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36
衆人離開皇城的時候,皇城內外還是滿眼素白一派清冷,待到現今葉悔之和柳龍骧二人慢悠悠的逛回來,皇城城郊卻已經是莺啼燕舞、柳綠花飛。柳龍骧是個文人,此情此景難免勒馬慢行,準備吟幾句酸詩舒舒情懷,但葉悔之卻沒那個興致,說了句就此別過一揚鞭子絕塵而去,只留下一抹英挺的背影。
葉悔之這一路上吃不好睡不好剛開始心情還不怎麽好,他覺得比起陪狀元爺傻站在樹根底下吟什麽亂花漸欲迷人眼,還是趕緊回去洗個熱水澡睡個大覺實在些。葉悔之是翻牆回的季滄海府上,倒不是他拉不下面子進去,而是一想到進了門就要被一群人圍着問東問西,還不如悄悄先睡一覺再說,洗了個熱水澡葉悔之便悶頭大睡,一直從頭天晌午睡到第二天早上才清醒。
關于葉悔之的脾性,葉驚瀾和季滄海也淺淺聊過幾句,他們兩人都覺得葉悔之有一副難得的豁達性子,如果換做是他們小時候在葉家被那般對待,葉驚瀾一定會搞出些驚天動地的事給自己出口氣,季滄海則肯定是頭也不回的離家出走死生不見,可葉悔之卻不聲不響的就這麽長大了,還長的挺成器,實在是難得。葉驚瀾雖然平日看起來不着調,對葉悔之的評價卻是準的,葉悔之确實是副豁達性子,他早在回來的路上便想清楚了,季滄海無論因為什麽才對他百般照顧,對他的好就是好,沒道理因為原因的改變就抹煞了季滄海的恩情照拂,所以抛開感情不說,既然季滄海有恩于他,那他就該為季滄海盡心盡力。
想通了的葉悔之回将軍府回的十分坦然,心中沒有絲毫糾結,甚至起了床還主動去季滄海的院子幫他清掃了一番,也算盡了盡近衛官的義務,反倒是管家看到他莫名其妙就在府中冒出來吓了一跳,再然後又是一堆龍骧衛聽說他回來了七七八八的來找他聊天厮混,一直到太陽快落山才得出空出門。
其實仔細算一算,葉悔之的知交不多,或者說十分少,錦繡綢緞莊的少當家郁弘算一個,禮部摳門尚書家的閨女景裳也算一個,郁弘是在皇城的古玩鋪打架打出來的,景裳則是在劍意山莊吵架吵出來的。葉悔之在回皇城的路上就琢磨着給景裳帶些什麽禮物回來,畢竟也算是出了趟遠門,但凡景裳得了什麽好東西從未虧過他,于情于理他都應該上上心。恰好回皇城的官道有一處離一個以玉出名的鎮子不遠,柳龍骧愛玉,還沒等葉悔之開口反倒他主動提出要去看看,葉悔之自然從善如流。柳龍骧學識淵博,凡是所見都能講得頭頭是道,連玉器店的店家聽了都直誇他是行家,可是跑了許多店鋪葉悔之都沒遇見什麽可心的東西,倒是柳龍骧重金買了兩塊上乘的玉牌,也不用店家幫刻,說是自己回去親手雕,葉悔之暗道能讓狀元爺出手,也算是這兩塊玉牌的造化。後來兩個人又去路邊的玉市逛了逛,玉市裏的東西良莠不齊品相也雜,大都是做了發財夢的人才去淘寶貝,葉悔之無意間看到了一把白玉雕琢的梳篦,不知為什麽第一眼見到這玲珑雅致的梳篦便覺得景裳會喜歡,請柳龍骧幫忙看了看是個不錯的東西,幹脆連價都未還直接買了下來當做出遠門給景裳帶的禮物。此時葉悔之趕着出門,便是趕去給景裳送東西,免得日子久了塞在哪裏便忘了。
南溟國雖然民風開放,但也沒有年輕男子站在別人家府門口點着名要見他們家閨秀的道理,又不是如玉坊的花娘,喊紅/袖來紅/袖,要綠腰給綠腰,雖然正了八經遞了拜帖也能得見,終究規矩太多,是以大多時候葉悔之來找景裳,都是直接翻她的院牆。
春光正好,葉悔之使了輕功爬上景家的院牆,正瞧見景裳擺了書案在院子裏,一邊賞春一邊練字,葉悔之喊了聲女狀元,幹脆利落的落到院內,本來坐在一旁拄着腮打瞌睡的丫鬟靈兒見了葉悔之瞪眼睛說你怎麽又來了,說完卻十分歡喜的去幫他泡茶,景裳順手将宣紙反扣在案上,也頗為不待見的問,“是啊,你怎麽又來了?”
