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天穹海
風帆張滿,黑色船身沖破浪花,利箭一般穿行在海面上。
這艘船的體積不大,它上下颠簸着在風浪裏前進,船底有時會被海浪高高抛起,随後風帆及時轉向,又安然無恙地落回沖勢已消的海面上。
海上只有這麽一艘船。
極目遠眺,碧藍的海水跟蔚藍的天空連在一起,陸地的影子早就消失了。
葛霖臉色蒼白地靠着桅杆。
上船不久後,他就發現了一個好消息,他不暈船!這真是一個足夠救命的好消息!
葛霖雖然沒有出過海,但他看過電視啊!他現在坐的哪裏是船,簡直是一個大號的沖浪板!
船行速度太快,跟行駛在破石子路上的中巴車一樣誇張,左搖右擺上下颠簸,人在甲板上根本站不住。如果坐在甲板上抱了柱子不撒手,臀部都會在這種抛上砸下的循環裏撞腫。
上船兩小時後,葛霖就學會了怎樣在船上“滾”。
随着甲板傾斜的角度,卸掉一部分沖力,再往相反方向挪動,等到下一波海浪到來,又要更換新的位置。
這種感覺非常不好,他似乎變成了跑輪裏的倉鼠……
他到現在還沒有撞得鼻青臉腫,也沒有骨折脫臼,簡直是運氣!
“你的天賦不錯……按照我的推斷,你的故鄉沒有戰火,也不需要學習武技來保護自己,能有這樣的反應速度跟适應能力,實在很讓我意外。”
伊羅卡站在船舵旁,風帆的繩索纏在他手腕上。
海風将他的黑色長發吹得高高飄起,亞麻色鬥篷被脫了下來,露出裏面灰褐色的單袍,袖子随意挽起,手臂的力量強大得讓人無法想象。
那面巨大的風帆沒有三四個人根本拽不動,更不要說那樣輕松地繞在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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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勁的海風生生勾勒出了衣袍下的軀體輪廓,骨骼跟肌肉的位置形狀都一覽無餘,每一道線條都充斥着力與美。這不像一個人,而是一尊比例完美堪稱傳世傑作的雕塑。
還好伊羅卡背對日光,葛霖看不到他的臉。
否則葛霖很難保證,自己不會一個失神滾到甲板盡頭,倒黴地跌落海中。
葛霖苦中作樂地想。
——不愧是擁有戰神之名的人,從臉到身體都擁有強悍的殺傷力。
伊羅卡走近兩步,葛霖本能地閉上了眼睛。
“你的同伴,那個留在西格羅的酒館老板手掌粗糙,也比你強壯,他更像一個需要做體力活的人。事實剛好相反,你的戰鬥意識比他傑出……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應該也懂得一些搏鬥技巧。”
葛霖愣住。
眼前是廣闊的海,陌生的人,這裏距離地球遠得隔了一個世界,距離那些灰暗的記憶也很遠很遠了。
“……學過一些,沒什麽用處,只有力氣是認真練過的。”
那些跆拳道柔道之類的東西都需要接受正規的指導才能入門,學費也不便宜。相對來說,練力氣就要簡單多了,只要往腳上綁個沙袋,背包負重每天早晨跑幾圈就行。
葛霖不想提這些事,他故作輕松地說:“我就是覺得,有力量不一定能改變命運,但是關鍵時刻如果沒有力量,就算想跑都做不到。”
“你說得對。”伊羅卡點了點頭,沒有繼續追問。
葛霖倒是有些驚訝了:“我以為戰神不可能贊同這種話……不是打敗敵人,而是想着逃跑。”
“西格羅人的武技課從六七歲開始,你知道第一項要學的課程是什麽?”
“逃跑?”對方忽然把話題轉到其他地方,葛霖又不傻,根據邏輯往下猜也知道了。
“是怎樣活下去。”
葛霖納悶地問:“千年前的西格羅很危險嗎?”
“沒有嘉弗艾的時候,森林附近有許多魔獸活動,西格羅是一個很閉塞的地方,如果孩子不會保住自己的生命,西格羅人早就滅族了。”
葛霖嘴角抽搐:大貓真是存在感矚目。
“其實嘉弗艾也很……乖,你跟它說道理,它不是懂了嗎?”
