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陶瓊琇微笑, “齊公子。”

只一個招呼而已,打完了就走了。

陳嘉賜更不在意,一個書生而已——

這樣想着, 他在掃過齊明遠俊秀的臉時,目光卻微不可查的一凝。

收回目光, 他腳步不停繼續走着。手上攥着的衣袖卻沒忙着松開, 又輕聲說, “小心些,別被樹枝挂住了。總是這麽馬虎。”

他這話, 既無奈,又寵溺。

陶瓊琇忍不住掃一眼齊明遠,有些赫然。男神在外人的面前這麽跟自己說話,她總有些不好意思。忙應着說,“知道了知道了。”

她回答的活潑又随意, 手上則是去拽着陳嘉賜的衣角, 急匆匆的往前走去了。

還是快走吧。

齊明遠看陶瓊琇, 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有話要講。可偏偏兩人誰都沒注意他,只顧着自己的心思。

陳嘉賜見陶瓊琇有些窘迫, 唇角不由勾起了一抹笑。

這有什麽,怎麽又害羞了呢。

兩個人低聲說着話,卻難掩其間的親昵。說說笑笑的,就走遠了。

齊明遠看着兩人走遠,又見陶瓊琇擡頭看陳嘉賜,不知說着什麽話,有些嬌嗔似的。

他站在原地, 有些怔忪出神的模樣。

“阿瑩,剛才那齊明遠似乎有話想跟你說?”陳嘉賜問。

心裏不由浮現起齊明遠看阿瑩時的目光, 溫柔軟和,又帶着歡喜。似乎很開心兩人的遇見。

“估計又是問那株蘭花吧,上次不是去護國寺玩嘛,我挖了株蘭花,正巧遇見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竟然以為我喜歡養花,最近每次碰上,他都要問問我那株花的近狀。我真是……”陶瓊琇有些一言難盡的說,臉上的表情是既無奈,又松了口氣。

沒錯,最近她總是和齊明遠遇到。每次相遇,話題必然不離那株蘭花,陶瓊琇都要被問的落下心裏陰影了。

天知道,她是喜歡花。可她是個俗人。

只喜歡看花有多好看,不喜歡養花啊。更別說和人讨論這花該怎麽養更好了。

陳嘉賜見她這個樣子,心裏那點兒不愉不由散開,反而笑了起來,說,“問你養花,這位齊公子還真是,問錯了人。”

見他打趣自己,陶瓊琇不依的拽着他晃了晃,不服氣的輕哼了一聲,說,“我忙嘛。”

她就這樣,怎麽了。

哪兒像男神,明明他既要學文,又要學武。君子六藝都要學忙的很,偏不知道哪兒來的時間,還能抽空學種花,學泡茶。并且樣樣學的精,學的好。

她平日裏只學個瑟,練個字,學個裁剪繡花管家就覺得自己已經很忙了。

“好好好,那他下次問你,你就說把花送人了,不就好了。”陳嘉賜自然不會說不好,又提議道。

“我本來準備等花匠侍弄好了就送給祖母的,這已經一個多月了,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陶瓊琇贊同道,大松一口氣。

“只送給老夫人嗎?”陳嘉賜問,墨眉微挑,有些失望的樣子。

“可,可我就挖了一株啊。”陶瓊琇有些為難的說。

她也想送男神,可她就挖了這一株。早就想好給祖母了啊。

“那就給我,我再找幾盆名貴的花給老夫人,好不好?”陳嘉賜心中微動,垂首看着陶瓊琇,眸子中滿是期待。

被男神那雙桃花眼一看,陶瓊琇的小心髒就沒出息的又開始跳了起來。

“嗯?阿瑩?”見着眼前的人有些出神,沒有回答,陳嘉賜越發壓低了聲音,又追問道。

他的聲音本就沉穩中帶着磁性,這般一壓低,直讓人心尖一癢。再加上那張俊美的臉,那股子癢意很快就順着心尖傳遍了全身。

忍耐住讓人忍不住想要動動身體的酥癢,陶瓊琇在美色的誘惑下,迷迷糊糊的點了點頭。

“好,好啊。”

聽見這個回答,陳嘉賜立即就滿意了,眼中的笑意變大,說,“那就說定了,等你回去就把花給我送來。”

他一錘定音,不給陶瓊琇反悔的餘地。而後滿是愉悅的牽着陶瓊琇前行。

陶瓊琇眨眨眼,再眨眨眼,見着這個連背影都透着一股子愉快歡喜的人。總算是回了神,

男神……

你這是犯規啊,你竟然會用美男計了?!!