葉悔之獻寶似的将精致的木盒子捧到景裳面前,“打開看看。”
景裳打開盒子拿出梳篦仔細看了看,臉上終于露出絲笑容,“算你有良心,出門還記得給我帶東西。”
葉悔之順杆爬,“咱們倆這關系還用說麽,我素來敬你是條漢子。”
景裳作勢要拿鎮紙砸人,這時候靈兒已經端着茶回來了,表情卻不怎麽高興,“小姐,太子殿下又叫人遞帖子過來了。”
景裳端過茶杯遞給葉悔之,淡定回話,“哦,你就回,說我又病的快死了。”
“小姐,你怎麽總咒自己。”靈兒挂着一臉不開心轉身出了院子,想是回景尚書的話去了,葉悔之捧着茶未喝,正了正神色,“你是聰明人,也用不着我多說,早作打算才是。”
景裳擡眼遠望,火一般的夕陽灼得周圍的天色都變作溫柔的橘色,可惜再美再烈,其實也不過是要落山了,過了許久景裳才幽幽開口,“我記得從前你同我說過,如果遇到個我稍微看得上眼又敢奪太子心頭好的,那就嫁了吧,我現在問你,葉悔之,你敢奪太子心頭好嗎?”
葉悔之的茶已經舉到嘴邊,聽了景裳的話驚訝的停了動作,連茶都忘了喝,他認識她許多年,卻從未見過這個生了七竅玲珑心的女子露出現下這種優柔神色,仿佛眉目都籠在了憂思裏,似霧裏花水中月,一片迷離。如果是在遇見季滄海以前,葉悔之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說敢,那時候他沒有心上人,為朋友兩肋插刀,不就是頂個她夫君的名頭護一護她麽,有何不可有何不敢,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哪怕是他誤會了季滄海對自己的情分,但喜歡這種東西,并不是說不喜歡了就可以不喜歡了的,他心裏惦記着季滄海,便如何也應不下景裳這句問話了。将茶杯放在書案上,葉悔之眼中是難見的溫和,溫和裏又有細微的傷懷閃過,“現在怕是不行了。”
景裳是何等聰慧的女子,收回遠望的目光看向葉悔之,“有心上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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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悔之不答話,憂慮的看着景裳,如果自己不幫她,那她還有路可走麽。其實他當初勸她的意思,是讓她找個可以托付的人便真的嫁了,找個疼愛她善待她的,躲得遠遠的過自己的小日子,可如果自己娶了她,自己無情,只會誤了她的清白名聲浪費了她的年華,女人最好的年華就那麽些年,不該耗在虛假的謊言裏。
景裳不輕不重的踢了葉悔之腿一下,臉上挂着揶揄的笑,仿佛剛才那含愁美人從未存在過,“哎,你還真糾結上了,我逗你呢,誰要嫁給你,我看你不順眼。”
葉悔之明知景裳之前的話并非玩笑,卻也只能順着她的話說,“你一個姑娘家,還飽讀聖賢書,我看都讀進狗肚子裏了,這種話也能拿出來亂說。”
景裳靠在書案邊打量葉悔之,“說說吧,誰這麽大的本事,讓你這根木頭開竅了。”
葉悔之一口回絕,“我不告訴你。”
景裳不依不饒,卻也不開口逼問,只是似笑非笑的盯着葉悔之看,眼神跟小刷子一樣刮的葉悔之渾身不自在,不自覺的嘆了口氣,葉悔之感嘆了句,“其實是個不可能的人。”
“全皇城還有你葉家攀不起的親事?”景裳調侃,“除非你瞧上個男人。”
葉悔之神色變了變,景裳捕捉到這個細節,神色也變了變,心中将近來的事細細想了一下,口中便吐出一個名字,“季滄海?”
葉悔之眼中有一瞬淩亂,恰恰被緊盯着他的景裳捕捉到,景裳嘆了一句,“此處路險,上山容易下山難。”
“誰要上山了,”葉悔之還嘴,“全天下就你一個人精明,這麽精明趕緊給自己想條好退路,誰處境還能險得過你麽,我沒那個打算,你別瞎操心了。”
瞧着葉悔之一臉操心樣,景裳嘴角挂了笑意,“送把梳篦還教訓起人來了,茶喝完沒有,喝完趕緊滾,讨厭不讨厭。”
葉悔之看看天色,夕陽都落了大半,他再呆在一個姑娘家的院子裏也實在不規矩,又同景裳鬥了幾句嘴,見景裳心情還算好便放了心,輕巧的翻出院牆走了。
景裳盯着葉悔之離開的地方看了一會兒,喚來靈兒吩咐她将院子裏書案上的東西都收拾規整,自己先回房歇着去了。靈兒手腳勤快,應了一聲立即去收拾東西,恰好一陣晚風吹過,帶着春天特有的薄暖和花香,書案上反扣着的宣紙便悠悠然的被吹落到了地上,靈兒最近也學了很多字,見地上的紙有字,便蹲在那裏讀了讀,磕磕絆絆的聲音在院子裏響起,“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靈兒好奇的擡頭朝着屋子裏問,“小姐,你寫的這些字靈兒怎麽不太懂?”
屋子裏傳來輕輕的回聲,“不懂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 葉悔之:這章你到底在說什麽?
耿直狀:在說你敗醋季小攻的稻花了,快瞧瞧你的桃花!
葉悔之:有毛用?
高深狀:不告訴你,花到用時方恨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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