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萬字章

南枝市到縣城的車程足有兩個小時, 在行進到一半車程時,林絨放開了謝潮生。

長相顯嫩的小姑娘,眼睛彎成了月牙狀, 滿心滿眼都是笑意。

她拿出兩支沒有一絲融化的可愛多,分給她旁邊的少年一個, 剝開包裝後,還輕輕用她那支可愛多去“幹了幹杯”。

坐他們對面的人偏着腦袋,坐他們後面的人伸長脖子,就連前排的人都忍不住時時回頭, 看到這一幕,心情不由自主的好了起來。

年輕,真好。

林絨吃着雪糕, 撩開一點窗簾去看窗外。

看到一片又一片的田地以及小紅房子, 趕緊拉謝潮生的袖子讓他一起來看。

謝潮生轉過頭,突然聽到她問:“我能不能不喊你班長了?”

謝潮生稍一怔。

林絨又說:“大家都喊你班長,我也喊你班長,一點都不特殊。”

謝潮生嘴角不易察覺地上揚,旋即恢複平整, 問她:“那喊什麽?”

林絨這下确實沒有想到,能代替班長的更好稱呼。

謝潮生?

太生硬。

潮生?

不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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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

更不對了……

男朋友?

這個成天挂嘴邊喊她大概會被當成傻子。

“算了, 還是喊班長吧。”林絨咬了一口雪糕,含糊不清地說。

謝潮生垂下眼睑,應得好聽:“嗯。”

下車後,林絨走在前頭, 先看到在出站口外等她的尤意。

她人還沒喊,尤意神情變了,點了一根煙, 深吸一口,冷笑不說話。

等人到了跟前,他懶懶望向後邊的謝潮生,拖腔帶調地問:“怎麽,蹦個極,還興帶護花使者啊?”

林絨正從書包裏掏出傘,小心撐開,想把她和謝潮生給遮住,免得待會毒辣辣的太陽曬到。

聽了尤意的話,毫不客氣地回:“你有說過不能帶人嗎?”

尤意幹笑:“确實沒有。”

林絨:“這不就得了?又不礙你事。”

尤意還沒回嘴,後方的謝潮生把手裏提着沒吃完的零食,放進林絨小書包裏拿出傘後空出的位置,再給她拉上拉鏈,從她手裏接過了傘。

傘被謝潮生舉在兩人頭頂,林絨自然而然往他身邊靠,地上的影子更是親密交織,仿佛誰都融入不進去。

尤意看得惱火。

“你倆到底是來蹦極,還是來秀恩愛?”

林絨極力裝作是不經意間,牽起了謝潮生的小拇指和無名指。

接着望向尤意,有了底氣,皮了一把:“不能兩樣都有嗎?”

尤意咬牙,氣到發笑:“行,那你別怪我告訴你爸媽。”

林絨:“你要搶我爸的位置。”[なつめ獨]

“……”

尤意:“林絨,你別以為我是在跟你開玩笑。”

林絨:“你要搶我爸的位置。”

“…………”

最終,尤意悶着氣,跟在一股膩歪勁的兩人後頭,上了旅游車。

從縣城裏到蹦極的山裏頭路程不算遠,半小時左右就到了。

下了車,遠遠就能看到蹦極臺,還能聽到人撕心裂肺的慘叫。

林絨心裏沒怎麽怵,她仰頭去看謝潮生,發現他的神色也很平靜。

她忍不住問:“班長,你蹦過嗎?”

謝潮生:“沒有。”

林絨:“那你怎麽不怕?”

謝潮生反問:“你呢?”

林絨哪好意思說,她現在滿腦子只有他的臉,哪還能想進其他的事。

三人往蹦極臺靠近,現在正在等待的是幾個青少年,年齡看樣子比他們小一點,應該是成群結隊來的。

其中有個男孩子不敢跳,被個穿粉裙子的女生出其不意吼一聲,腿腳發軟摔下,撕心裂肺的慘叫響徹了整個山谷。

剩下的幾個人哈哈大笑,尤其是粉裙子的女生跟身旁人打趣:“你看他,慫得要死,就這樣,還追人呢,誰看得上他啊?”