為了旅途順利有必要跟戰神處好關系,不知道怎麽處,就誇寵物吧!
這誇贊完全沒戳到點上,伊羅卡搖頭說:“我對不起嘉弗艾。”
當着所有西格羅人的面,把自己的貓抛下了。
戰神覺得自己快要登上故鄉同胞的黑名單了,名列特別不負責任的男人那一欄。
“希望事情盡快解決,不能解決,我也得三個月後回西格羅。”
“……”
養貓的人都一個樣,養貓的神也不例外。
葛霖還在腹诽,伊羅卡心思已經不在貓身上了,他神情有些不對,聲音低得就像在自言自語:“今天看到的……族內的孩子數量太少了,這不是好跡象。”
葛霖倒沒有覺得不正常,按照科學的說法,長期封閉的部族,即使有上萬人口足夠維持繁衍所需,這麽多代下來沒有外來基因加入,生孩子肯定會越來越難。
這會兒聽到伊羅卡的話,葛霖忽然想起戰神提到的風族人。
兩個部族肯定有通婚。
原本每隔十年就會來西格羅的流浪民族,忽然不再出現,幾百年過去,問題可不就來了嗎!
這時一陣狂風吹來,風帆猛然擺動,船身立刻偏移了方向。
葛霖猝不及防,滾出去兩米遠,差點一頭撞在船幫上。
一雙防水的鱗皮靴從葛霖眼前經過。
船身颠簸傾斜,伊羅卡在甲板上行走時,居然跟走平地沒什麽區別。自從上船之後,葛霖就感到伊羅卡又刷新了他的認知,無論是掌舵,還是扯動風帆,戰神都熟練得好像他半輩子都生活在這條船上一樣。
現在是傍晚,太陽還沒有完全落下,天空上沒有星,也沒有海鳥的蹤跡,照理說只能勉強分辨一下東南西北,伊羅卡卻表現得仿佛他手裏有個GPS似的。
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調整風帆的角度,轉動船舵。
葛霖從甲板上爬起來,天色已經黑沉,他左右張望想找根繩子。
“你在做什麽?”
“把自己綁在床板上。”葛霖嘆了口氣,不然他真的不知道晚上該怎麽睡覺。
兜頭一道海浪澆了過來,葛霖拎起鬥篷蓋住了腦袋。
水珠落在他手臂上,葛霖微一哆嗦:好冷。
難道他要生病了?為什麽覺得海水變冷了,之前沒有這種感覺。
葛霖皺起眉,就在他伸手摸自己額頭試熱度時,他聽到伊羅卡的聲音從風浪裏傳來:
“其實這條船上沒有床。”
“……”
葛霖震驚地望向甲板中間,那裏有通往船艙的小門。
他們上船時很急,不像揚帆出海,倒像落荒而逃。
葛霖根本沒來得及在船上閑逛,只是把攜帶的藤箱放進船艙下的第一個房間裏,就去适應行船的搖晃狀态了,因為戰神告訴他,出航之後風浪會越來越大,如果葛霖無法适應,就把他打暈了綁到桅杆上。
葛霖當然不想體驗海風海浪糊一臉的感覺。
他好不容易适應了這種颠簸,結果又聽到了一個噩耗。
“沒有床是什麽意思?”
“船頭船尾兩個部分的艙底都是封死的,甲板下面能用只有一個儲藏間……就是你之前看到的那個艙室,你看到床了嗎?”
葛霖瞠目結舌,沒有床要怎麽休息?他又不是神,可以一直不睡覺幹熬着。
他忍不住擡頭看桅杆,心情複雜。
——提問,船上有兩個人,其中一個人早就決定要把另外一個人捆在桅杆上,這是什麽意思?
這時葛霖看到風帆緩緩下降。
不對,是桅杆在收縮,就跟地球上的三折雨傘一樣。
這條破船居然還有玄機?
