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23
同帳的幾個人顯然都非孫伏虎狗腿小弟之流,但對他也不好擺什麽臉色,見孫伏虎又開始繪聲繪色的講述他爹如何跟着本朝唯一的一品鎮國大将軍葉宗石南征北戰威風八面,只得偶爾應付一兩句以便不讓這位孫少爺惱了。他們都是尋常人家出身,誰也不願意得罪了家裏在軍中頗有勢力的孫伏虎,可也不願意像訓練營中一些趨炎附勢之徒當了他的爪牙,所以只好虛與委蛇面子上過得去。
一般人不敢得罪孫伏虎,但葉悔之明顯不在此列,外人看來他就是一個無親無故的失憶病患,光腳的并不怕穿鞋的,非要拉親帶故的話季滄海算不算,非要深究的話葉宗石行不行,生了兒子不就是還債的麽,這麽多年沒麻煩過他老人家什麽,萬一将來真跟這位孫少爺搞出點什麽血海深仇來,葉老将軍也不至于搞不定個舊部吧,畢竟大兒子要休了人家閨女這事兒和自己不給人家兒子一些小面子這事兒比起來,也不算什麽事兒。
快被自己這事兒那事兒的繞暈了,葉悔之咳嗽兩聲打斷了孫伏虎,“既然你家在振威軍那邊這麽有威勢,你為什麽不跟着你姐夫混,要跑到季滄海這邊來?”
帳子裏的人對葉悔之直呼主帥姓名有些錯愕,葉悔之反應過來糾正了一句,“我是說咱們季江軍。”
孫伏虎倒沒覺得葉悔之是在擡杠,反而覺得他這個問題問的好,面帶得色又故作苦惱的回說,“我自幼長在軍中頗有些本事,可是我爹那些部下總是捧着護着的讓我根本無處發揮,後來我姐嫁給了小葉将軍更不得了,連我姐夫的部下也都來這套,我在振威軍中根本不能像個尋常士兵那般自處,恰好季滄海這邊征兵,我就托人講了一下過來了。”
孫伏虎故意也叫季滄海本名,有些不想落了下風的意思,其餘幾人微微皺眉,葉悔之倒沒在意,而是在想另外一件事,哎呦你來這邊是在像尋常士兵那般自處麽,我見識少你不要逗我,給你插個孔雀尾巴簡直就要開屏了。
見葉悔之不答話,孫伏虎又問,“聽說你是被季滄海的馬撞到失憶了,在将軍府裏住了不少日子,他人怎麽樣?”
反正沒你譜擺的這麽大。
小狗顯然特別崇拜季滄海,搶過話頭說我們将軍是天神一樣的人。
孫伏虎不屑嗤笑,“你這種低階兵士,怕連他長什麽樣都沒看清過,自己倒會想。”
“胡說!”小狗急了,“咱們将軍常在營間走動,有一次打完仗他還問過我多大了,誇我勇敢!”
回答小狗的是孫伏虎一臉譏笑,并不想和他多說下去的樣子,雷河和馮且安悄悄推了推小狗,不想讓他得罪了孫伏虎,順便還朝葉悔之使了個眼色,怕他初來乍到得罪了人。葉悔之被季滄海罰到這裏來也不是非要惹事,本想領了雷河他們的情裝聾作啞,不料孫伏虎又接了一句,“而且季滄海再厲害難道比得過我姐夫葉驚瀾,都說他們是什麽承安雙驕,我看倒是在拉低我姐夫,我姐夫什麽出身,季滄海什麽出身,不過是個罪臣後人,我姐夫根本不将他看在眼裏。”
孫伏虎徹底把葉悔之得罪了,要說這世上有什麽人是絕對不能當着葉悔之的面亂編排抹黑拉仇恨的,以前是葉驚瀾,現在多了一個季滄海,孫伏虎不幸一腳一個全踩中。雖然平日裏季滄海和葉驚瀾見面兩個人都是一副冷淡模樣,但私下每次他們同葉悔之談到另一個,都帶着一種惺惺相惜之意,意氣風發百戰百勝的兩位少年将軍,就算郁弘這樣的商賈之輩談起都說能同他們生在一個時代與有榮焉,孫伏虎什麽東西,也配将他們兩人随意定高低拉仇恨。
葉悔之開口發難,“孫伏虎,葉驚瀾真的知道有你這號人?”