林絨一直往前邁着步,直到陽光突然直射到自己皮膚上,她才意識到不對勁。

回過頭,看到謝潮生舉着她那把小花太陽傘,動作定格,神情定格,有身後秀麗的山峰景色作為映襯,一身黑白的他像是被嵌入了油畫中。

林絨沒往前跨回傘下,而是遲疑地問:“班長?”

謝潮生仿佛從夢中被驚醒,視線從前方落回她臉上,向前跨一步的同時,把傘朝她斜過來。

尤意哂笑:“林絨你眼珠子長那麽大,剛才就看不見啊?”

林絨抿唇看他。

尤意笑意更嘲諷:“就說他喜歡幼的,你還不信?沒看到他剛才盯着那群小屁孩目不轉睛,魂都飛了啊?”

林絨:“你瞎說什麽呢?那是被吓到了。”

“吓到?”尤意笑,“我記得剛才是誰說不怕來着?況且,你怎麽就沒被吓到啊?你看,你男朋友還轉身了,看沒看到?”

林絨往旁邊望,看到謝潮生确實轉了身,現在跟她并排,背朝着蹦極臺那邊。

“班長……”林絨喃喃喊。

謝潮生朝她看來,視線卻仿佛穿透她看到了別的什麽,格外出神。

他也沒有搭理尤意一而在再而三的嘲諷,只是淡淡說:“現在人多,待會再來。”

尤意啧了又啧:“看了就看了,你心虛什麽?要不要上去多看幾——”

他話還沒說完,視野裏前方那個粉裙子女生随意轉身,看到他們這邊,視線定格一秒,緊接着喊出聲:“哥哥!”

林絨看到謝潮生的表情僵了一瞬。

粉裙子女生喊完後,一刻也不猶豫地跑過來,邊跑邊喊:“哥哥!”

女生的聲音又嬌又甜,聽得尤意耳朵發麻,視線來回在粉裙子女生和謝潮生臉上打轉,對比過後,意味深長地嘆:“噢……原來是妹妹阿,光看背影就互相認出來了。”

随後又輕挑之極地笑:“一點,都不像呢。”

林絨轉頭看,确實不太像。

謝潮生的五官是深邃又精致的漂亮,因為他的眼神和整個人的氣質,又有清隽出塵的味道,斯文俊秀和勾人之間,有一個微妙的平衡點。

放到人群裏,是會讓人一眼驚豔,并且念念不忘的類型。

而那個粉裙子的女生,五官較為扁平,打扮過後是看着挺清秀可愛,但遠遠比不上謝潮生的精致程度。

或許……是表妹堂妹什麽的,林絨在心裏想。

粉裙子女生很快跑來,轉到他們身前,看見的确是謝潮生,嘴角咧起了老高:“哥哥,你之前不是說有高空恐懼症嗎?今天怎麽還是來了?對了,你怎麽知道是今天啊,是不是媽媽告訴你的?”

謝潮生還未開口,尤意讪笑着說:“你沒看到你哥哥旁邊啊,什麽高空恐懼症呢,那都是你哥哥騙你的,他就是不想跟你這個小屁孩玩,知道沒?”

“哥哥才不會騙人!”話是這麽說,粉裙子女生的目光轉到了林絨身上,毫不避諱地在她臉上掃射,觀察完後,生氣地望向謝潮生,“哥哥,她是誰?你為什麽要把傘給她打?”

林絨小聲提醒:“是我的傘。”

“那不要你的臭傘!”女生的手動作迅速,想從謝潮生手裏搶過傘。

“別鬧。”謝潮生沒有動,只是淡淡的一句話,女生摸到傘柄的手頓住。

她姍姍擡頭,不敢置信道:“哥哥,你為了她兇我。”

尤意擺出了一副看好戲的神色。

這時女生的其他朋友也跑過來,看到他們三個,先是呆了一呆,目光最後落在謝潮生的臉上,喃喃地問:“裴若,這就是你哥哥阿?”