這是什麽奇葩的設計?它用什麽固定桅杆,不怕被風浪吹折嗎?桅杆是怎麽抽出來縮進去的?葛霖腦子裏亂成一團。
桅杆終究不是什麽逆天的東西,它只縮了一半,同時風帆也完全降了下來,伊羅卡正在解上面的繩索。
“我來吧,你去掌舵。”葛霖心驚膽戰地說,他感到風浪更大,船也更加不穩。
“……這是風族人的船,不會翻的。”
伊羅卡看出了葛霖的不安。
戰神覺得這個異族人很有趣。
雖然伊羅卡反複提醒葛霖,不需要用敬語,他不是神,但換一個人在這條船上,很難跟伊羅卡相處。
在伊羅卡沉睡之前,他過着很普通的生活,沒有人敢收他的錢,他也不用幹活,不管去哪裏別人都會讓出最好的位置,跟人談話對方永遠畢恭畢敬。“這世上沒有神”的事實,西格羅人似乎理解不了。
所以,異族人有異族人的好處,他們對這件事的接受程度就很高。
伊羅卡出神地想,一個安寧和平,根本沒有神而且人們普遍也接受這個事實的世界……真想看看。
船身劇烈颠簸。
葛霖臉色發青,他也顧不上許多了,直接抱住桅杆,高聲問:“真的不會翻嗎?”
伊羅卡壓不住自己微微揚起的嘴角。
“喂!我覺得船要堅持不住了!”葛霖急迫地喊。
少了風帆的牽引,船掙紮着在海浪裏起伏,每次紮進浪濤裏,葛霖都擔心它不能沖出來。一顆心随着海浪高高低低地蹦着,偏偏掌舵的人一動不動,仿佛在走神。
伊羅卡不慌不忙地轉動舵輪,因為心情好所以耐心地重複了一遍:“不用擔心,這種程度的浪,不可能對風族人的船産生威脅。”
葛霖一點都沒放心,他更緊張了。
風族人的船又怎麽樣,這些船放了一千年!
風族人的船又怎麽樣,現在駕船的又不是風族人!
葛霖會游泳,然而在這種情況下懂水性沒有用啊!海難獲救者少之又少,更不要說這片海域根本不會有船經過了。
“我不想懷疑船的堅固程度,可是風浪……”
葛霖猛地愣住,他盯着前方的天空,眼神驚駭。
天色開始變得暗沉時,葛霖并沒有多想。原本就是傍晚,加上風浪變大,可能是要進入暴雨區域……卧槽,海平面盡頭的是什麽?
巨大的水龍卷,從海面一路旋轉着,上接天穹。
這邊天空還有一些光亮,前方卻是漆黑一片,濃密的雲層形成了厚厚的雲牆,按照他們現在的航向,會一頭沖進雲牆之中。
“快轉舵!”
葛霖慌了,剛才他差點把雲牆看成了怪獸,水龍卷是怪獸細長的脖頸。
“不用轉舵,那就是我們的目标!”
“什麽?”葛霖來不及擦拭臉上的海水,神情茫然。
葛霖在風浪裏說話時需要高聲喊叫,伊羅卡不用,不管他語聲多麽輕微,都能準确地傳到葛霖耳中。
“那些雲,環繞整個西萊大陸,它們是這個世界的邊緣。”
“啊?”葛霖一半是吃驚,一半是沒聽懂。
伊羅卡也沒有跟他詳細解釋世界邊界線的問題,改用簡單的詞彙說,“這是一條航路!如果想要離開西格羅,這是唯一的航路!”
葛霖失去了聲音,他下意識地抱緊桅杆,突然感到身體周圍的壓力減輕了很多。
“我猜,你不喜歡被繩子捆住。”伊羅卡說。
無形的氣流環繞在船身四周,減輕了風浪的沖擊力,颠簸幾乎消失。
葛霖沿着桅杆滑坐在地上,手掌死死地抓住纜繩,根本不敢松手。
“我也有一千年沒走過這條航路了,算了,還是靠力量作弊吧!”
