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31
郁家的錦繡綢緞莊在皇城是數一數二的百年老店,雖然在沙州城只是個分號,也是獨占鳌頭的分號,平素只做達官顯貴的生意,連附近城鎮的貴人也要專門趕來這裏選布料做幾身衣服才夠得上體面,又因郁家在皇城同許多官家頗有些關系,因此連本地的官府對錦繡綢緞莊也是頗多照顧從無為難,這次郁家少當家親自來了沙州城,非但當地商會紛紛設宴款待,連被假柳龍骧他們查的焦頭爛額的知府大人都送了禮物來。
葉悔之扮作跟着郁弘出來歷練的皇城富商之子,這幾天同郁弘一起赴了不少大小酒宴,查案是柳龍骧和季滄海的事,但沒聽說哪家公子出來厮混會帶個賬房先生的,于是只能讓柳龍骧呆在宅子裏單單帶着季滄海出來。其實就算帶個護衛剛開始衆人也還不習慣,倒是郁弘幫忙解釋了一下,說這位鄧福來鄧少爺實在是家資頗豐又是幾代單傳,人身安全的确是絲毫馬虎不得,這護衛是他爹親派的必須形影不離,連鄧少爺親自趕人他也不會聽的。衆人知道了這一層,每次設宴便不再管扮作護衛的季滄海,只當雅間裏多立了一株盆景,同時對葉悔之的巴結之意也越發明顯,畢竟是連郁少當家都頗賣面子的,在皇城勢力定然十分了得。
夜半季滄海等人回府,柳龍骧正端正的坐在廳堂裏讀書,稻香瞧見幾人回來立即端來了熱茶,郁家的宅子裏沒有女眷所以沒請丫鬟伺候,稻香來了之後倒是主動擔了這些事來做,她膽小話少又手腳麻利,龍骧衛幾人并宅子裏的老奴對她印象都不錯,也由着她想做什麽便做一些。
郁弘接過稻香手中的茶,道了謝又囑咐她早些休息,待到稻香退出去,柳龍骧才誇贊了一句,“她的茶泡的不錯。”
本來翹着二郎腿嘚瑟的葉悔之聞言抓過手邊的茶嘗了一口,回說這有什麽,小爺我泡的茶不比她差。郁弘笑吟吟的望向葉悔之,葉悔之也看向他,“你不信?”季滄海難得張口,“你同個姑娘家比泡茶做什麽。”葉悔之想了想,居然好有道理的樣子,他竟無言以對。
柳龍骧走到門口看了看,見許開站在門外,朝他點了點頭示意守好,又将廳堂的門一一合上,葉悔之見這是要說正事的架勢,也坐正了身子,同柳龍骧講今日見聞,“這些商人天天就是奉承來奉承去,沒有一點有用的東西。”
柳龍骧回到原處端坐好,一邊捧了茶杯在手裏把玩一邊答話,“那些老油條,不該說的半分也不會露給你,你也無需刻意打探什麽,只要擺好你人傻錢多家裏在皇城頗有權勢的模樣即可,用不了幾日他們就會讓自家子侄去巴結你,這商場上的交情哪裏是長輩同晚輩吃幾頓飯吃的出來的,自然是年紀相仿的狐朋狗友胡作非為來得快些。”
葉悔之瞧着柳龍骧淡定算計的模樣笑了,“書呆子,你一點也不呆嘛。”
郁弘在一邊咳嗽使眼色,身份,注意身份,柳龍骧是新科狀元你是個失憶的流浪漢,這種自然的不能再自然的對等感哪來的!
葉悔之愣了一下,馬上起身行禮請罪,“大人勿怪,我那個……那個入戲太深了。”
柳龍骧點點頭,說了句不錯,又側頭看旁邊一直未言語的季滄海,“你是在戲班子門口拾到的他?”
因并無太多信息交流,夜又已經深了,幾個人很快便各自回去休息,郁弘特意拽了葉悔之一同離開,葉悔之不明所以,問你跟着我幹嘛,郁弘說來欣賞你泡茶的手藝。葉悔之不知道郁弘在抽什麽風,誰這個時辰會去泡茶,不料郁弘說了一句話直接震驚的葉悔之立在了原處,郁弘問你家将軍知道你對他存着那種念想麽?葉悔之本來也不知道他對自家将軍是個什麽念想,單單覺得因為季滄海對他特殊的好,所以他也對他家将軍特別的好,直到不久前從左春秋那兒買來的春宮居然有一本畫的是龍陽之好,他翻了幾頁當做熱鬧看也沒覺得什麽,誰料夜裏便做了個夢,夢的竟是同個男人行些颠鸾倒鳳之事,而那男人還是他們家将軍。
葉悔之警惕的問,“你如何得知?”
郁弘說每次稻香往季滄海跟前一站你身上那酸氣幾裏地外都聞得到,再這麽酸下去只怕是不止我知道,連季江軍也要知道了。
話說開了,葉悔之索性也不遮掩,拽過郁弘低聲詢問,“以你對季滄海的觀察,有沒有可能他其實對我也有那麽一點意思?”
郁弘說我觀察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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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弘其人,看着俠氣坦蕩,也确實俠氣坦蕩,但這不代表他不是一個愛打探別人家長裏短各類秘辛的人,第二天一大早,郁少當家特意起了個大早,果然在飯廳遇上了正在吃早飯的季滄海。郁弘若無其事的坐下給自己盛了碗粥,四下看了看開口,“季九怎麽還未起來,用不用我去叫他?”