裴若聽了點頭,眼睛紅紅地說:“我哥哥不是為了我來的,原來我哥哥在騙人,他還為了別人兇我……”

“啊……”這幾個人看向林絨,臉上不約而同流露出不滿的神情,其中有個女生說,“你是誰啊?幹嘛要搶若若的哥哥,她哥哥那麽好,都被你帶壞了。”

林絨不知道該說什麽。

帶壞嗎?

好像……是有一點。

林絨悄無聲息地往旁邊移,拉開和謝潮生的距離,微抿抿唇,極力裝作自然的模樣:“我是他的同學。”

謝潮生沒說話,直到裴若紅着眼睛來拽他的手:“哥哥,你都幾天沒回家了,爸爸媽媽都很想你,跟若若回家好不好?”

謝潮生不動聲色避開她的手,轉過臉,把傘柄交到林絨手上。

“你先去玩。”

意思就是,他和他妹妹有話要說。

幾天……沒回家?

林絨抓着傘,呆呆愣愣的,看着謝潮生和裴若的身影走遠。

直到今天她才發現,她一點都不了解他。

關于他的家庭,他的性格,他的喜好……她全都一無所知。

謝潮生哄得被慣壞的小姑娘先回去後,回到蹦極臺,恰好看到林絨往下栽倒的身影。

工作人員感嘆:“這姑娘膽子是真大啊,不帶一點怵的,三二一我才剛喊第一聲呢,人就沒了,蹦個極跟來跳樓似的……”

“可不是嘛!魂都沒了,還怕個屁!”剛蹦完極腿肚子還在打顫的尤意,往下一看,“操!真不喊啊,牛逼!”

謝潮生自然也看到了。

蹦極繩索末端挂着的人,保持着标準的姿勢任繩索不斷回彈,一聲不出,像個毫無感情的假人。

“哄完你好妹妹了啊?”尤意看到他,笑了笑。

謝潮生沒理他。

繩索漸漸不再回彈,林絨被提升裝置一點點拉上來,在這過程中,人依舊是毫無動靜。

她上來後,在工作人員解開她身上裝置時,往他這邊看了一眼,彎了彎唇,笑容很深。

“班長,到你了。”

解開裝置後,她走過來說。

謝潮生:“我不用。”

“好像是差點忘記了,你有高空恐懼症,”林絨又是一笑,“那回去吧。”

謝潮生:“好。”

回去的兩趟車上,林絨照例是挑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尤意像是察覺到了兩人的微妙氛圍,搶先一步坐她身邊,見到誰都沒有意見,于是坐得心安理得。

他打開林絨的書包去拿零食,餘光望到坐在另一旁的謝潮生,有點幸災樂禍。

他掏出一包薯片,給謝潮生丢過去:“餓了吧?先墊墊肚子。”

謝潮生又丢回來:“給她。”

尤意宣誓主權沒宣成功,把薯片往林絨懷裏丢:“随便吃點。”

林絨拿起薯片,重新丢給尤意,頭靠在座位上,閉上眼睛。

“我睡會兒,別來吵我。”

尤意愣住,只有撕開包裝,往自己嘴裏大口塞,看着人閉上眼睛像是睡着了,小聲嘟囔:“惹你的又不是你爸爸我,跟爸爸置什麽氣呢?”

回到南枝市,已過了黃昏,天空開始呈現出灰藍的顏色。

三人回家的路各不相同,最先打到的一輛車,理所應當給林絨坐。

林絨笑着跟兩人打過招呼,上了車,漸漸遠去。

當原地只剩尤意和謝潮生時,尤意空踢一腳,問謝潮生:“看着倒挺正常,實際很不正常,你就沒發現,你惹她生氣了啊?”

謝潮生注意着路面來回的車輛,聽到這話目光沒轉,淡聲說:“發現了。”

尤意莫名其妙:“你就不哄哄?”

謝潮生這時才看向他,語調平淡:“你希望我哄?”

“操!”尤意後退一步,“能不能別把話說這麽歪?害得老子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有病啊?”

