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陳嘉賜坐在桌案之後, 安靜的聽着刑部官員說完。

不喜不怒。

可他越是這樣,一衆官員心中越是沒底。面上愈加的惶然。

陳嘉賜冷眼看着這些人裝模作樣,心中嗤笑。

這些人能在朝堂上混下去, 又豈會因着他不做聲而這麽害怕。不過是裝出這副模樣,免得自己追責罷了。

不過他也沒計較, 只沉聲問, “都發現了什麽?”

“禀殿下, 我等徹夜追查,發現那些黑衣人對京都極為熟悉。有百姓言道, 發現其中兩人進了西城。”為首的刑部官員上前,恭敬的說。

陳嘉賜看着他,靜默了一會兒,見着他似乎沒什麽好繼續說的,便就自己開了口, 說, “就這些?”

他目光掃過一衆人, 隐含諷刺。

刑部聯合巡城司,在京都搜查一夜。竟只得了這麽一個結果。諷刺。

而且, 發現的竟然是西城。這些人想讓他說什麽?

東富西貴,南貧北賤。西城向來是大亘國王公貴族聚集之地。那黑衣人竟然跑到了那裏。也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若是有心,是有心栽贓,還是真有人和他們聯手?

“繼續查,只一個刺殺案你們都查不出結果。想來,也不必在這刑部呆着了。”陳嘉賜唇角一勾, 冷笑道。

說完,他豁然起身, 直接離開了刑部。

刑部的官員聽到陳嘉賜的話後心中一涼,面面相觑後頓時失了僥幸的心思。

“好好查吧。”他們之前的确沒怎麽出力,這刑部勢力盤根錯節,各自身後都有不同的勢力。陶瓊琇占着吳王未婚妻的名義,自然沒多少人想要她好。這個意思一透出來,這些人可不就膽子大了,敢松懈了。

不過眼下吳王親自上門,明擺着表示出了他對這個未婚妻的重視。這種情況之下,沒幾個人有膽子敢不當回事。自然要盡心竭力了。

這還罷了,不過一會兒。茂和帝的聖旨就下到了刑部,全篇上下,只述說了一個內容。敢在京畿重地行刺,不可饒恕,必須嚴查。否則,刑部上下全都滾回家吃白飯去吧。

經過這兩遭,刑部并巡城司幾乎立即就雷厲風行起來。只一天而已,就找到了那些黑衣人大部分的落腳點。并且開始了圍捕。

震懾了刑部,陳嘉賜也沒閑着。

那些雜魚交給刑部處置,他則是命人開始查找童媛的蹤跡。

作為這場襲殺的幕後策劃者,加之對阿瑩的嫉恨與殺意,童媛一定會在京都。而京都四門早就被他派了人去守着,她想跑也跑不掉。只看她現在是在哪兒躲着了。

不過——

她會躲在哪兒呢?

陳嘉賜散去了手下大部分的人手,自己則坐在書房沉思。

他眼下正待在自己的吳王府,這府邸早在三年前就已經建好。這些年他雖然不在京都,可這府邸卻在他手下人的打理下井井有條。随時都可以入住,完全沒有問題。

正在這時,黑衣人前來,禀報了一條消息。

正是珍珠傳回來的,言道昨夜陶瓊琇發現有人看她,并且帶着惡意。

惡意?

那些人分明是死士,他們殺人如草芥,根本不會有惡意一說。這說明,當時有特別讨厭阿瑩的人在附近。而這個人極有可能是童媛。

陳嘉賜腦袋轉的飛快,幾乎立時就把這些串聯在一起。而後忽然想到,為什麽會在那裏?

對,這偌大的京都。想要伏殺一個人,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可在人來人往的花燈節上,想要做成這件事,卻是不易。

幕後的人是怎麽确定陶瓊琇會出現在那裏并且停留?

