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林山

房間的門被以暴丨力方式破開, 顧臣失神的擡起頭望向那逆光處的門外。

在昏暗搖曳的背光下走進的人帶着周身迸發的戾氣，他面色陰翳的走到床邊，目光卻始終落在那已然昏迷的人身上。

來人站定, 俯身伸出手想将他抱起。

待看清來人是誰, 顧臣的目光微凝, 竟下意識的收緊了手。

那人這才擡起陰鸷的目光看向他，在片刻後, 便淡出一抹笑意：“你不放手，我怎麽救他？”

顧臣愣住。

他在那人緊迫的目光下僵硬的擡起手，只是一瞬, 那人便将他身側的人攔腰抱起。

“把影像都毀了, 手腳幹淨點。”那人簡單的交代, 便再次快步向外走去。

在這樣的晃蕩搖曳之間，林以時似是恢複了一絲清明, 他微微張開眼睛, 看向身後的人。

“等一下！陸洺……”顧臣回過神來，他艱難的爬起身, 支撐着失力的身體向前撲去。“你要帶他去哪裏？”

“去哪？當然是帶他去醫院。”陸洺的腳步稍遲：“你現在這副樣子, 難道還能送他去醫院？我已經報過警了, 警察和醫生很快就會到。”

顧臣虛浮的腳步像是生了根一般再難前行一步，他僵硬的看着陸洺再次舉步離開, 竟再沒有任何叫住他的理由。

他不能……用他的命冒險。

陸洺的人擒住了精神似已失常的袁導, 将他封住口捆在了一旁的木椅上。

顧臣猩紅的視線瞥過那不斷掙紮的人，突然拔起桌上的匕首, 咬着牙向那人被綁住的手狠狠的刺了下去！

就是他将林以時害成這樣，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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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臣的這一刀在袁導的哀嚎下卻并沒有刺丨入他的手背。

并不是因為他沒有狠下心，而是就在刀尖即将割破那雙沾滿了罪惡的手時, 卻又一雙手自背後輕輕将他抱緊。

他的手環過他的背，虛浮無力的搭在他的手腕。

卻讓拼盡了全部力氣刺下這一刀的顧臣僵在了原地。

即便沒有回頭，他也知道身後的人是誰。

可他不是應該被陸洺帶走了，他的腿上還受着傷……他怎麽能回來，怎麽能這樣亂來。

身後的人脫力的将頭抵在他的肩膀，像是将全部的重心這樣依靠在他的身上。

“顧臣，放下吧。”

他說。

“是你教會我‘拿起’……現在，我陪着你‘放下’。”

顧臣怔然。

他手中的匕首最終還是滑落在地上。

……

在警笛聲響徹整片夜色時，陸洺已經帶着再次陷入昏迷的林以時離開。警察趕到時，武館內只剩下被綁在一起的袁導與打手、看管在一旁的陸氏安保，和安靜坐在一旁地下的顧臣。

見場面已經得到控制，他們松了口氣，這才急忙搭救顧臣前往醫院。

林以時再次轉醒的時候，鼻息間充斥着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他像是睡了很久，朦胧中似乎有人一直陪在身邊。他在朦胧間睜開了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陌生卻蒼白的頂牆，他将目光轉向身邊的人。

可那人卻不是顧臣。

林以時掙紮着坐起身。

“你醒了？”陸洺見他轉醒，忙上前扶他坐起。

林以時的目光下意識的轉向他的身後，打量着這間病房：“顧臣呢？”

陸洺的動作微凝，随即道：“他沒事，已經進組了。”

林以時一愣，他急下意識看向窗外：“進組……我睡了多久？顧臣有沒有受傷？他……”

“林先生真是個好經紀。”陸洺接了杯水遞給他：“醒來第一件事就是不忘記自己藝人的安危，真是讓我這個跟着擔驚受怕的人有些嫉妒。”

林以時一怔，忙笑道：“陸先生又救了我一次，上次本來就想找個時間登門道謝……”

“現在不是現成的機會？”

“……”林以時一口氣沒提上來，只得努力控制好面上的表情：“陸先生，謝謝你。”

“就這樣？”陸洺挑眉笑道。

“……”

“上次的事，也謝謝你。”林以時有些局促：“但你将那段視頻爆出來，不會對時方傳媒有什麽影響嗎？”

“什麽影響？”陸洺笑道：“他們扒不到我身上，最多也不過是大家知道我的取向罷了。”

他說得這樣大方自然，倒是讓林以時一時間不知該怎樣接話。

“……這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這沒什麽不對的。”

陸洺聞言笑道：“林經紀能這樣想很好。”

“顧臣和江燃的開機提前了？我現在能辦出院了嗎？我得去看……”

林以時說着作勢要起身下床，可他剛剛挪動一條腿，就被一旁的陸洺阻止了動作。

“醫生說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

“沒事，我這身體結實……嘶……”

林以時為了證明自己沒事掙紮着想站起身，可他的腳剛剛觸地，就被腿部的傷抽疼得重新坐回到病床上。

他還是不死心：“……那我能不能先去看看就回來？”