謝潮生:“或許。”

尤意:“……”

過了會兒,他湊過來:“其實呢,爸爸是不贊成你和她在一起的,之前光看到你的臉,爸爸就滿肚子來氣,但是呢……”

他尾音拖得很長,幽幽嘆了口氣說:“誰讓她白長那麽大眼睛,偏偏就看上你了呢……現在看着她難受,爸爸心裏也很難過,你要是不想哄的話,幹脆就分了呗。”

這時車來了,尤意要上前,可惜……

沒搶過眼疾手快的謝潮生。

他上了車,把車門關上,緩緩看向他,薄唇張合。

“做夢。”

照例是那個破舊的小區,謝潮生走進跆拳道館前,先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她看到他,有些拘束,從頭到尾的高定也再襯不出氣質。

謝潮生想避開她,卻在走出幾步後,聽到身後輕微的哎喲聲。

他回頭,看到女人跌坐在地上,望着他,美麗的眼睛失去光華。

謝潮生拿出手機,看了看日期,接着淡聲說:“這回,是四天。”

她的眼裏,眨眼間有了水光。

“潮生,媽就你這麽一個孩子……”

謝潮生臉上沒什麽表情:“你這話,別讓裴慶國和裴若聽見了。”

虞雲希眨了眨眼,晶瑩的淚水從眼中溢出來,塗了啞光紅色膏體的唇翕動:“我聽若若說了,你今天又和那個女孩子在一起,對不對?”

注意到有外出散步的小區居民,他們的目光漸漸看了過來,謝潮生上前把人扶起,一直把人扶到小區外,讓她坐在公交車站臺前的不鏽鋼長凳上。

虞雲希順從坐下,轉而望向他,語重心長道:“我不是不讓你談戀愛,只是我看人家家裏情況,也挺好的,人家小姑娘也那麽好,她父母哪舍得她早戀?”

謝潮生沒說話。

虞雲希繼續道:“是那小姑娘先追你的吧,看人家可愛,就忍不住了……我看你的性子,也不像是會主動喜歡人的,更別說追人了。”

她這話不是問句,因此也沒指望他回答,轉眼間另開話頭:“你要是真喜歡,媽答應你,只要你成績一直保持在年級第一,并且也不耽誤人姑娘學習,那到時候,媽親自去跟她父母說,讓你倆好好在一起,行不行?”

謝潮生這時,終于望向她。

眼前的女人保養得非常好,加上有一副天生的好容貌,到哪裏都是吸睛的存在。

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會被裴慶國看上,成了充當他門面的花瓶。

虞雲希足夠美麗,可她的其他方面,與她的美麗并不相稱。

她總喜歡把一切想得很簡單。

三十八歲的年齡,還是十八歲那年的見識和閱歷。

會動不動吃醋,會動不動撒嬌,更動不動便發脾氣,任由着自己的性子,做出自己想做的事。

人往往會被第一眼造成的印象所迷惑,就比如虞雲希在大多數人的眼裏,應當是優雅而又知性的女人。

但事實上,她只是一個擁有這樣外在的少女。

她永遠的,活在了她的十八歲。

因為年輕時的氣盛嫁給謝霄,又因為忍受不了他的忙碌,從而結識其他的男人。

再是随心所欲的,想離婚,便義無反顧離婚。

虞雲希嫁給裴慶國的第二年,以謝霄家暴為由,奪過了他的撫養權。

而後,便是無休止的反複。

她将忍受不了的脾氣發在他身上,他默默受着,實在受不了了,便會逃回謝霄身邊。

不過一天,至多兩天,虞雲希會放下一個作為母親的身段,低聲下氣地求他回到她身邊。

這種時候,她不會再說,他能擁有的優渥的一切,全都是她給他的。

她只會用一個母親的目光,看着他,哭訴着,告訴他,這個世界上,她只剩他了。

他也想過硬氣。

但謝霄的經濟能力不足以支撐他的生活,甚至于說,他養活自己都很困難,時常還需要他的接濟。

如果他不回到裴家,如果虞雲希失去了作為裴慶國夫人的身份,那他們,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寶貝,聽話,跟媽媽回家,好不好?”虞雲希溫柔地看向他,“你待在你爸爸身邊,怎麽和那個女生在一起?就連同學,都當不了了吧……”

