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29
去沙洲查私鹽案是聖旨,雖然要諸多準備,但季滄海一行人也并未拖延太多時間,幾日後選了個大清早便啓程了。城門口行人寥寥,卻意外碰上了趁着休朝去城外皇寺替皇上進香的慧王爺,慧王爺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只是聽季滄海說起這一趟查案只有他眼前看到的四個人才忍不住皺了皺眉,叮囑說事關重大應該多帶些人才安全。季滄海恭敬的回說既是私訪帶多了人反而容易露出馬腳,慧王爺還是不放心,将自己的一塊玉牌交給了季滄海備着,好歹也是聖上親賜的九千歲,調調地方府衙的衙役他還做得了主。
季滄海和柳龍骧謝過慧王爺,又客套了幾句才重新上路,季滄海帶着的護衛自然是葉悔之,而柳龍骧帶着的據說是他的書童,十六七歲尚帶着些稚氣,名字叫做元寶。季滄海和柳龍骧策馬在前行的并不快,葉悔之同元寶慢悠悠的跟在後面百無聊賴。
無聊了沒半柱香的時間,葉悔之憋不住了,開始拉着元寶閑扯,“元寶啊元寶,你說你們柳家還書香門第呢,你瞧你這名字起的,說出去跟地主家的三兒子似的,連禮部景尚書那麽摳門的人,都沒好意思給他們家丫鬟起名叫招財。”
元寶聽了不服還嘴,“之前管家給起的名字叫柳安,可我家公子說了,爹娘給起的名字別人豈能随意改,元寶就很好,聽着貴氣。對了,你怎麽知道我是地主家三兒子?”
葉悔之:我不知道……
柳龍骧護短,回頭看葉悔之,“一個被随便起名叫季九的人,有什麽立場嫌棄元寶不好聽?”
葉悔之聞言幽幽看着自家将軍的後腦勺,“将軍,聽到這番話的時候,你心底有沒有一絲愧疚之情?”
滅景扭頭嫌棄的打了個響鼻,季滄海連理都沒理。
四個人走了許久,才和一早等着的郁弘等人相會,比起他們的輕騎減從,郁弘那邊可謂富足許多,四輛馬車一字排開,兩輛寬大精美的坐人,餘下兩輛尋常樣式的拉東西。季滄海和柳龍骧都是聰明人,查私鹽一事在朝堂上鬧了許久人人皆知,未必沒人同沙洲那邊有關系先通了氣,所以他們貿然去查,難保對方沒有應對之策,所以打從一開始,兩個人定下的就是分頭行動,一明一暗。派人假扮的柳龍骧和季滄海在明,實際上本人卻是随着郁弘僞裝成商人在暗。
葉悔之圍着裝作季滄海的玄夜轉了好幾圈,還頻頻點頭,“不錯不錯,這軍人氣魄十分不錯,就是矮了那麽一點,可能影響将軍在沙洲百姓心中的英武形象,你要記得你的一舉一動就是将軍的一舉一動,要謹言慎行,雖未必能達到我這種高度,但也要努力做到最好。”
料想是終于能出來玩懶貓撒歡了,玄夜看着葉悔之這幅欠抽的模樣也不計較,只是自顧自整理好了行李站在一邊等季滄海吩咐,倒是白夜不客氣的擡腿踹了葉悔之一腳,“閉嘴吧,考慮一下扮成你的我什麽心情,別在我眼前亂晃。”
葉悔之笑嘻嘻的摟過白夜,“你可千萬別頂着我的名字出去勾搭姑娘,什麽稻香、荷香、棉花香的,要是毀了小爺名聲我買一花樓的姑娘塞你屋裏。”
白夜嗤笑,“你有名聲?”
兩個人鬥嘴的功夫另一邊需要先行的三個人已經準備完畢,扮作柳龍骧的緋夜一身書生打扮,趁着秀氣的小臉倒也有幾分美人架勢,雖然距離本尊有那麽些個差距,可糊弄一下遠離皇城的外人應該也沒什麽問題,而且緋夜身邊跟着的是貨真價實的柳家書童元寶,有什麽事元寶自然會應付很難會被拆穿。
玄夜翻身上馬招呼白夜即刻啓程,白夜應了一聲又和季滄海等人道了別便跟着玄夜走了。
目送玄夜四人走遠,餘下的人才去馬車上換衣服。他們這次僞裝成商人,因為季滄海怎麽瞧也不像個纨绔子弟的模樣,便讓葉悔之扮成被家裏打發出來歷練的富家子,而一本正經的季滄海是葉大公子的随行護衛,柳龍骧則是會算些賬目的先生,另外四輛馬車的車夫也俱是龍骧衛裏的高手僞裝,他們一行完全不像慧王爺以為的那般冒險,只不過不能對外人說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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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大男人擠在一輛馬車裏換衣服,雖然馬車夠大卻還是顯得礙手礙腳,葉悔之擠在角落裏一邊同十分難系的盤扣做鬥争一邊問柳龍骧,“狀元爺,你看我改叫什麽名字好?要那種一聽就家財萬貫人傻錢多的。”
對于掩護的身份柳龍骧倒是早就盤算好了,雖然不樂意卻還是借了督敬司的便利,督敬司有一處暗樁是京城的酒樓叫做迎來居,迎來居表面上的東家是個姓鄧的老爺子,葉悔之這次便是扮作他的獨生子,叫做鄧福來,因确有其人,就算到時候有人起疑去皇城查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十分的穩妥。葉悔之雖然對鄧福來這個名字深深的怨念,但一聽說季滄海叫陳三便釋然了,果然有些事一對比也就不叫事了。柳龍骧給自己起的名字叫做柳憑軒,平時直接稱呼他為柳先生,葉悔之還未來得及抗議,居然是一直默不作聲的季滄海先起了質疑,“為什麽你的名字那麽好聽?”