季滄海不疑有他,答了句不用,他素來不喜歡起早,由着他多睡一會。
季滄海這話接的忒合郁弘心意了,當即滿眼放光的乘勝追擊,“我見将軍對季九十分寬縱,并不像對待尋常兵将,本來以為将軍是惜才愛才,可這些時日相處下來,覺得論起如何成器,連許開瞧着都比他強些。”
“我其實并未将他單單當做兵将對待,”季滄海不急不緩的答話,“我一直覺得如果我有個弟弟,就該是季九這般既無賴又懂事的,我是把他當成我的親弟弟看待的。”
郁弘回了句原來如此,默默喝光了碗裏的粥起身走人,剛龇牙咧嘴的邁出飯廳大門,正撞上要進門的柳龍骧,柳龍骧瞧見郁弘的表情問你怎麽了,郁弘想了想,說我剛剛見證了一出慘案。
尚不知自己被慘案了的葉悔之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早飯自然都已經撤下去了,好在他有個少爺的身份,宅子裏的下人會替他準備些糕點吃食備着,葉悔之一邊吃飯一邊被郁弘充滿憐愛的眼神搞得渾身不舒服,搞得他十分想問你是不是被老母雞附身了。不過很快就有事情轉移了葉悔之的注意力,不出所料,今日來送拜帖的便不是商會那些老奸巨猾的老頭子們,而是同慶米莊的少當家侯斌出的頭,請郁弘和葉悔之同年輕一輩們結識結識,當然款待的地方也不是那幾家吃遍了的酒樓,而是紅袖招,這名字一聽也明白,自然是軟玉在懷紅袖添香的逍遙處。
紅袖招雖然比不上皇城出名的幾處樓子,但也算別有風致,侯斌定的是最好的雅間,點的是最好的歌姬舞娘,葉悔之和郁弘自恃身份故意到的晚了些,到的時候酒席雖未開,但也是滿屋子的莺莺燕燕輕歌曼舞。在來的路上葉悔之還嘚瑟過一番,說自己居然有朝一日能為國為民去花樓嫖/妓,想想心中還有些壯懷激烈的小澎湃呢。季滄海聞言瞥了葉悔之一眼,“待到差不多的時候你裝醉即可,我自會把你帶出來,用不着為國獻身。”葉悔之铿锵狀說我可以的,季滄海淡定答不需要。葉悔之應了一聲,悄悄給郁弘遞眼色,瞧見沒有,他不讓我同旁的女人親熱,你說這是為什麽?郁弘不忍直視的默默扭臉,本少爺同情你,但本少爺不說。
飯桌上讓葉悔之談做生意的事他講不出什麽,但讓他談皇城各處花樓各位花魁,那他還是很有心得的,聽個小曲哄着姑娘聊幾句葷段子,很快葉悔之便同侯斌一群纨绔熱絡起來,反倒平日裏長袖善舞知交遍地的郁少當家顯得拘謹了些,那些放浪形骸的作态他還真拉不下臉來。葉悔之喝足了酒兩腮飛紅,目光也淡了平日的痞氣,言笑間顯得柔順随和許多,對比瞧着竟比他手裏摟着的紗衣姑娘美上不知多少,葉悔之面貌像極了他娘,柳龍骧也生得好生得美,但柳龍骧的美是雅,葉悔之的卻是豔,坐在他身側的侯斌瞧着葉悔之有點發怔,偏偏葉悔之還不怕死的拿另一只手摟過他的肩膀,“侯兄,還是你會選地方,你不知道我這些時日吃的那些個宴席做的菜淡出個鳥來,倒不如一個花樓做的好吃。”
坐在葉悔之對面的錢逢春家裏是開酒肆賭坊的,五大三粗性子直嘴巴快,他聽葉悔之誇贊,扯着嗓子說能不好吃麽,咱們候少親自帶着鹽來定的宴,現在這沙州城誰家闊能闊得過他家,官家的生意都能攥在手裏自己賺銀子。
侯斌不動聲色的看了錢逢春一眼,錢逢春自覺失言轉了話頭,倒是葉悔之将身子貼着侯斌,搞得侯斌居然有些緊張暗暗咽了口口水,只覺得眼前晃着的這張臉比沙州城哪家的姑娘都耐看,葉悔之倒是換了副略正經的神色,卻還是帶着些喝多了的醉态大着舌頭,“侯兄,你如此待兄弟,有一事我不能瞞你,我聽說皇上派了欽差來查私鹽案,你若真有牽扯,還望及時收手。”
說到此事侯斌目光也清明了幾分,“不知道鄧兄如何得知?”
“聖上派人查此事時,恰好有幾位我爹的朋友在場,雖然這等事不好外傳,因為幾位伯父待我爹也不作外人,所以言談便透露了出來,後來恰好我要來這邊,我爹怕我沾上什麽麻煩才告訴了我。私傳此事論起罪來可大可小,但我同侯兄一見如故,哪怕兇險也須得告知你,退一萬步說我信得過侯兄,即便告知你也不會有什麽麻煩。”都說酒後吐真言,葉悔之這醉态朦胧情真意切的模樣真的讓侯斌信了他的好心,而且葉悔之這話講得十分有技巧,我爹的知交都是朝廷重臣,連派欽差查案都知道的那種重臣,而且還不把我爹當外人,洩密被皇上追責這麽大的事他們都告訴我爹。
侯斌眼睛看了看,這鄧少爺生的好顏色,他想深交;侯斌腦子轉了轉,這鄧少爺家後臺根基不得了,他該深交;侯斌胸口熱了熱,這鄧少爺同他掏心掏肺,他必須深交。
色是頭上一把刀啊,一旁暗暗察言觀色的郁弘心中默默嘆了一嘆,又去看南溟國最有身家的花瓶擺設季滄海,季滄海真如尋常護衛一般不顯山不漏水的默默候着,臉上沒有半分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 趕着情人節更一章,^(* ̄(oo) ̄)^今天看到更文的是不是都是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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