伊羅卡沒有回頭看葛霖狼狽的模樣,然而他卻像知道這一切,還分出力量扶了葛霖一把。
葛霖踉跄着站起,這時他們的船距離雲牆已經越來越近了。
巨大的水龍卷隐約可見,葛霖喉結滑了幾下。
這種筆直沖向死亡的景象,壓得他心跳劇烈,想要瘋狂地喊叫,同時身體控制不住的抽搐。大腦的某一部分劇烈地活躍着,刺激着所有感官,比快感帶來的愉悅還要強烈。
葛霖只能深呼吸,想要平複這心髒爆裂的感覺。
船體的颠簸減輕,海浪被隔絕在外,葛霖用了兩分鐘才恢複過來,他默默捂住了額頭,原來這就是死亡的快感,真夠強烈的……
感到丢臉的葛霖,發現伊羅卡一直沒有回頭,心裏稍覺安慰。
葛霖很快也被眼前恐怖又壯觀的景象吸引住了。
黑色雲牆填滿了天空與海洋之間的所有空隙,又堆滿天穹,紫色雷電不斷撕裂烏雲,聲音震耳欲聾。
海面上布滿漩渦,船體不斷被各種吸力扯動。
環繞在船體四周的氣流,索性把這條船擡了起來,他們距離海面越來越遠。
飄到一半,船身猛然一晃,因為它靠近了那道水龍卷的行進路線,這股強大的力量直接把船吸了過去。
象征毀滅的黑灰色旋風越來越近,葛霖頭皮發麻。
随後發生的事,跟進了滾筒洗衣機差不多,盡管沒有甩出去的危險,船也不會散架,葛霖還是感到昏天黑地,整個人像被塞進了一個柔軟的氣囊內,被迫跟随氣囊彈動撞擊着。
船體越轉越快,就在葛霖無法忍受快要吐出來時——
“砰!”
船脫離了漩渦,随着噴泉狀的水流,利落地沖回水面。
葛霖恍惚地睜眼,因為暈眩還沒有消失,他完全意識不到發生了什麽。
伊羅卡離開船舵走到葛霖面前,一向少有情緒的臉上,寫滿了疑惑。
——戰神正在思考一個問題,他好像做錯了一件事。飓風航路對葛霖來說,真的有這麽可怕?
因為這個異族人沒有搭乘過船,又過分緊張,所以伊羅卡選擇放棄了風族人的技巧,改用力量護持船身,也沒忘記用無形氣流裹住葛霖避免他受傷,結果還是不行嗎?
葛霖眼睛睜着,但是毫無焦距,他對面前晃動的物體沒有任何反應。
伊羅卡默默收回右手。
他在葛霖身邊等了一陣,葛霖終于緩過神。
水龍卷內伸手不見五指的記憶浮現了出來,葛霖大叫一聲跳了起來,伊羅卡及時後退,避開了這次“突然襲擊”。
葛霖喘着粗氣,心有餘悸,久久不能平複。
“現在感覺怎麽樣?”
伴随着問話,葛霖眼前多了一杯水。
葛霖本能地接過來,他茫然看着天空。
太陽西沉,還剩最後一絲光華,東邊天空已經被黑夜籠罩。
奇怪,他們不是在飓風跟雷暴的海域嗎?
葛霖摸了摸身下的甲板,他站了起來,眼前海水平靜得像是一面鏡子,船正順着海流往前飄。後方海面有一處噴泉狀的東西,水花很大,葛霖親眼看到兩條大魚被水柱噴上海面,又跌進了海水裏。
這種魚沒有鱗片,有流線型的外表跟魚鳍,遠看很像海豚。
習慣也很像,它們躍出水面,空中幾個翻身重新落了回去,兩條海豚互相追逐,奔着這條船來了。
“嘩啦!”
水花四濺,葛霖連忙擦掉臉上的海水,這時船體微微左傾,一條海豚把它的大腦袋擱在船舷上。
一陣優美的旋律出現在耳邊,葛霖驚訝轉頭。
這時他發現右邊船舷也趴了一條海豚,伊羅卡正伸手撫摸它的腦袋。
動聽的歌聲居然是海豚發出來的,它們興奮地縮回腦袋,繞着船打轉,碰碰又蹭蹭,然後興奮地游向遠方。
歌聲傳得更遠了。
沒有詞的旋律,只有單音節的變化,聽起來寧靜美好。
葛霖目送海豚消失,低頭看見手裏的水杯,不由自主地喝了一大口。
杯子裏是酒,葛霖出發前免費獲得的“裝備”之一。
伊德酒館裏沒有存貨,這是一個西格羅人看到他們要出海,硬塞過來的。西格羅的酒口感與度數都跟啤酒差不多,還很解渴,即使不怎麽喝酒的人,受到驚吓後也可以來一口定神。
“我們剛才穿過了什麽?這是哪裏?”