因為阿瑩身邊跟着人,所以那些人不敢一直靠近。

只能選擇一個地方埋伏。毫無疑問的,那個花燈攤子就是他們選中的地方。

燈柱倒塌,人群慌亂,殺手,弓箭手,拼死一擊的死士。這個人可以說是考慮的面面俱到,那這地點他又豈會是随意挑選的。

不得不說,這個計劃其實很完美。

要不是他留了人在陶瓊琇身邊保護她,那昨晚第一輪殺手出現的時候,當時被人群隔開侍衛的阿瑩怕是就會被殺。就算這樣,要不是姜家人和陶家人的侍衛及時趕到,阿瑩也躲不過弓箭。至于最後的死士,則是幸好有他射殺。

這一環一環的緊密相連,缺一不可。偏偏阿瑩就是全都躲了過去,安然無恙。

還真是——

陳嘉賜忽然就笑了,他想起了當初悟凡大師給阿瑩批的命。命硬,別人遇險受難,她卻安然無恙的那種。

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虛傳。

話說回來,源頭就是那個花燈攤子了。

尤其是,那盞琉璃美人燈,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弄到手的。

“去查,查昨夜阿瑩遇襲是所在的那個花燈攤子。”陳嘉賜喚來暗衛,冷聲說。

“是。”暗衛領命下去,很快就找到了那個老板的家中。

可惜,他去晚了。

那個老板已經死了,橫屍家中。

陳嘉賜面色冷凝,道,“下手的倒是快,把這個消息傳給刑部。”

刑部人手衆多,告訴他們,也好進度快點。

暗衛讓人傳了信,他自己則繼續查那盞花燈的來源。

刑部得了信,立即派人追查。兩方人手一明一暗,外加安國公府的人。三方一起,把整個京都都險些翻了個遍。

“不過是遇襲罷了,竟然這麽大的陣仗。”有人看着街上急匆匆來往的巡城司并刑部人員,有些不滿的說。

不滿之下,卻是難以掩飾的豔羨。

一個閨閣女子,讓人這般重視。誰不羨慕。

陳嘉賜忙完,正準備去安國公府,就被宮裏的人叫了去。

太後想兒子了,準備一起吃個飯。他自然不能推辭,就叫人拿了府中庫裏上好的藥材送去安國公府。雖然陶家不缺,可這是他的心意。

這會兒,已經是午時了。

陶瓊琇終于醒了。

她覺得自己很累,想要繼續休息。可她身上很不舒服,連覺都睡得十分難受。就不怎麽高興的睜開了眼睛。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她轉過頭準備叫珊瑚,就看到了靠在床頭已經睡着的周氏。

沒來得及想自家娘親怎麽會在這兒睡着,她就想坐起來,自己悄悄起床,免得把人吵醒。誰知這一動,她才發現自己身上一點勁兒都沒有,而且身上潮乎乎的。還沒離床多遠,就又倒了下去。

這點動靜不大,可周氏一心挂念着她,連覺也睡不安穩。幾乎立時就醒了過來,第一時間看向她後就發現她醒了這件事。

“阿瑩,你醒了?好好好,來人叫戴老過來。”她見着阿瑩那雙尚帶着水色的眼,高興的說。連聲囑咐。

“娘,我怎麽了?”陶瓊琇看一眼外面的天色,方才發現時間已經不早了。不由疑惑的說。

“傻孩子,你發熱昏迷了半日,眼下都中午了。佛祖保佑,可算是醒了。”因着剛才起身,陶瓊琇身上的被子滑到了肩膀下面。周氏見了,忙伸手把被子又往上提了提,将她捂得嚴嚴實實的生怕受了風又熱起來,邊柔聲說。

“發熱?”陶瓊琇有些驚奇的說,眨了眨眼不可思議。要知道她可是個健康寶寶,一年到頭都生不了病那種。可這次竟然發熱了。

“嗯,一會兒戴老來了,再讓他給你看看。現在躺着,好好休息,別胡思亂想,知道嗎?”周氏殷殷叮囑,生怕女兒又想起了昨天那一幕。

陶瓊琇自然知道周氏話裏的意思,她眼睛一眨,掩去裏面的情緒。笑着點了點頭,說,“嗯,我聽娘的。”

