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別怕

“等一下!”

林以時突然出聲打斷了他的動作, 在袁導陰鸷的目光中笑道:“袁導,你似乎弄錯了一件事,你辱國那些言論的錄音, 是我放出去的。”

“什麽?”

袁導眯起了雙眸, 目光狠厲的打量着被衆人圍在中間的林以時, 像是在思考他的話是真是假。

顧臣亦錯愕的站在原地,隔着衆人在陰暗的房間內凝視着那神色散漫的人。

“不就是那段錄音嗎, 我放的。”林以時笑道:“這事兒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放開他,有什麽沖我來。”

“沖你來?”袁導冷笑道:“你拿什麽當?老子今天要的是顧臣的命, 你也要替他扛嗎?”

“那你先放了他, 抓我。”到了這個時候, 林以時竟還笑着冷靜的分析着:“你瞧,你抓我不是比他劃算的多, 錄音是我放出去的和他沒關系, 你就算想以後要點錢跑路,也可以給林山打電話, 就說他兒子在你手裏, 看看他給不給你打錢。”

“聽起來不錯。”袁導的話難辨喜怒。

“放了他。”林以時的聲音沉得很低。

“把你的武器放下。”

“我憑什麽相信你?”林以時嗤笑道。

袁導卻再次擡起手中的刀, 抵在顧臣的臉上:“你只能信我。”

林以時的雙目赤紅,他緊緊的攥住手中的棍子, 他知道自己已經別無選擇, 不放棄抵抗顧臣此刻就會有危險,如果他放棄抵抗……說不定還能拖延時間, 讓顧臣可以脫險。

在這份秒的艱難抉擇中,林以時最終将手中的棍子丢在了地上。

就在木棍落地的瞬間,那群虎視眈眈的打手便瞬間撲了上來, 那棍子敲擊在林以時的腿後,斷裂般的疼痛瞬間由腿心蔓延至腦海,盡管他咬緊了牙關,卻還是伴随着生理的反應撲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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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想替他出頭嗎?不是很能打嗎?”

袁導冷笑着走向他,随手奪過其中一名打手的木棍,便發狠的向林以時的身上掄去!

顧臣的掙紮被身後的打手牢牢按住,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袁導的棍棒掄在林以時的身上。

空蕩的房間內回蕩着重擊的悶響與顧臣痛苦的掙紮。

袁導回過神瞥了一眼身後的顧臣,似被他這樣的反應取悅了。他冷笑着收回了目光,再次将狠厲的視線落在林以時身上:“要顧臣的命?不……我要的是他身敗名裂。”

他說着再度發狠的掄起木棍,卻對上了那雙即便出于弱勢卻依舊鋒芒淩厲的眼睛。他的心下意識的一顫,忙定下心來,咬着牙将手中的木棍重重的向他砸去!

頭部的重擊帶着被拉長的耳鳴聲漸漸吞噬了他的意識,有滾燙的液體自頭頂緩緩流下,林以時的視線漸漸模糊起來。

他看到顧臣驚慌失措的目光,下意識的想說些什麽安慰他,可他幹裂的唇微啓,猶如被懸在細鋼線上的意識在頃刻間崩斷,失去意識墜入無底的黑暗。

……

林以時。

林以時?

林以時——

“林以時……”

在一片黑暗的寂靜中,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很熱。

周圍像是着了火一般。

他的頭很疼,卻下意識拉扯着礙事的領口,他努力張開似有千斤重的眼睛,慢慢找到焦點,定格在眼前的人身上。

“顧……”

他的聲音啞得吓人,只一個字就讓他幹澀的喉嚨磨得生疼。

他努力睜開眼睛,将視線定在眼前人的身上,愣住。

眼前的顧臣正和自己躺在一張床上,他的雙手卻被綁在頭頂,身上的襯衫也被劃出一道道口子,破敗而難以避體的搭在身上。

顧臣的眼眶通紅,目光正定在他身上。

林以時覺得自己身上的力氣已經被透支得所剩無幾,可眼前這樣的畫面卻還是讓他看得血脈偾張,身上的燥熱氣更甚。

眼前顧臣泛紅的眼眶也竟多了幾分當然染指的施|虐|欲。

不對勁。

林以時再次閉上了眼睛,他努力平複着呼吸,回想着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猛然回過神,這樣的感覺太過熟悉了,就和兩年前在酒店時的一模一樣!

“你怎麽樣?”

顧臣帶着一絲沙啞的聲音喚回了林以時被恐懼吞噬的意志,他僵硬的擡起頭看向他被綁在頭頂的雙手。

林以時深呼吸,在被侵蝕的混沌中找回了一絲理智,他的視線掃過這間房間,房間內有三架攝像機都正精準無誤的對準這張床。

頭頂的傷讓他下意識的抽吸,他收回視線再次落在顧臣被困在頭頂的雙手上。

他艱難的移動着,将手伸向那根牢牢困住他雙手的繩子。

可爬行時擦過床單帶來的顫栗感讓他的思緒再次陷入一片胡亂,他咬緊牙關,終于夠到了那條麻繩。

“林以時……”

顧臣咬着牙的聲音帶着一絲痛苦和絕望,林以時的頭很疼,腿也已經疼得近乎失去知覺,他的手有些抖,解了幾下也沒解開那繩子,反倒是将掌心的血紅染上了麻繩與顧臣的手腕。

林以時覺得很累,全身如同脫力一般遲緩。

他停下動作,将頭埋進被單,吃力的大口呼吸着。

“你怎麽樣?”

“林以時……你沒事吧?”

