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

晚上回家,我偷偷跑到媽媽旁邊,小聲問,“媽媽,樂樂是不是我親哥哥啊?”

我媽一愣,然後看着我,笑道,“當然是啊,你怎麽會這麽問呢?”

我想了想說,“因為樂樂說他不是我哥哥。”

我媽摸着我的頭,溫柔道,“淵繹,樂樂就是你哥哥,墨芫也是你哥哥,你們三個是兄弟,這是不容置疑的事情。”

不容置疑?我這麽小,肯定不懂成語,也不知道這詞的含義,但我明白媽媽的意思。“那我知道了。樂樂他啊是我的哥哥,而我是他弟弟,從現在到以後,我和他只能是兄弟。”

我媽微笑,眼神有點複雜,“淵繹,你去吧樂樂叫來,我問他一些事情。”

我點頭,如風一樣離開我媽身邊,來到樂樂身旁。

他在很認真看書,但看到我後,眉頭皺起,“你怎麽來了?”

我扯了扯他的衣袖,“媽媽叫你去找她,你快去吧。”

他遲疑後去找我媽,而我待在書房,讀着樂樂沒有看完的書。

沒到一會兒,樂樂回來直直瞪着我,“白淵繹,你是不是有病!”

我愣了下,“我怎麽有病?”

他不語,抽過我手裏的書,對我露出冷笑。

我更加奇怪,但沒敢開口問。

樂樂突然把書朝我很用力扔來,砸在我胳膊上。

“你是我這輩子最讨厭的人!”

說後樂樂看也沒看我一眼,走出房門,而我盯着地上的書,發着呆。

後面我哥進來,看到我手臂後,突然喊道,“流血了!”

我這才有所注意,擰起眉毛,而我哥的叫喊,引來我媽。

我媽拉過我,擔心問,“怎麽弄的?”

我看了看我媽,再看了看我媽身後的樂樂,低着頭說,“被書絆了,然後不小心摔的。”

我媽嘆氣,應該不知道說我什麽好,帶我去包紮。

樂樂又回到房間,而我哥看着我和我媽,不知在想什麽事情。原來沒有心思的我哥,好像也開始滿腹心疑。

媽媽拍着我頭。“下次小心點。”

我點頭,等我媽進廚房後,我想去找樂樂,卻被我哥拉住。

他望着我,“你的傷是不是樂樂弄的?”

我沒說話,他說,“你等着,哥給你報仇去。”

我未松開他的手,搖着腦袋,“不是他。”

我哥不信,“你怎麽老袒護他呢?”

“我沒有,真的不是樂樂。”

他靜靜站立,小嘴一抿,“淵繹,你是不是想要他當你哥哥?”

我愣了愣,“怎麽會呢?墨芫也是我哥哥啊!”

他搖頭,“要我和他之間,你要選哪個做你的哥哥呢?”

我一想,指着他說,“當然選你。”

他笑了笑,捏緊我手,“那麽淵繹的哥哥就我一個人好嗎?不要多加樂樂!”

我沒細想,畢竟我還是小孩子,內心不複雜,然後我點頭,“好。”

睡覺時,樂樂一直盯着我,睫毛沒眨幾次,我感覺發毛,只能背對他,忽然他伸腳踢我,“轉過來。”

我身體一抖,慢慢扭身,“有事嗎?”

他皺起眉,把我扯向他,而我在驚叫時,卻被他捂住嘴。

我露出濕漉漉的眼睛看着他,能夠聞到他身上香香的味道。

他瞪着我,“別大驚小怪。”

我點點頭,他才松開我,我輕聲道,“有,有事嗎?”

他往枕頭下摸着,“把手臂伸出來。”

我迷糊,一時沒反應,他也懶得理我,将我的手臂拉過去,用藥膏在我傷口上塗抹。

月光灑在樂樂俏美的臉龐上,微長的睫毛撲扇,抖落一層光華。

我吸了吸鼻子,“樂樂,這東西你從哪裏拿來的?”

他沉默,然後手一停。我想可能是媽媽給他這藥膏,讓他幫我塗的,于是我說,“謝謝你了,樂樂。”

樂樂擡頭看着我,動了動唇,“白癡!”

我不滿,嘟着嘴說,“你怎麽罵我呢?我才不是白癡!”

他一笑,“就你這樣,還不是白癡嗎?”

“我不是。”

他笑着搖頭,小手給我輕輕塗着傷口,這時候的我們很安靜,也很美好。

我看着他,忽而問,“樂樂,今天你為什麽會生氣?”

他沒看我,松開了手,“我有嗎?”

“是不是媽媽對你說了什麽?”

他眉頭一皺,盯着我,又是一笑,但及其生疏,“你和你媽一樣虛僞。”

我愣住,還沒回神,樂樂已經躺下,閉上眼睛。

我看着他,多想問,可小腦袋裏充斥太多疑惑,問不盡。

我顫微的探出手,拉住他的衣袖,“樂樂,你不要讨厭我好不好?我不想你讨厭我!”

他睜開黑黝的眼睛,然後望向我,“好啊,我可以不讨厭你,只要你離我遠一點,不要和我說一句話。”

我嘟囔道,“這種事情我怎麽能做到,能不能換一條?”

“既然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不去讨厭你。”

我垂簾,也垂下手,低聲問,“為什麽要讨厭我呢?我有做什麽讓你讨厭的事情嗎?”