柳龍骧整整衣衫,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因為我是讀書人,他是暴發戶,你是粗人。”說完也不理會餘下的二人,直接跳下馬車換到另一輛車上找郁弘去了,柳先生嫌他們太聒噪影響他讀書,不願意一堆兒呆着。
比不得玄夜一行快馬加鞭,葉悔之這邊暗裏加急表面悠哉,緊趕慢趕也差不多走了小半個月才到沙洲地界,沙洲地處偏南氣候溫和,一路行來馬車外的風景已帶了些許春意,每天困在馬車裏百無聊賴的鄧福來鄧少爺早已經沒了看景色的興致,握着塊糕一臉的生不如死,如果不是季滄海不許,他恨不得立即跳出車窗直接用輕功飛走,這在車上一天天耗着的日子實在磨人。季滄海本在閉目養神,感覺到吹入馬車的風有些濕氣,睜眼看了看臉色陰沉的葉悔之,又看了下比葉悔之臉色還陰沉的天色,說了句十分讓人崩潰的話,“看樣子要下暴雨,今晚很難趕到沙州城了,不知道有沒有地方可以避一夜。”
葉悔之對能一路好吃好喝還有驿站住的玄夜四個生出了深深的嫉妒。
季滄海話音落了不久郁弘便擠上了葉悔之這邊的馬車,瞧了眼葉悔之目光呆滞生無可戀的放空狀,直接将目光轉到了季滄海那邊,“有個壞消息和一個更壞的消息你要聽哪個?”
季滄海面無表情的掃了郁弘一眼,掃的郁少當家很尴尬,就好像他對着一位德高望重滿面聖光的主持和尚說來來來我給你講個葷笑話那麽尴尬,自找無趣的郁弘咳了兩聲直接說,“看天色估計馬上就要有場大雨了,想在雨前趕到沙州城住店不太可能,而且許開說這雨大概一夜都不會停。”
葉悔之擡腳踹了踹郁弘,“有繩子麽?”
郁弘不解,“幹嘛?”
“求死。”
許開會看些皮毛的天象,他所料不錯,馬車又行了約有半柱香的時辰大雨便傾盆而下,因為荒郊野外并尋不到避雨的地方,一行人無奈只能繼續趕路,可惜最快也要後半夜才能趕到沙州城外,到了也只能等第二日開了城門才能進城,如果說還有什麽值得慶幸的事情,大概就是馬車的車廂不漏雨,幾個人可以輪流駕車暫時避一會兒。
豆大的雨滴啪啪的砸在河面上,拍出一片片的水坑又随着湍急的河流轉瞬即逝,葉悔之勒停馬車用手抹了把雨水跳下車查看,地圖上标記的橋已經不見蹤影,只留孤零零的兩個橋墩立在雨中,季滄海也過來查看,見到眼前情形不由皺了皺眉頭。
葉悔之在雨中用力大喊以便季滄海能聽得清,“雨太大河水太急,橋可能被沖壞了!”
季滄海只回了句繞路吧,葉悔之對于目前慘狀已經懶得再說什麽,認命的點了點頭重新上了馬車調頭。地圖上本來有兩條路可選,這條路比較近看起來河道又不寬,所以幾個人都覺得走這條比較好,誰料人算不如天算,最後還是只能繞遠。
馬車在嘩嘩的雨聲中沉默向前,本來打頭的葉悔之因為調頭已經變成了最後一位,不知在雨中又行了多久,只覺得天好像破掉了一般,雨水無窮無盡的傾瀉而下,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天色越來越陰沉,就算有內功護身,葉悔之都覺得渾身濕冷不堪,更何況其餘幾人了。煩躁的抹了把臉,擡頭卻見前面幾輛馬車偏離了本來在走的大路,順着第一輛馬車的方向認真辨別,有座黑蒙蒙的房子立在空曠的野地上,現在的天色和雨勢若非仔細辨別很難看清。
走到房子前面才辨別出這是座破敗的廟宇,雖然看着差了些,好歹能遮風避雨,安置好馬車一行人推門進到廟內,柳龍骧剛想說話卻被郁弘拽住了胳膊,柳龍骧不解的看向郁弘,反倒季滄海先走了進去,用腳踢了踢地中間的木頭堆,幾點紅光在黑暗中一閃而滅,很顯然火堆剛剛熄滅不久。郁弘取出火折子将枯木堆重新點燃,不大的廟內很快被溫暖的火光照亮了一些,意識到可能有人,葉悔之端起了少爺架子,頤指氣使的看向季滄海和許開幾個,“你們把這破廟搜一搜,看看有沒有什麽人想謀害本少爺,搜完了再給我拿幾條錦被過來,仔細點別被雨水打濕了,不然有你們好看。”
許開站的離葉悔之近,低聲說你失憶之前不會就是個這麽欠揍的貨吧,這哪是裝出來的,簡直渾然天成。
葉悔之擡腿将許開踹開兩步,“少拍馬屁,吩咐讓你幹什麽就去幹!”
