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24
平生第一次被揍了屁股的葉悔之後來是被雷河和馮且安架着回的軍帳,小狗跟在旁邊真的像一只小狗一樣圍前圍後,就差伸舌頭蹭大腿了,他年紀小性子耿直,早就看不慣孫伏虎那一撥人,如今葉悔之非但把他們揍了一頓,而且是輕輕松松就揍了一頓,讓小狗頓生崇拜之情。
雖說葉悔之有功夫傍身,但打在屁股這種地方實在是沒有用武之處,白花花的肉被揍得開了花,萬一傳回将軍府裏指不定會被緋夜他們怎麽嘲笑,更不知道季滄海會不會因為他惹事有些失望。趴在床邊舉着個海碗吃飯,身傷加心煩也沒什麽胃口,碗裏的菜大半都撥到了小狗的碗裏。
小狗是特意被留下來照顧葉悔之的,其他人按規矩則要在飯堂裏面吃飯,等到葉悔之和小狗吃完,雷河和馮且安也一起回來了,反倒是從軍旗杆上被放下來的孫伏虎一直不見蹤影。馮且安性子內向,但見了葉悔之還是主動過來查看了一下傷勢,又将自己帶來的傷藥塞給葉悔之,說是比軍營裏面的要好些。雷河在葉悔之旁邊坐了,笑着說好多人都要來探望你,我覺得你傷着也不一定願意費神,都替你給擋了。
“探望我?”葉悔之想不明白,他上午才被扔進坑裏,下午就挨了板子,連人都記不住幾個,哪來的熟人探望。
看出葉悔之的疑惑,雷河解釋了一下,說這訓練營裏一貫都是孫伏虎那些人作威作福,很多人不願屈從他又不願意因為和他對着幹違背軍規被趕出去,所以心裏都帶着不忿,今天你算是替大夥出了一口惡氣。
“那為什麽他不會被趕出去?”葉悔之不解,“那季老頭看着像眼睛裏容得下沙子的?”
“他說因為他爹和他姐夫,所以沒人敢把他趕出去。”小狗在一邊悶悶搭話,葉悔之皺着眉頭想了想也沒想明白,怎麽看那季老頭也不像個趨炎附勢的,而且季滄海又不是個擺設,龍骧衛将來可是他的親兵,怎麽能容得下備選訓練營裏這般烏煙瘴氣。傷口發炎有些低熱頭疼,葉悔之索性也不多想了,之前小狗已經幫他換了衣服上了藥,這會兒剛好直接睡覺,可見葉悔之閉目養神小狗不幹了,擡手推了推他,“你怎麽吃了就睡,不如你再講講咱們季江軍的事吧。”
葉悔之懶洋洋的睜開眼睛,“不如聊聊你大名叫什麽?”
耿直少年茍富貴受到了重創,端着倆人吃完的碗走了,葉悔之重新閉上眼睛,想起明天就是正月十五了,又想起季滄海明明答應過同他吃元宵看花燈的,腹诽着季滄海說話不算數,又有些埋怨他把自己發配到這種不明所以亂七八糟的地方,東想一下西想一下沒一會兒就趴在床上睡着了,一覺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一早葉悔之是被軍鼓驚醒的,平日在将軍府雖然洪修白夜幾個人也天天早上去掀他被子抓人,但那時間通常季滄海都已經練過一套槍法,李叔都已經打完一套八段錦,李嬸都已經蒸完幾籠饅頭,白夜和緋夜都已經掐過一架了,總之在早起這件事上季滄海并沒太為難過他。可顯然軍營裏沒有季滄海默許他睡懶覺,仗着屁股有傷賴着不想起的葉悔之最後是被季師傅用藤條抽起來的,一邊穿衣服還要一邊被抽,逼得他特別想把這老頭也挂在外面旗杆上一了百了。
季老頭還算有人性,念在是正月十五給訓練營裏的士兵放了半日假,家裏在本地的還可以回家留宿一夜第二天早上點卯。如果屁股沒傷葉悔之還能厚着臉皮回将軍府去蹭一碗元宵吃,沒準晚上還能磨着季滄海去街市看花燈,但可憐他傷了屁股還站了一上午圍觀別人練習騎射,現在連走回自己住的軍帳都苦不堪言,更別說騎馬回城了。頭晚上根本就沒回來住過的孫伏虎整個上午都躲得離葉悔之遠遠的,只用眼刀唰唰的飛他,待到中午解散立即騎馬回家,緊跟着他一大群人陸陸續續都走了,反倒是雷河幾個都沒動。
葉悔之屁股朝天趴在床上翻馮且安的兵書,瞥了一眼旁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三個人直接開口趕人,“走吧,我這麽大個人還會因為沒人陪着過元宵節就痛哭流涕麽。”
雷河還是不放心,馮且安和小狗也有些糾結,葉悔之費了很多口舌才把三個人打發走。馮且安和小狗都是本地人,正月十五正是阖家團圓的日子他們怎麽能不回去,雷河倒是外地的,但是有個親弟弟同在振威軍中當兵,兄弟二人也是早就商量好了要同過的。從小到大一個人過節的時候多的是,葉悔之并不覺得自己會有什麽情緒,可等到雷河他們真的都走了,面對着寂靜無聲的軍帳,葉悔之卻莫名其妙想起了大年夜,那晚大家一起喝酒吃飯放煙花,許多人許多笑聲,同現下一比,竟然就生出了許多寂寞。
冬日裏天黑的早,對着兵書寂寞了一下午的葉悔之見天色漸暗,十分不情願的爬起來去飯堂吃飯,畢竟一個人夠慘了,再餓肚子豈不是更慘。難得今日飯堂也很應景,做的是元宵,留在軍營裏的人不多,三三兩兩的坐在飯桌旁,每人手中捧着個大碗,熱騰騰圓滾滾的元宵看着便很有食欲,可葉悔之瞧見卻有些堵心,頓時覺得似乎不那麽餓了,扭臉又出了飯堂,一瘸一拐回了營帳。
營帳裏透着幽幽燭光,微弱的暖色卻讓人覺得冬夜也不是那麽冰冷了,葉悔之記得自己離開的時候并沒有點蠟燭,看情況應該是已經有人趕回來了,不想讓人覺得自己情緒低落,葉悔之拍拍臉頰擺出一張笑臉掀開簾子,“哪個傻蛋這麽早就回來了?”