她心裏哀嚎,臉上卻是已經美滋滋的笑了起來。

嘤,以男神的美色,這美男計,她還可以再要十打。

不要大意的盡管朝她放馬過來吧。

“那就是一株野蘭,沒什麽稀奇的地方。你也要?”想歸想,美完了,陶瓊琇卻是拽了拽陳嘉賜的袖子,提醒道。

她倒不是舍不得,但那株蘭花自家祖母早就知道了,還問過。現在忽然說要送人拿走。不好說啊。

“要,倒是老夫人,她老人家更喜歡什麽花?”陳嘉賜毫不遲疑的說,而後引開話題。

他在意的是這是阿瑩親手挖的,又不是這株花本身。

陶瓊琇很輕易的就被轉移了注意力,開始想了起來。

兩個人這麽一耽擱,等到回到宴席。便有些遲了。

姜娉筠對着陶瓊琇擠眉弄眼,明知故問的打趣道,“老實交代,你幹嘛去了。竟然耽擱了這麽長時間。”

“你猜~”陶瓊琇笑呵呵,就是不說。

姜娉筠翻她一眼,恰好又有人來找兩人說話,就打斷了這段對話。

宴席後,已經是下午了。

陶瓊琇回到安國公府,本來準備休息,卻想起了答應給男神的蘭花,就拐道去了花房。

這株蘭花品相只是尋常,可因着是府裏的小姐送來的。花匠們也不敢耽擱,精心的養着。足足一個多月的時間,總算是讓這株蘭花服了盆,又活的郁郁蔥蔥的了。

蘭花花期已過,現在只餘下修長濃翠的葉子。

花房的匠人也不知道怎麽修剪打理的,整株花花型不濃不淡,不偏不倚,說不上哪裏別致,偏就是讓人看了覺得舒服。

陶瓊琇看了心裏也十分滿意,賞了花房的匠人後,就讓丫鬟抱走了。

待回到成玉院中,她左右一個打量,喚了珍珠來,讓她找人把花送去鎮北王府。

這一番折騰,自然瞞不過安國公府主子的眼。

壽寧院中,陶安和看一眼狀似若無其事的柯氏,不由打趣道,“得,你的蘭花沒了。”

陶瓊琇挖了花回府,還讓人精心侍弄,雖然沒有明說。可這整個府裏,喜歡花的就柯氏了。自然都心裏默認是給她老人家的,可沒想到,只是參加了一次宴會,自家阿瑩回來後這花竟然就被送出去了。

柯氏撇他一眼,心裏除了有點驚訝外。就剩下樂見其成了。

自家阿瑩和鎮北王關系好,她自然為之開心。

鎮北王府。

陳嘉賜從回來就在書房呆着,他的近衛阮德則幹脆利落去了府門口,也不知道在等什麽。

“阮哥,這是幹嘛呢?”守在門口的侍衛見了他,忙親熱的打了招呼,跟着好奇道。

阮德笑眯眯的,看他一眼,呆着些神神秘秘的樣,說,“且看着,等會兒就知道了。”

說等會兒,還真沒等多久。

也就小半個時辰,帶着安國公府家徽的馬車咕嚕嚕在鎮北王府門前停下,一個丫鬟抱着盆花小心翼翼的下了車。

阮德立即大步迎上去,伸手接花,說,“來,我拿着吧。”

珍珠小心遞過去,就準備告辭。誰知這時候阮德又說話了,道,“先等等,随我去見王爺,他有話要問你。”

珍珠微訝,沒敢耽擱,立即就跟着去了。

書房。

陳嘉賜在阮德進屋的時候,就看向了他手中的那盆蘭花。

阮德立即恭恭敬敬的呈上去,放在書桌上,這才退開一步,讓出身後的珍珠來。

珍珠上前行禮,陳嘉賜卻好似沒看見般,只伸手輕撫眼前的蘭花。

見此,珍珠面色微變,有些驚慌,拼命思索,自己近日有哪裏不對。

陳嘉賜沒有理會她,細細賞了好一會兒,仔細記住了每一處細節。這才看向珍珠,說,“起吧,說說齊明遠。”