葛霖擡頭望向夜空,心底生出了荒謬之感。
不為別的,眼前的星空很近,星光也亮了很多,跟地面上看到的景象完全不同。
“我們該不會在天上吧?”葛霖無意識地做了個吞咽動作,艱難地低頭看水面,“你說的航路就是那道水龍卷?”
葛霖不知道用西萊語該怎麽說這種被稱作“龍吸水”的旋風,他用手指懸空攪動了兩下,比劃出自己的意思。
伊羅卡知道自己錯估了葛霖對航路的接受程度,耐心聽着。
沒有胖子充當翻譯,要說大段陌生詞彙,溝通就會困難很多,好在葛霖依靠之前沒日沒夜的苦背,已經打下了西萊語的初級基礎,就當是一邊聊天一邊學語言了。
這裏沒有風,船沿着海流往前飄,急也沒用。
葛霖終于知道了西格羅的與世隔絕,到了多麽令人發指的地步。
陸地上的路被布滿魔獸的森林跟高聳的雪山擋住了?那還不算什麽,三面環海的西格羅,真的位于世界盡頭。
整個西萊大陸都被不知道多厚的雲牆阻擋着,越往深處越危險,即使是神,也無法穿過邊界雲牆。
當西格羅人乘船筆直地往海洋深處進發時,最終只能看到雲牆。
如果沿着兩側海岸線往內陸走,那麽最終在西萊大陸第一高峰弗洛亞娜雪山附近,會遇到風暴流,雖然沒有雲牆,但海面上同樣是驚濤駭浪。
這條飓風帶跟雪山平行,從不消失,籠罩面積很廣,像兩道閘門,一端連接着邊界雲牆,一端跟陸地上的高峰對接,完全阻斷了通往西格羅的海上航路。
飓風帶內雷暴終年不歇,許多風系、水系、雷系的海洋魔獸都生活在此處,被稱為海上的死亡荒漠,想要乘船通過飓風帶,難度比陸地上穿越幽語森林要多十倍,找死也沒有這樣的找法。
在地圖上,以飓風帶為分割線,廣闊的海洋跟那片延伸出去的角狀陸地,統稱為遺忘之海,基本上就是被人類遺忘的地方,也沒有人能去得了。
“一生都在海上漂泊的流赫族,他們沒有被稱作海族人,而是風族人,我想你應該知道了答案。”
這個部族征服的不僅是海洋,還有天空。
因為西萊大陸存在着一個奇特的景觀,天穹海。
在邊界雲牆附近,總會出現水龍卷,每個水龍卷的存在時間都不長,一個消失,很快又會有第二個生長,它們源源不絕地吸取海水,直接送到了高空之上。
西萊大陸的每一滴水都帶有魔力,越靠近天空,海水的力量越強。
“天穹海的範圍不是固定的,它甚至不是連起來的一整片,有時水量少了,就變成了幾百塊天空湖,有時又能覆蓋整個西萊大陸的上空。如果兩片海水在天空上相遇,發生碰撞融合,相對應的地面就要下雨,天穹海的海水流速決定了雨量大小。”
海水流速越快,碰撞時的水量越多,肯定要下暴雨。
葛霖聽得已經開始懷疑起了人生。
——仿佛十多年的自然科學白學了!
他撲到船邊,用杯子舀起了天穹海的水,含了一口在嘴裏。
沒有苦澀,也不清甜,是一種介于海水跟淡水之間的味道,非常古怪。
葛霖把水吐掉,腦子裏嗡嗡作響。海水蒸發變成雨落到地面的道理他懂,然而異世界海水直接上天,受到風的魔力,還有陽光星光月光的魔力改變,等到化為雨水降落時,就從苦鹹水變成了淡水的魔幻旅程他不懂!