許開陪着笑一路後退抱錦被去了,季滄海尋了根木頭點燃了做照明工具,在廟內轉了一圈,而後面無表情的從佛像後面拽出一個年輕女子,将她帶到衆人面前季滄海便松了手,年輕女子一下子面對七八個大男人頓時有些慌亂,待看向一身纨绔打扮的葉悔之更是下意識的退了兩步,生怕被他輕浮了一般。
葉悔之借着火光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雖然一身粗布衣衫,但還算整潔得體,面相生得也好,小家碧玉溫婉清秀,很有幾分我見猶憐的意思。葉悔之正尋思着怎麽開口,倒是一邊的郁弘更懂得憐香惜玉,那副風流相貌再配上個溫潤笑容,連如玉坊見慣風月的花魁都抵擋不住,更何況年紀輕輕一位良家姑娘,郁弘溫聲說道,“姑娘莫怕,我們只是路過的商人,想暫時在此處避雨,不料驚擾了姑娘。”
年輕姑娘雙頰不由飄起一抹紅雲,懦懦回話,“無妨,我也只是路過避雨的。”
互相确認對方沒有惡意之後,年輕姑娘占了小廟的左邊,季滄海一行人占了小廟的右邊,兩邊各自在廟裏尋了些能燃燒的東西生了兩團火相安無事,待到葉悔之這邊的人都去馬車裏換了身幹衣服穿,另一邊最早換完衣服的郁弘已經和姑娘坐在一堆聊了半天。季滄海朝葉悔之使眼色,讓葉悔之給姑娘一張被子禦寒,葉悔之心說什麽時候你也這麽會心疼人了,卻還是把手裏的被子塞給了季滄海,“陳三,去把這張被子給姑娘送去。”
季滄海答了聲是,将被子拿過去遞給了年輕姑娘,然後順便坐在了郁弘身邊,居然就不走了。葉悔之看着季滄海這架勢深深的震驚了,要不是知道季滄海跟自己大嫂确确實實有那麽一段纏綿悱恻欲語還休青梅竹馬郎情妾意的舊事,他都覺得他家将軍那方面不行了,連瞧見本春宮表情都跟看兵書沒什麽兩樣,走大街上羞紅了多少小娘子的臉卻渾然不覺,可就這麽個人在這荒郊野外悶聲不吭的就蹭到了人家姑娘身邊算怎麽回事!
葉悔之抑郁了,裹了被子在離火堆不遠的地方倒下睡覺,雖然他和季滄海他們離的遠,但架不住內功深厚聽力靈敏,另一邊的說話聲還是一字不落的進了他的耳朵,從言談得知這年輕姑娘也是外地來的,因為家中生了變故只能同兄長一起到沙洲尋親,不料半路因故同兄長走散了,只能只身往沙洲趕看看能不能和兄長重遇。
季滄海又詢問了一些沙洲當地的情況,顯然姑娘也一無所知,想着她一個年輕女子對着一堆陌生男人也不敢入睡,季滄海并未起身離開,反倒拾起跟木棍幫姑娘看着火,倒是郁弘見問不出什麽便閃人了,臨走還不忘體貼的囑咐稻香姑娘別着涼了,葉悔之聽到稻香這個名字總覺得耳熟,然後想起他叮囑白夜的話,你可千萬別頂着我的名字出去勾搭姑娘,什麽稻香、荷香、棉花香的,要是毀了小爺名聲我買一花樓的姑娘塞你屋裏。
葉悔之兩眼一閉默默嘆氣,這回白夜肯定不會勾搭稻香了,因為稻香把他家将軍勾搭走了。
小劇場
論名字的出處
柳龍骧:我爹希望我氣概威武。雖然我沒做到,但我姐做到了。
柳半君:我娘出身将門,堅信誰說女子不如男。
郁弘:弘有光大之意,我家做生意的,你懂。
景裳: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洪修: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哈哈。
葉驚瀾:出生那年恰逢南海被襲,家父是武将,以此為名、以此為鑒。
季滄海:同上。
左春秋:左手春秋,右手冬夏,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右手左手慢動作重播~
葉悔之:找事兒是不是?
稻香:我爹是周傑倫粉絲!
作者有話要說: (*^__^*) 新年快樂,祝大家都美美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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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