣下樓而歪身夠着頭往外面瞧個不停,恨不能眼睛跟着塵嚣下樓去。
“你差不多得了啊!我有嫂子了。”花棘嫌棄地推了她一下,走進衛生間。
亭梓猝不及防地一個趔趄,差點撞到牆上。
“你幹什麽女魔頭!”她猛地扭頭,怒視正在刷牙的花棘。
花棘無所謂地白了她一眼。
“吃不到還不能看了?你這人真是!也不想想這世上僅存的幾個好男人都栽到你們幾個賤人手裏了,我沒撬了白城就不錯了,你還得意了是吧?”
“有本事你撬一個?”花棘挑了挑眉,含糊不清地挑釁到。
亭梓傲嬌地冷笑一聲,擡手一甩短發的發尾。“你等着,讓你後悔到你舅老爺那兒去!”
“我拭目以待!”花棘吐了嘴裏的水,開始洗臉。
兩人在樓上鬥嘴鬥得不亦樂乎,塵嚣則迅速在廚房準備好了早餐。
“辛苦了統帥!”亭梓扭扭捏捏地走下樓梯,端莊地來到餐桌旁,柔聲說到。
“沒有,應該的。小……小棘,快過來坐下!”塵嚣将溫好的牛奶擺到亭梓面前,對着後來的花棘柔聲道。
花棘抿嘴蹙眉,坐到餐桌旁。“兄長,跟叫‘小雞’似的,怪難聽的。”
“那,小花?”塵嚣一臉認真地坐下。
“……還是小雞得了!”花棘認命地嘆了口氣,瞥了一眼旁邊憋笑的亭梓,悶頭吃東西。
坐了個牢回來,變化也太大了!
“多吃點!”塵嚣寵愛地往她的盤子裏夾了幾樣清爽的綠菜。
“嗯。”
亭梓看着親昵得如同親兄妹的兩人,心不在焉地往嘴裏送着包子,心道:這女魔頭是上輩子積了多少德,這麽絕佳的兩個上上上品都圍着她轉,拐了一個當男人還不算,哥哥也能搞一個!雖然不爽,還是得找機會跟她取取經才行,不能浪費這種免費的資源。邊想着邊自我肯定地點了點頭。
“莫衷是不是已經潛入他們內部了?”塵嚣正色問到。
“嗯。進去後就沒動靜了,估計難搞,所以一直沒有給我們帶消息。”亭梓也換上認真臉。
“他在潛伏科可是舉世無雙的天才,過幾天就會有消息了。”花棘喝了一口牛奶。
“嗯。他的能力我不擔心,現下你們确認幾處了?”
“算上你們探過的黃金沙漠,有五處了。多虧你們帶回來的信息,沒有這個突破口可真查不到。”亭梓回到。
塵嚣手裏的筷子頓了頓,随後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花棘瞟了他一眼。“黃金島、風鈴島、醉花島、華燈島各有一處分部,還有,我們一起去過的死亡島,也有一處。”
塵嚣擡眼看向花棘。“死亡島?”
“嗯。我們離開後像是解開了封印,沉入海底的地基重新面世。但他們一知道就封鎖了消息,征用了那塊海底地盤。醉花島和華燈島也都是建在海底,所以我們去探的時候沒有發現。”
塵嚣蹙眉,垂眸思索。“風鈴島我們也是去過的,竟然毫無發現。他們的技術,但真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工作人員想必都是辰宸自己的人吧!”
“嗯,基本都是地下城和福利院出生,從實驗裏幸存下來的,沒有幾個外部人員,生活起居都在實驗室,很少出來。幸虧老船長給了線索,我們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進去的途徑,莫衷化了身份,進去後就沒消息了,我也實在有點擔心。這件事持續了這麽多年,卻從來沒有從內部洩露過什麽出來,怕是會用些什麽手段。”亭梓面露憂色。
“莫衷一定有辦法應對的!”花棘故作輕松地說到。
亭梓和塵嚣點點頭,臉上卻都有擔憂。
“總部在哪兒可有線索了?”塵嚣問到。
花棘搖搖頭道:“沒有,所以莫衷才想方設法地潛入內部。我們已經在地上查了快一年了,才找到幾個分部,現在已經沒有更多的線索了。”
“那個鮑伊,你們有沒有進一步套過?”塵嚣繼續道。
“嗯,迷神劑都用過了。她為了辰宸可以說是瘋魔了,但對方完全沒把她當回事兒,除了利用,沒有半點信任,她接觸過的分部都在這五個裏。”花棘挑眉。“不過倒是發現一件有意思的事,鮑伊的姐姐鮑昙,是辰宸的妻子。”
“她人呢?”
“早死了。”亭梓開口道。
“怎麽死的?”
“說是病死的。”
三人三言兩語地聊着吃完早餐,塵嚣收拾了廚房,和花棘變身陌上夫婦,去往邑島有新發現的地界勘探,亭梓留在家裏。
“我一個大好的單身女青年,不讓我跟統帥搭檔,卻讓那個有婦之夫占了便宜,真是沒天理!”亭梓憤憤地靠在床頭,不停往嘴裏送着零食,百無聊賴地盯着放在床頭支架上的平板,自顧自的吐槽劇情。
你叫什麽名字
清晨時分,帶着涼意的陽光撒到“人間地獄”裏,逗笑了水池邊的花花草草,池水裏一片被魚群打碎的波光粼粼,上面漂着幾片樹葉,樹葉上載着急得焦頭爛額的螞蟻,有幾只不慎落入水中,拼命掙紮着。半鬼在昏暗的主房裏悠悠轉醒。他扭頭看了看已經空了的身側,有些疑惑地起身穿好衣服,推門出去。
這個人從來賴床,怎麽這麽早就起了?
走到院子裏便注意到角落窩成一團的粉色身影,半鬼更覺疑惑。
黑發倒是正常,但她可從來沒穿過粉色的衣服。
他盯着那團身影,緩緩走到她身後,夠着身子去看她在做什麽,猝不及防地接上突然轉回的視線,僵住。
那雙眼睛裏,沒有厭世,沒有邪氣,沒有冷清,沒有悲傷,沒有桀骜,沒有浪蕩,竟是端得一潭清澈純淨,沒有半點雜質。
“哥哥你醒啦?”她笑了,在晨光裏彎起一波燦爛,随手丢了手裏的斷枝,放下懷裏的黑貓,站起身,仰頭看着半鬼,一臉未經世事的幹淨。
“嗯。”半鬼呆滞地回到,眼睛眨得飛快,努力帶動還在昏睡狀态的大腦,想搞清楚當下是個什麽情況。
“我餓了,我們去吃東西吧!”不容半鬼理清頭緒,她說着便拉着他往廚房去了,輕車熟路地端出寒冬蟬睡覺前為她準備好的吃食,也不關保溫箱,直接坐在了桌邊。
半鬼随手關了保溫箱,坐到她身旁,看着直接上手的半人。
“哥哥快吃啊!”她吧唧着嘴說到,包子裏的汁液順着嘴角流了下來,她用袖子一抹,無所謂地繼續吃東西。
“你,叫什麽名字?”半鬼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玉米餅,放到盤子裏,遞到她面前,認真地審視着那張熟悉的臉上自己從未見過的表情。
“玩溪。”她含糊不清地答話。
“你知道是哪兩個字嗎?”半鬼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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