她又不傻,這會兒自然反應過來自己這是為什麽發的熱。心中微囧之餘又有些複雜,囧是因為自己竟然會因為害怕而發燒,之前看書時實在不該笑話那些嬌弱的女主,自己現在竟然有了一樣的遭遇。複雜則是,這還是自己兩輩子第一次看見有人死在自己面前。這一幕,短時間內她怕是想忘都忘不了的。

戴老一直候着,很快就趕了過來。把脈之後點了點頭,臉上浮現出輕松的笑意,說,“小姐現在已經沒有什麽大礙,然後病去如抽絲,之後還是得好好養養才是。就寝時最好點上安神香,免得夢裏不協。這便沒問題了。至于之前的方子,再吃兩幅,明日換成別的。”

周氏這才真正的松了口氣,臉上的笑也歡喜了很多,連連道好。

送走戴府醫後,她忙使人去庫裏尋了上好的安神香,若是沒有,就去外面買。一顆心都挂在女兒身上,停不下來。

“娘,你也累了,回屋好好休息吧。我這裏有珊瑚她們,沒事的。”陶瓊琇卻是心疼了,她見周氏眼睛微紅,身上掩飾不住的疲憊。忙打斷她揚聲說。

“好阿瑩,娘不累。你別想這麽多,休息就是了。”見着她這樣貼心,周氏心中溫軟,輕聲說。

“娘,去吧。別我好了,您又病了,那才是我的罪過。快去吧快去吧,好好睡一覺。”陶瓊琇才不依,使出了百用不厭的撒嬌大法。

周氏知道女兒說的對,可心中不願,就笑了笑沒有說話。

正在這時,得知女兒醒來的陶允元等人也趕了過來。他聽了話忙上前,先是對着阿瑩一笑,說,“阿瑩醒了,醒了就好。好好養着,別亂想,知道嗎?”

陶瓊琇自然乖乖點頭,說,“爹,我知道的。你也勸勸娘,讓她去歇着吧。”

陶允元笑容變大,轉身對周氏說,“聽我們阿瑩的,你去休息。孩子心疼你呢。”

周氏撇他一眼,不怎麽情願。

程氏忙上前,先是對阿瑩微笑,而後看向周氏,說,“阿瑩和父親說的是,娘親你去歇息吧。阿瑩這裏我看着就好。”

這樣,幾個人輪番勸說,周氏才算同意,依依不舍的離開了。

陶允元也心疼閨女,可女兒大了。他就算是父親也不方便待在孩子卧室裏。只溫聲說了幾句話,叮囑好好休息。就離開了。

程氏送走公爹,這才回來看着阿瑩。和她小聲說了幾句話,見着她有些疲倦的眨眨眼,就住了口中的話,柔聲說,“阿瑩睡吧,等你醒了,就都好了。”

阿瑩對她笑了笑,倒是想問這次的事查出了什麽,可到底沒什麽精神,就慢慢閉上眼,又睡了過去。

程氏上前掖了掖被角,安靜坐在床邊守着。看着陶瓊琇的目光十分柔和。

她與這個小姑子感情向來很好,尤其是昨夜危險,她竟然先把自己推着離開,更是讓她窩心。

宮中。

太後也正和陳嘉賜說着這件事。

“必須嚴查,敢對阿瑩動手的人絕對不能放過。”太後氣的不行,看她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阿瑩是她的親閨女呢。

“母後放心,我已經下了旨給刑部,他們必不敢怠慢。”茂和帝立即接話。

“正是,我不會放過那些人的。”陳嘉賜眼中冷光一閃,鄭重的接着說,并沒有提及這件事可能與北夷有關。

然而,雖然他和茂和帝不說,太後卻也不傻,自然知道這件事不可能平白而起。而阿瑩在京中又沒有什麽仇敵,這人只有可能是因着陳嘉賜而來。

她是個聰明人,沒有多問,卻十分認真的說,“這件事,終究是我陳家對不起阿瑩。你們要心中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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