這一切都是幻覺吧!
瞧,他坐着船在蒼穹之上航行,這裏不冷,也不缺氧。
因為水有魔力,所以天穹海就像一個巨大的保護罩,不管駕駛帆船,還是生活在水裏的魚,都沒有任何不适。因為天穹海的位置太高,地面上的人擡頭望天,不會感覺到任何異樣。
“所以你們下雨時,天上會掉魚?”
葛霖抹了一把臉,表情呆滞。他在西格羅住了快三個月,下雨時沒有看過這種奇幻景象啊!
“基本不會,可以在天穹海裏生存的魚類并不多,它們都能感覺到預兆,知道怎樣避免自己掉下去,魚又不會飛,離開水對它們來說,意味着死亡。”
“……”
葛霖深深吸了口氣,阻止自己叫出聲。
魚又不會飛!這句話到底是怎麽說得出口的?!它們不是已經在天上了嗎?!
葛霖手握成拳,重重地捶了下腦門,想讓自己變得清醒一些。
“我們要怎麽下去,難道這艘船會飛?”
葛霖不禁臆想,狂風暴雨裏一艘船從天而降,這到底是什麽樣的畫面?是神跡?或者西萊大陸人已經習以為常了?
這樣的話,船會飛還不行,還得會降落!
葛霖想起了伊羅卡之前說,這艘船的船頭船尾都是封死的,沒有儲藏的空間……所以船艙裏其實有輪子跟起落架?
暈頭轉向的葛霖只記得飛機的樣子,把飛機降落還需要跑道的事忘得一幹二淨。
“當然不是,要是一直遇不到下雨,我們豈不是只能留在這裏?”伊羅卡打開艙門,取出食物遞給葛霖,随口說,“有吸取海水的飓風,當然也有下落的飓風航道。”
說完他繼續遠眺海面,自從來到天穹海,伊羅卡就是這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兩條海豚帶回了更多的同伴,它們吟唱起動聽的旋律,興沖沖地圍觀這條船。
伊羅卡神情凝重,終于連葛霖都注意到了。
“有什麽不對嗎?”葛霖仔細打量這群海豚。
“這是流赫魚,跟風族同名,除了力氣,沒有什麽特別的能力,風族人喜歡飼養它們,方便在天穹海上推船增加航速。”
伊羅卡走到船舷邊,海豚跳出水面來了個後空翻,又快樂地跟夥伴們玩了起來,沒有理會伊羅卡朝它們做出的手勢。
“現在它們連風族的船都不認識了。”伊羅卡說。
西格羅人數百年沒有見過風族的船,這條飓風航道的入口似乎也被荒廢了,天穹海上一片孤寂。
“一千年可以改變許多東西,也許風族人換了生活方式,也許他們換了別的手勢指揮這些魚呢?”葛霖也意識到了什麽,他竭力安慰。
他沒有見過那個以風為名的部族,單從戰神這裏聽過只言片語的描述,葛霖就覺得這些人簡直逆天了。
伊羅卡是“神”,風族的人可不是。
沒有那種無形氣流形成的氣囊保護,他們到底是怎樣駕馭船只,在飓風裏也能保持正确的方向,迎戰自然之威,扶搖而上,征服天空與海洋的呢?
葛霖想到自己的丢人表現,很心塞。
然而他不是經過專業訓練的宇航員,也沒參加過任何一項極限運動,連跟随跳傘都沒有體驗過,猛然遭遇這麽一出,能堅持到最後都沒有吐出來,事後沒有吓出心理陰影,也沒有當場崩潰,作為普通人已經很了不得。
“我們就在甲板上睡覺?”
葛霖發現天穹海水流平緩得他可以搬張躺椅放在甲板上曬月光。
遺憾的是,他沒有躺椅。
“不用,再過幾個小時我們就能到達弗洛亞娜島。”
“島?”
這是天穹海,還能有島?
“弗洛亞娜島,是風族人聚會的地方,也是天穹海唯一可以補充食物跟飲水的島嶼。是不是覺得這個名字聽起來有點熟?因為通常人們稱呼它弗洛亞娜雪山。”
葛霖懵了。
他抱着頭坐在甲板上,直到伊羅卡根據月亮的位置重新調整了航向,改用氣流推着船體前行,葛霖這才反應過來。
西萊大陸的第一高峰,弗洛亞娜雪山的頂端甚至深入了天穹海,山巅成為海裏的一座島嶼。
這得多高?三萬公尺?