就連同學,都當不了了吧。

連同學,都當不了。

謝潮生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切身意識到自己的卑微和渺小。

所以便像今天這樣,他不能惹裴若生氣,不敢在她面前承認林絨的身份,因為只要那樣,她勢必會鬧到天翻地覆,鬧到裴慶國的眼前。

他需要回到裴家,目前的虞雲希,更是沒了裴家便不能活的存在。

他們都是隐藏在黑泥中最見不得光的可憐人。

軟弱而又無能,早已經忘了依附自己,該怎樣去生活。

可憐,可悲,也很可笑。

明明是最見不得光的存在,卻又時常妄想着——

去染指,那份光。

謝潮生和虞雲希回到裴家別墅時,時針的指針剛指向十點。

裴慶國還未回來,裴若歡呼着沖上來:“哥哥,你終于回家了!”

虞雲希搶先抱住了裴若,摸着她頭說:“若若,你今年也滿十五歲了,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随便抱哥哥了。”

裴若抓抓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吐了吐舌頭,調皮地說:“看到哥哥太激動了,差點忘了,哥哥,你不會覺得若若不淑女吧?”

謝潮生輕勾唇:“怎麽會?”

裴若笑嘻嘻說:“那就好。”

謝潮生往房間走,她跟在身後喊:“哥哥,你還沒有吃飯吧?我讓趙姨給你重新做飯。”

“不用了,”謝潮生回頭,視線落在虞雲希臉上,“我跟媽剛才在外面吃了。”

虞雲希愣了愣,接着點了點頭,笑着說:“是啊,若若,我跟你哥哥都吃飽了,再多吃一點的話,晚上肚子會撐得難受。”

裴若失望地說:“好吧,哥哥。”

謝潮生回到房,拿出了手機,微信的輸入欄裏一直是那句話——

今天是我不好,沒照顧到絨絨寶貝的情緒,請求原諒。

是在出租車上就編輯好的,一直沒有發送,總覺得哪裏還不太對勁。

後來遇到虞雲希,也就忘了這回事。

現在看來,确實很不對勁。

不是他會說的話,林絨或許……也會覺得太虛僞。

他删掉了幾個字——

今天是我不好,沒照顧到你的情緒,請求原諒。

還是不太對勁。

謝潮生繼續删——

是我不好,請求原諒。

似乎太過生硬。

謝潮生改了改——

明天有空嗎?

有些話,還是适合當面說。

準備好了一切,然而,謝潮生的指尖在綠色的發送按鈕上,遲遲點不下去。

如果她睡着了,會不會把她吵醒?

轉眼間,又覺得,林絨不像是會被吵醒的人,畢竟在大巴上,能睡得那麽熟。

說到底,是因為不夠勇氣。

謝潮生失笑,走向了浴室。

從浴室出來後,準備好了發送。

但他從沒想過的一件事,是他先收到林絨的消息。

她頭像的魚換成了一張動漫風景圖,發來的消息,只有簡簡單單的三個字——

分手吧。

謝潮生想發點什麽,卻忘了有行字,還躺在輸入欄。

指尖不經意間,觸碰到了發送。

下一刻,看到需要開啓好友驗證的消息,如墜冰窟的失重感卷土而來,伴随着刺入骨髓的寒冷。

他确實從來沒想過。

先放手的那個人,會是林絨。

她每次出神而又專注地盯着他坐的車,直至消失。

她在文理分班時選擇了不擅長的理科,只因為他。

她總想掩飾卻又無法避免自己的眼神,向他投來。

……

謝潮生打開QQ,點開林絨的頭像,毫無預兆看到了上方的添加好友。

他喉嚨不住的上下滑動,撥通了她的電話,傳來的……只有一陣又一陣的忙音。

毫無疑問,他被拉入了黑名單。

謝潮生放下手機,開始仔細回想,他是不是太過冷淡。

回想不到一刻,他按照班級通訊錄撥通了譚一一的電話。

那邊的女聲帶着倦意打着哈欠,答應幫他聯系到林絨後撥打回來。

等了半個小時,再打過去,譚一一的電話也成了忙音。

謝潮生望向床頭櫃上的那瓶雲南白藥噴霧,嘴角微扯。

過了片刻,他給尤意打電話。

尤意的脾氣幹脆直接:“分了就分了,關老子屁事!”