“沒傷到骨頭已經是萬幸了，你再折騰，就不一定要多久才能好了。”陸洺見狀笑了，他推出一旁嶄新的輪椅車：“這幾天還是好好休養，想去哪裏我推你去。”

“……”也是不必了。

林以時看着他推出來的輪椅急忙擺了擺手：“別，這可太誇張了……”

陸洺笑得溫和：“好，那你好好休息。”

“那我給他打個電話吧？”

“好。”這次陸洺并沒有拒絕，将自己的電話遞給他。

林以時接過電話：“我的電話……”

“送去修了。”陸洺的笑意淡了幾分：“不過好在你當時給周姒打了電話。”

林以時想起當時的情況，一邊撥通電話，一邊問道：“陸先生當時怎麽會來？”

“我剛好也在那個劇組。”

林以時撥通電話的指尖一頓：“那不是在X市？”

“恩。”

電話內傳出等待的提示音，林以時卻出神的望向身側的人，詫異的低聲道：“你是從X市……”

“恩。”

林以時半晌未語，直到電話因長時間無人接聽而切斷，他才回過神來：“可、可能他在拍戲。”

“恩。”陸洺接過電話，随手收進口袋後又重新擡頭看向他：“就不問問我為什麽會趕去？”

“為……”林以時還是沒有問出口。

他別開視線，正想說些什麽結束話題，陸洺卻忽然說道——

“林先生，我喜歡你。”

林以時愣住。

“不是朋友或敵人的欣賞，是喜歡。”

“怎麽可能。”林以時的身體一僵：“開什麽玩笑，我是男……”

他說出口才忽然想起，陸洺的确承認自己喜歡男人。

“我知道。”陸洺彎眼笑道。

“我不喜……”林以時就要脫口而出的話卻生生頓住，他咬緊牙關：“陸先生就別拿我開玩笑了。”

“林先生對我的成見果然很大。”陸洺的聲音似有嘆惋：“可将那些我沒有做過的事情強加在我身上，你不覺得這樣對我不公平？”

林以時怔在原地，半晌，他別開視線：“陸先生，我沒有那樣想。這幾次我都是真的很感謝你能幫忙。”

聽到他這樣說，陸洺竟輕笑出聲。

“沒關系的。”陸洺笑道：“我并不是希望林先生回應我，只是害怕被人捷足先登而已。不過……”

他含笑打量着林以時局促的表情，溫和笑道：“林先生說要感謝我，總要拿出些誠意？”

“什麽誠……誠意？”

林以時的動作一僵，竟因他的話而下意識向後退了退。

陸洺不着痕跡的靠近，在他緊繃的神色中饒有興趣的打量着他的動作：“當然是……”

林以時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就在他下意識緊繃着不知陸洺想說什麽的時候，一陣敲門聲卻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林以時像是松了口氣一般的将目光轉向門口。

“林先生。”陸洺卻沒去管站在門外的人是誰，繼續将剛剛的話說完：“所以咱們現在算是朋友了，對嗎？”

待看清門外站着的人，林以時的呼吸一滞。

“你怎麽來……”

他下意識的脫口而出，卻像是覺得這樣的話有些不妥，忙收住了自己的話，轉而重新将目光落在正跟自己說話的陸洺身上：“當、當然。”

陸洺似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他站起身，這才心情不錯的将目光落在來人身上。

“林導，好久不見。”

站在門外的人正是被林叔虛扶下的林山。

林山的與陸洺微微颔首，再次将目光轉到林以時的身上。他走到病房內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看向林以時的目光不怒自威：

“怎麽，我不能來？”

“林導，你們先聊，我去讓醫生等等再來給他做個檢查。”陸洺見狀站起身笑道，他說罷禮貌的颔了颔首走出病房。

林山的目送他走出房間，這才将視線重新轉回到林以時身上。

“平時不省心也就算了！現在竟然還惹上了這樣的事！”林山打量着他這副樣子，氣道：“你瞧瞧你把自己搞成了什麽樣子！”

“老爺，您別生氣，以時少爺也受了驚吓，這樣的事情他也不能預料……”

林山卻憤怒的打斷了他的話：“他早點回家，不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這……”林叔看看這兩個人，滿面為難道：“以時少爺也是想靠自己闖出一番事業……”

“他離家兩年了，你看他闖出什麽名堂了！倒不如跟着我一起做項目，挂一個執行導演的名頭不好嗎！”林山氣歸氣，見林以時一直沒有出言頂撞自己，氣也不由得消了大半，他冷哼道：“什麽時候回家！”

林以時聽見他說的“執行導演”心中一動，忙不着痕跡的問道：“你接了新項目？你這幾年不是沒什麽看得入眼的項目嗎？是什麽項目？”

“從前可沒見你這麽上心。”林山聞言難掩喜色，卻瞥眼打量着林以時：“怎麽，你有興趣？”

“什麽項目？”

林以時再次問道，難道《黑白》劇方已經提前和他聯系了？如果老頭真的對那個項目有興趣，那顧臣的事情……

林山對自己兒子這樣的性子已是司空見慣，他冷哼了一聲——

“《無底之謎》。”

林以時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