飛機在平流層的飛行高度,一萬米以上?
伊德說得沒錯,它果然比珠穆朗瑪峰高。
真是一座無法形容的奇葩山峰,別的高峰最多擁有亞熱帶、溫帶、寒帶這幾個很有代表性的植物帶,然後是雪線跟永凍層,這座山倒好……再往上一部分是泡在海水裏的,最後山頂露出水面,那會是一座什麽樣的島?
葛霖第一次發現自己想象力匮乏,他怎麽想都想不出,迷糊間他打起了瞌睡。
在葛霖感覺裏,也就是一閉眼再睜眼的工夫,換成地面上得走七天七夜的路程就結束了,海浪聲轟隆作響,睡在甲板上的葛霖猛然驚醒。
前方果然出現了一座島嶼,島上似乎生長着許多樹木,形成一個模糊的綠點。
通往海島的必經之路上,海面上有數個巨大的漩渦。
海水在這裏變得洶湧起來,葛霖醒來時,這條船正靈活地穿行在急流之間。
這次沒有氣流環繞保護,完全依靠梭形船身的輕快,急速地掠過漩渦外圍水域,不斷轉舵變換航向,始終保持船身前進方向與水流方向平行。
險象環生仿佛屢次死裏逃生,等回頭時,又覺得一切都是精準絕妙的技巧展示。
“你醒了?”伊羅卡示意葛霖看前方的海島。
這時船已經穿過了危險海域,盡管這裏已經能看到海島,距離登岸至少還要航行一個小時。
葛霖心神還陷在剛才那番驚險之中,他連呼吸都不敢大聲,唯恐驚動了那個掌舵的人。結果對方完全沒有半點緊張的模樣,輕松得像是吃飯喝水。
這肯定是風族人的技巧,也許戰神活得久,學得多?
葛霖覺得伊羅卡睡了一千年,都沒把技能忘記,上手就來,這本領也很了不得,就像擁有流傳于血脈裏的天賦……咦?
“你有風族人的血統?”葛霖脫口而出,話說完就後悔了,這算不算隐私?
“我的母親是西格羅人,父親是風族人,我出生在西格羅。”
伊羅卡并沒有惱怒,他反而有些奇怪葛霖到現在才發現,西格羅人都是黑發黑眼,他的瞳色明顯不一樣。
“因為我沒有在西格羅見過像你這樣的眼睛。”葛霖最初以為神的眼睛跟別人不同,後來都不怎麽直視那張臉,自然想不到這個問題。
“傳統的風族人是金色頭發,碧藍色眼睛,他們跟西格羅人通婚後,孩子很難繼承這些特征,有時候也會出現例外。”
伊羅卡顯然就是那個例外。
葛霖雖然宣稱在西萊大陸他再也不會堅持科學了,可是思考邏輯難以改變,他第一個反應就是戰神的母親也有風族人的血統,否則屬于隐性基因的瞳色根本不會出現。
這就很好理解了,因為跟風族人的通婚無法繼續,西格羅人再也不會出現伊羅卡這樣顏色的眼睛。
尤其是……
風族人可能滅族了。
葛霖不敢說出這個猜測,然而種種跡象都指向這個答案。
弗洛亞娜島,越來越近。
島的輪廓逐漸清晰,它有茂密的樹木,也有沙灘。
地勢起伏,島中央是一座小山丘,山頂似乎有一座建築,高大的人形石雕伫立在建築前方,這是文明的痕跡。
船走得越快,葛霖心裏的寒意就越深。
那座雕像是一個手持武器的男人,他高大英俊,面帶笑容,手裏什麽武器已經無法分辨,因為雕像有一半已經損毀。
建築頂部殘缺,被綠色植物覆蓋。
沙灘上遍布着船只的殘骸,淩亂地分散在海邊跟礁石上,一半埋進了泥沙之中。
就像曾有一場滅頂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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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