對于葉悔之突然變臉,在場的人都以為他一直住在季府,只是因為季滄海被貶低才動了怒,孫伏虎愣了一下,反應過來葉悔之說了什麽立即還以顏色,“在季滄海那兒過了幾天狗仗人勢的日子,還真以為他記得住有你這號狗?”
葉悔之譏笑,“将軍記不記得住我不勞你挂心,趁着你姐還沒擡出将軍府,你還是趕緊享受你自己那點所剩無幾可以狗仗人勢的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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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說什麽?”孫伏虎想上來揪葉悔之的衣領,被雷河和馮且安拉住,生怕季滄海得罪了這個愛記仇的小人,倒是身後的小狗一副要跟葉悔之一起咬人的模樣。葉悔之無意瞥到小狗的惱怒樣自己的怒意卻淡了,連他小小年紀都分得出好壞,自己有什麽可憂心自己大哥和季滄海的名聲被孫伏虎糟蹋了的。
主動退了一步,葉悔之坐在床邊拉過小狗,“過來,咱們不和他一般見識,之前不是問季江軍的府裏什麽樣麽,我講給你聽。”
孫伏虎作勢又沖了兩下被雷河和馮且安擋着好言相勸,便也哼了一聲不再理會,剛才他使了全力一把拽住葉悔之對方卻紋絲不動,只怕在這帳子裏動起手來他還保不住要吃虧,這賬倒不如記下來慢慢算。
下午是射箭訓練,很多人來訓練營的時候都帶着自己常年用慣了的弓,雷河幾個的都是從自己軍營帶來的,相同的樣式,而且還是工部去年新改進的那種,這種弓葉驚瀾曾帶回家親試,葉悔之見過所以認得,果然兵部有什麽好東西都是先裝備忠義軍和振威軍。另一邊孫伏虎顯然是個不甘寂寞的,正在同一群人炫耀他的弓,小狗在一邊嘀咕不就是機巧樓千兩銀子才買得到的麽,至于每次都要喊上一遍,那幫人還每次都擺出一幅第一次見似的圍着誇贊,看着都膩歪。雷河說怎麽就你話多,少跟他扯上關系,說完還特意看了葉悔之一眼,“你也別理他,那人仗着出身好愛欺負人。”
葉悔之本來也懶得理他,和雷河、馮且安還有小狗四個人共用一個靶子練習,其他人也是幾人一個靶子共同練習,而那個兇老頭季師傅只是悠哉的搬了把椅子坐在遠處閉目養神曬太陽,龍骧衛選拔在即每個人都是自覺刻苦訓練,根本不用他操什麽閑心。
都說善書者不擇筆,當初葉悔之瞧着葉驚瀾用軍隊尋常配置的這把弓也是箭出如電百步穿楊,可這弓到了他手裏就不是那麽回事了,本來他用他大哥送的那把北境進貢的寶弓望月,在龍骧衛裏也是能比出個高低的,可起手就用慣了極品好弓,現下對着手裏這把普通士兵标配的弓總是有些不趁手,在将軍府練習射靶子本已經能次次射中靶心,現在射了五箭卻偏了兩個。
“不錯嘛。”雷河并不知道葉悔之以前是個什麽水平,聽說他年前才開始學射箭竟能和他們射的差不多,倒是笑呵呵的真心誇獎。
葉悔之是有武功的人,兵器這個東西都是觸類旁通,雷河誇獎他倒沒什麽可得意的,只是謙虛了幾句。他們這些人裏射箭最好的反而是小狗,據說這孩子從小就愛用彈弓打鳥,百發百中,用箭射個不動的靶子簡直小菜一碟,這也是為什麽他年紀小卻被選撥出來參加龍骧衛考試的原因,他們營裏就找不出一個弓箭上能勝過他的。
他們四個人輪着練習了幾輪,孫伏虎待在一邊早就不安分了,領着給他捧臭腳的七八個狗腿子呼呼啦啦的走過來,似笑非笑的站在葉悔之面前,将自己那把一千兩銀子的弓往葉悔之面前一舉,“喪家犬,見過這麽好的弓嗎?”