“……疼嗎?”

顧臣的聲音近在耳畔,既磨人又令他莫名煩躁,他像是終于緩回了些力氣,他重新撐起身,再次去解繩子。

“沒用的。”顧臣目光冰冷的望向高懸在頭頂的攝像機鏡頭:“就算你解開了,我們現在這樣也根本跑不出去。”

“林以時……他不是想殺我,他只是想毀了我。”

“可是你的傷拖不了那麽久了,林以時,你必須馬上去醫院。”顧臣的聲音卻帶着沙啞和絕望,他的視線落在林以時臉側的血痕,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可林以時就像是沒聽到他說什麽,依舊努力解着他頭頂的麻繩。

“沒用的,來不及了。”顧臣的聲音帶着急躁。

“閉嘴。”林以時的聲音有氣無力,被他煩得不行,幹脆低斥道。

“林以時。”顧臣的聲音低啞得不行,他的目光落在身側的人身上良久,聲音竟出奇的平緩:“我們做吧。”

林以時的動作一僵。

“我們做吧。”像是覺得他沒聽清自己說什麽,顧臣再次說道:“快一點,然後我帶你去醫院,恩?”

“我他媽讓你閉嘴!”

林以時低咒道,他以前怎麽就沒發現顧臣這人話這麽多。

他顫顫巍巍的手終于将顧臣頭頂的繩子解開,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顧臣卻突然将他按在懷中。

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在頃刻間充斥了鼻息,林以時再次僵住,好不容易保持的清醒與理智也在一點點被消磨殆盡。

顧臣卻已掙開了被他解松的繩子,伸出手來解他的衣扣。

他的動作顯得因為手腕的麻痹而戰戰巍巍,解了幾次一顆扣子也沒有解開,反倒讓林以時的呼吸越發的急促起來。

林以時勉強找回最後的一絲理智,咬着牙怒罵道:“顧臣,你他媽瘋了?!老子就是死,也不會讓這幫狗賊拍這些東西的!”

顧臣的眼眶通紅,他緊緊攥住他的衣襟,半晌也沒說出一個字來。他壓抑的低着頭,只有那顫抖着攥緊的拳頭暴露了此刻的心事。

“你滾開!”

林以時掙開他的手腕,這是他第一次用這樣的惡劣的語氣對顧臣說話,平日裏一句重話都舍不得說,丁點都舍不得他傷心的人……此刻他卻咬着牙将他推開。

顧臣卻再次攥緊他沾滿血跡的襯衫,他低着頭,攥成拳的指尖顫抖着卻半晌沒說出一句話。

林以時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他再次伸出手,想推開身邊的人。

“你不能死。”顧臣的聲音沙啞,輕得讓林以時難以辨認自己是否聽到了耳畔的話:“求你。”

林以時愣住。

他原本想推開顧臣的手也定在原地,顧臣卻再次伸出手去解他的衣扣,可他的手抖得太厲害,解了半天也沒有将扣子解開。

林以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眼底的堅決像是在他通紅的眼眶中崩塌,在交丨融而炙熱的呼吸中,他亦伸出手,快速将身上的襯衫解下。

顧臣得到了他的配合眉目稍霁,他正傾身再次靠近他時……卻見林以時将自己脫下的衣服蓋在了自己的身上。

顧臣愣在原地。

“顧臣,周姒常說禍害遺千年,你要相信我,我會和你一起好好活下去。”林以時小心翼翼的用襯衫将他裹緊,擁入懷中:“我剛才偷偷播了她的電話,周姒是個人精,她一定會想辦法救我們的。”

在确定他被牢牢裹在襯衫裏無法再胡作非為後,他才松了口氣一般的靠在他的肩側,意識也随着一波又一波的熱丨潮被吞噬殆盡。

他張開幹裂的唇,沙啞的而低緩的聲音幾不可聞,像是下一秒就會再次陷入沉睡——

“別怕。”

很長很長的一段歲月,他都是一個人咬緊牙關挺過來的。

他一個人站在母親的墓碑旁,一個人回到了曾經兩人生活過的地方,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上學,一個人踩着夜路回家……

從未有過這樣一個人,會覺得他這樣的人也會害怕。

也從未有過這樣一個人,對他說,別怕。

顧臣堅守了良久的淚水終于在此刻決堤,他一口咬在他的肩上,直到血腥的氣息浸入唇齒,他也絲毫沒有松口。

“我沒想利用你,真的。”

“……恩。”林以時的意識有些模糊,低低的應了聲。

他知道的,在酒店之前,顧臣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是誰,又怎麽可能會知道自己和林山之間的關系。只是他現在好累……

“你別騙我。”顧臣不肯松口,淚水卻順着臉頰淌進他的頸窩:“會有人來救我們的對嗎。”

“……恩。”

“林以時……你別睡。”

他聽到林以時似很輕的應了一聲,可那環住自己的手臂卻漸漸脫了力,在無聲間漸漸滑落——

“林以時……林以時!”

顧臣的喚聲沒再等來任何回應,他艱難的抽出手,按住他的肩膀。

“醒醒……林以時!你醒醒!!”

他失聲的痛呼着,像是身上的最後一根弦在此刻也被崩斷。

他曾見過被蒙上白布帶走的母親,也以為自己早就已經看淡了生離亦或死別,可如果眼前的人就這樣離開……

不。

他不能死。

随便是誰,有沒有人能救救他——

房間的門在這時突然被自外推開,顧臣像是抓住了最後的一根稻草,他猛然回過頭看向門外。

卻在看清門外的來人是誰後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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