珍珠這才敢站直身體,只依舊低着頭,将齊明遠和陶瓊琇相識的始末一一道出。

……

室內一片安靜,可阮德和珍珠卻都感覺到了陳嘉賜那股隐而不發的怒氣。不敢多話,只屏氣凝神安靜的站在那裏。

“巧合?”靜默一會兒,陳嘉賜忽然說,語中帶嘲。

江南來的才子,擁有上好的容貌,忽然出現在阿瑩身邊。偏又在自己面前絲毫不知遮掩的露出了對阿瑩的情意。

如此種種,但凡自己不相信阿瑩,心胸狹窄,多思多想些。怕就會心生不滿。

且,這世上真的會有這種巧合,會有這種不知死活,敢肖想親王未婚妻的人?

但願,是他想多了。

別有目的接進阿瑩,亦或是真的對阿瑩一見傾心。

這兩者,不論是哪一個,他都不接受。

“去查,查齊明遠,以及所有和他有過接觸,有可能有關系的人。”陳嘉賜最後說。

阮德立即俯首應諾。

“你回去,好生注意着你家小姐。別讓人鑽了空子,知道嗎?”見他離開,陳嘉賜又看向珍珠,吩咐道。

“是。”珍珠忙應下,絲毫不敢耽擱。

“回去吧。”陳嘉賜揮手,讓她退下。

珍珠腳步微微動了動,又有些遲疑的說,“若小姐問起?”

她在被陳嘉賜送給陶瓊琇的時候,就已經是陶瓊琇的人了。可陳嘉賜是她的舊主,兩人一起,饒是珍珠,也不知道,到底該先聽誰的了。

“事情查清楚之前,不要讓她知道。”陳嘉賜說。

阿瑩性溫和,卻不是沒有脾氣的。若讓她知道齊明遠是有目的的接近她,定會露了馬腳。既然如此,還是瞞着點的好。

“是。”珍珠明了,這才退下,直接回了安國公府。

這次珍珠雖然耽擱了一會兒,陶瓊琇也沒覺出有異。外出出門,總會遇到點意外,人好着就行。

北夷的人,到底是使團,為着兩國交好而來。

且那些皇子們也學精了,北夷的人雖然被晾了半個月,卻沒一個私下裏跟他們接觸過。

也不知道是不敢,還是看不上如今已經式微的北夷。

茂和帝不知道是該遺憾的好,還是該開心的好。到底沒再視若無睹,在半個月後,接見了北夷來使。

而後,收了北夷王願稱臣納貢的文書。在協商過後,表示願意釋放俘虜。緊跟着就是安排駐軍在北夷王庭附近,然後是指派官員入北夷王庭。

駐軍還好說,這指派去的官員,一時間竟讓人犯了難。

身份高能壓住場面的不一定願意去,身份低的又壓不住場面,這樣折騰了好幾日,最後選了好幾人相互輔佐,這才定下了人選。

直折騰了半個月,北夷的使團帶着朝廷指派的官員一起,又接了俘虜們。這才離開了大亘的京都。

使團中,一個女人悄無聲息的混入其中,她對外的身份是朝廷派遣的某個官員的妾室。

使團離去後不久,就是端午了。

不過比起這個,另一件事卻更讓陶瓊琇注意。

姜娉筠要成婚了。

本來沒這麽着急,婚期定在了明年。可男方家中的母親忽然病危,眼看着快要不行了。

要真有個萬一,這一耽擱,就是三年。這可等不起。

再加上那位母親臨了前也想看自己的兒子能成婚,這樣一協商,就把婚期給提前了。

時間有些緊,就在五月二號。

倏忽間,就到了。

後來的後來,陶瓊琇總忍不住想,若是自己那時候多上些心,自己小姐妹的日子是不是就能過得更和順些。

而不是被這一大家子,給逼成一個穿着铠甲的勇士。

可見着她臉上歡喜的笑,她又覺得,或許這正是她的緣分吧。

彼之□□,吾之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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