說完挂斷,再打過去,石沉大海。

謝潮生起身,走到落地的全身鏡前,望着裏面的人。

良久,嘴角又扯了扯。

“你怎麽了?”

他開始問自己。

“你到底,怎麽了?”

一整個暑假,謝潮生和林絨沒有再見面,也沒有聯系。

報名那天,他遠遠看了林絨一眼。

她穿着泡泡袖的杏色及膝裙子,黑發蓬松散在肩頭,額前的劉海像一彎月牙,襯得下垂的貓眼更為圓潤,瞳仁烏黑,閃着耀眼而溫柔的色澤,如同寶石。

高一到高二,兩年的時間,她額前從來沒有過劉海,也不會将頭發随意披散。

他唯一看過一次她披頭散發的樣子,是那節被占用的班會課,她用筆當做簪子盤起頭發,随後不經意地抽出,一頭黑發宛如流雲般散下。

現在這次,是第二次。

謝潮生收回目光,當做自己沒看見。

開學那天,出國旗的時候,謝潮生久違地出現在衆人的視野。

林絨站在女生隊列的中後排,聽到不少女生的驚嘆聲。

“我操,看到沒?又帥了!”

“啊真的好帥,哎!看過來了,他看我了!”

“啊啊啊,要死了。”

……

升完國旗,唱國歌時,周圍總算能夠安靜一些。

随後校長和老師代表致辭,緊接着學生代表上臺致辭。

周圍的人群又一次開始興奮起來。

謝潮生的身形清隽而挺拔,簡單的藍白色校服,被他穿出定制款的效果,渾身從頭到尾,沒有一個線條不被勾勒得完美。

黑發細碎垂于額前,精致的五官因為瘦削,更顯得出類拔萃,淺淡的唇并無弧度,添了幾分淡漠氣息。

他明明在富有情緒地致辭,由清冽幹淨的聲線說出,以及那雙看一眼就讓人産生禁欲念頭的眼睛,讓人只剩一種直覺——

他很高冷,不好相處。

所以臺下的女生們,也都只是過過眼瘾,最多再動動嘴皮子,不敢再有其他的念頭。

開學典禮完畢,林絨順着人流回到教室,第一節 課是班會課,李妍要重新安排座位。

林絨擠回她前排的位置,把譚一一的同桌秦漾趕了回去。

安排座位時,完全打亂了上個學期的座位順序,成績好一點的同學會和差一點的同學坐在一起,形成互幫互助的學習氛圍。

林絨上學期期末考是在班級第12名,年級第258名,算得上是中上成績的一批。

畢竟他們這一屆的高三,學生人數一共有1600多人,是南枝高中歷年來招生人數最多的一批。

林絨和一個戴眼鏡的清秀男生坐在一起,她的位置在第五組的第四排,周圍的學習氛圍還算不錯,都是些平時上課肯認真聽講的。

她注意了下譚一一,她這回離她離得天南海北,兩人別說上課講小話,連傳紙條都是不可能。

而謝潮生,她沒注意。

大概好像,還是坐在後排某個位置吧。

反正,與她無關。

到了選班幹部的時間,有意參加班幹部競選的同學上臺演講,由班裏的同學進行匿名投票。

到了高三,尤其是在他們這樣的重點班,大概所有人想的都是好好學習,上臺競選班幹部的人竟然寥寥無幾。

謝潮生,也沒有站上去。

李妍也不尴尬,看到大家熱情都不高後,直接說還是按照以前的來。

這回沒人敢有反對意見,都默默接受了。

李妍說接下來有文藝彙演,屆時市教育局的領導都會來參觀,每個班都必須報一個節目上去,讓文藝委員組織好這一次活動。

好巧不巧,林絨就是文藝委員。

後半節的班會課,她一直都在思考着要怎麽組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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