葉悔之懶得理他,彎弓拉弦,箭嗖的射中靶心。
孫伏虎見葉悔之不理他,拿過自己專門的一種羽箭,也擡臂拉弓,孫伏虎弓強箭重,射出的箭帶着風一下子便将靶心葉悔之的那支箭劈成了幾瓣,葉悔之終于擡了擡眼皮看孫伏虎,表情十分欠揍。孫伏虎倒是沒揍他,反而笑了,摸了摸他那把自覺不得了的弓,“這人吶,就和弓一樣,總是要分個三六九等,什麽貨色就做點相符的事,非要不知好歹,就同那箭一樣,碎了不是?”
衆人在葉悔之臉上看到了一種叫後悔的表情,他們以為葉悔之後悔得罪了孫伏虎,其實葉悔之只是在後悔他為什麽不把自己的望月弓帶來,北國寶弓禦賜貢品什麽的,自己居然覺得帶來太不平易親人了太不合群了,他竟然就把弓和季滄海送的劍一起留在了将軍府裏,失算啊。
孫伏虎瞧見葉悔之的表情以為他服軟了,得意的擡手将他一推,“喪家犬,現在知道怕了?”
葉悔之厭惡的拍了拍被孫伏虎碰過的地方,“你別找事兒。”
孫伏虎笑了,又重重的一推,“我找你的事兒又怎樣?”
葉悔之還作勢向後退了好幾步,孫伏虎看看葉悔之那瘦弱的小身板,以為剛才在帳子裏只是他沒使好力氣。
葉悔之回頭看還坐在原處朝這邊觀望的季師傅,朝他喊:“老頭,他欺負人,你管不管?”
季師傅站起來理了理衣服,說話的聲音特意大了些以便所有人聽清,“你自己沒本事被欺負是你自己的事,我不管。”
孫伏虎笑了,他的狗腿子們笑了,然後他們發現葉悔之也笑了。
葉悔之抽出一根箭在箭頭處随手折斷,将箭杆扔在地上,握着箭頭随手朝箭靶一丢,箭靶被生生穿出了一個窟窿,圍觀的人群安靜了,目光在葉悔之和箭靶之間來回看,孫伏虎咽了咽口水,一狠心喊了句一起上,然後,他們就沒有然後了。
等打完了架,季師傅才拎着藤條不緊不慢的溜達過來,後面還跟着兩個平日協助看管他們的士兵。季師傅看了看每個旗杆上挂着一個的狗腿子們,也沒什麽表情,只是沖着胡亂叫罵的孫伏虎說了一句,“挂那兒叫喚我看比挂個軍旗活潑,就挂着吧。”
孫伏虎閉嘴了。
季師傅也不急着将人放下來,又轉了身子指指葉悔之,“拖下去,打二十軍棍。”
葉悔之不服氣,“是你說欺負人不管的。”
季師傅點點頭,“打人不管。”
說完又望了望不遠處被穿了個窟窿的箭靶,“打壞東西,二十軍棍。”
被兩個士兵一左一右架着胳膊帶走,葉悔之覺得,這劇本好像似曾相識……
作者有話要說: - = 打LOL被虐成渣渣 于是更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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