看清坐在帳內的人,葉悔之的笑僵住了,愣在原地喊了聲将軍。季滄海坐在桌邊并沒有起身,而是把手邊的食盒掀開,從裏面端出一個擰着蓋子的木碗,葉悔之看着季滄海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的擰着碗蓋,蓋子打開,裏面的元宵湯還冒着熱氣,一個個白胖胖的元宵擠在碗裏,模樣十分讨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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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滄海又拿出一個湯匙放進碗裏,将碗往葉悔之的方向推了推,“愣着幹什麽,來吃。”
葉悔之盡量狀似平常的走到季滄海身邊,不想讓他看出自己屁股受了傷,可要坐下的時候卻被季滄海攥着胳膊攔住了,“不是挨了軍棍,站着吃吧。”
其實只是一天不見,可看到季滄海的瞬間,葉悔之發現自己居然有些想他,本來想起季滄海答應同他一起吃元宵的事有些怄氣,連晚飯也覺得沒什麽胃口了,沒想到季滄海非但記得許諾,還親自出城送了一碗元宵來,這下反倒是葉悔之自己心裏過意不去了。
端着碗默默的咬了口元宵,葉悔之悶悶的開口,“将軍,你其實不用對我這麽好。”
季滄海仍是一貫清冷的樣子,筆直如槍的坐在旁邊,只是看着葉悔之的眼神,在燭光下微微柔和了些,“既然答應你了,總該做到。”
說了聲謝謝将軍,葉悔之低頭吃元宵,元宵是李嬸的手藝,知道是要送來給葉悔之的,連餡料都包的十足。昏黃的燭光下兩個人一個站着一個坐着,偶爾有一兩句無關緊要的對話,更多的時候是沉默着,可葉悔之卻覺得心裏很知足,就像大年夜有許多人一起過時候一樣,心是滿的。
碗裏的元宵總有吃完的時候,主動将餐具收回了食盒裏,外面的天色也越發晚了。葉悔之知道季滄海還要趕回去,站在一旁等着送季滄海離開,不料季滄海起身後并沒有拿食盒,而是從一邊桌子上拿過折着的什麽東西,眼中也多了些笑意,“你有沒有放過孔明燈?”
葉悔之反應不及,呆愣愣的啊了一聲。
季滄海的笑意深了些,“我本答應陪你吃元宵看花燈,不過下午時候洪修說你傷了出不了軍營,這花燈必然是看不成了,我帶了盞孔明燈來,你放了它許個願,也算應景。”
葉悔之想問季滄海是不是答應別人的每件事他都一定會做到,後來想了想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并沒什麽可問的。兩個人出了營帳尋了處空曠地方,葉悔之按照季滄海教他的将孔明燈舉好,這孔明燈比外面尋常賣的那些做工要精細,細枝末節都透着季滄海似的一絲不茍,想也知道是出自誰的手。季滄海拿了火折子将孔明燈點着,待到熱氣充滿燈內,葉悔之便松了手,看着暖洋洋的紙燈歪歪扭扭的越升越高。
“許個願吧。”
季滄海的态度有些像哄孩子,葉悔之素來對祈願之類的事嗤之以鼻,此時看着微光下季滄海如星般的眸子,卻有些想要相信他的話,稍一仰頭看着還未飛高的孔明燈,心中有些百感交集,連臉上的表情也不覺柔軟了,“如果我這一生會有什麽所求,無非是有一人可思可伴,有一處可想可歸。”
季滄海沒料到葉悔之會如此坦言,反倒有瞬間錯愕,接着便擡手揉了揉葉悔之的頭發好似安慰,“會有的。”
葉悔望着季滄海笑了,如三月春歸柔中帶暖,“是啊,總會有的。”
作者有話要說: 季九童鞋你是不是春心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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