樂樂冷笑,“不只是你,我讨厭你家所有的人,因為你,你媽,你哥,都虛僞!都惡心!”

我不明白虛僞是什麽樣子,但我知道惡心是什麽感覺,可樂樂為什麽會覺得我們一家人惡心呢?你還是沒有真正的告訴我啊!

黑夜裏,樂樂打呼的聲音漸漸響起,但我睡不着,而是極力睜大眼睛,想要尋找那一夜的月色如水,可是沒有,我沒能找到。

樂樂早上起來還是如平常一樣,但等我媽送我們出門後,他便會冷冷的看着我。

我哥拉着我的手,回瞪樂樂,然後樂樂會笑,但笑容冰冷,而我哥因為被我媽說過,沒在和樂樂打過架,但他總會背地裏罵樂樂是野孩子。

他帶我往學校走,樂樂在我們身後跟着,也沒出聲。樂樂若是變得安靜,會很可怕,而我能感覺他對我和我們家人的讨厭,可找不到源頭。

到吃午飯時,樂樂沒去食堂,而我為了陪他,也沒去吃飯。他看着書,我便看着他,不知不覺睡着。

朦胧中,我見樂樂在盯着我,拿着什麽冰冰涼涼的東西在我脖子上比劃着,等我清醒,看到一把小刀。

我驚恐的看着他,記得媽媽說刀子很危險,“你快放下它!”

他沒說話,看着我,将刀子遞到我面前。

我沒懂他的意思,“你要我拿着它嗎?”

他不點頭,也不搖頭,支着手,等着我做出下一步動作。

我疑惑,但還是握住刀片,而後他沒松手,将刀快速抽回。

刀刃割開我手指,血低落下來,染紅了樂樂看的那本書。我先愣神,後來才感覺疼,可沒喊出來,咬着牙不解的看向樂樂。

他把刀扔下,露出無辜的樣子,好像前面那人不是他。

我疼得流淚,樂樂抓過我手,卻用力一按。

我冒出冷汗,喊道,“松手。”

他看了我一眼,笑着說,“不行啊,我得幫你止血才行。”

我微微一愣,只見他将我流血的手指放進嘴裏吸允,看似好心,可他狠狠的咬着我的傷口,疼痛加重。

我沒敢叫出聲,走廊外還有一些下課的學生,怕會引起他們注意。

我一邊忍受着痛,一邊給樂樂的這種行為找借口,但小小的我,又能替他找到什麽借口呢?

直到他見我臉色慘白才松手,并說,“你看,沒流血了。”

他嘴角還有殘留的血液,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和故事裏的惡魔相似。

我捂着手指,害怕的往後一縮,哭着問,“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他眨了眨眼睛,“我可是好心幫你止血,你怎麽能這樣說我呢?”

我搖着頭,匆忙起身,又被他摁回座位。

他笑容滲人,“淵繹,你不想我讨厭你吧。”

我呆着點點頭,卻不知他心裏的扭曲。

“那你不要做我讨厭的事情,乖乖的接受我對你的傷害。”

我有些一怔,感覺面前的樂樂很陌生,很恐怖,可若我像他說的這樣,他就能不讨厭我嗎?

小時的我,如此單純,以為樂樂所說的話都是真的,而不會明白,他對我懷有多麽惡毒的內心。

我低頭問,“真的嗎?你會不讨厭我?”

他笑着點頭,“是啊,只要你能接受我對你做的所有事情。”

我想要能讓樂樂不讨厭我,那麽我做什麽事情都可以。

我一笑,應聲說,“只要你不讨厭我,我可以任由你傷害。”

彼時的我怎麽能清楚他所說的傷害是什麽,但我覺得樂樂不是一個壞孩子,他不會真的傷害我。

樂樂聽後,反倒愣了一下,冷眼看我,回到位子上坐下。

我覺得奇怪,而樂樂先沒理我,把刀子收進桌子裏,撕掉那張沾有血的書頁。

他看着窗外,又看着我說,“走吧,我餓了。”

我站起身,帶有高興,終于樂樂肯吃中午飯,這是不是代表他開始不讨厭我呢?

我小心翼翼問,“樂樂,你,你要去吃什麽?”

他沒回答,拉着我,走了幾步後,突然說,“下次別讓你哥牽你的手。”

“為什麽?”

“沒為什麽,而我說的話,你必須照做。”

我看着和我同樣身高的樂樂,卻覺得他像是一個小大人,但我不讨厭他,一點也不讨厭他。

媽媽晚上帶我們出去散步,夏日的夜晚,燥熱,卻充滿喜悅。

我哥跑去抓螢火蟲,我也跟過去,但樂樂沒來,只是在不遠處看着星空。

我媽在他身邊,不時和他說話,他也沒回我媽幾句。

我哥撲倒草叢裏,像和螢火蟲嬉戲,我尋找機會,準備抓住一只,但怎麽也抓不到。

我哥驚呼一聲,捂着手,興奮的跑到我面前,“淵繹,你看我抓到了。”

我高興問,“能讓我看一看嗎?”

他點頭,慢慢打開手,螢火蟲趴在我哥的手心裏,冒着熒光。

我轉頭看着那邊的樂樂,對我哥說,“能不能把它給我呢?“

他一見,皺起眉,“淵繹,你不會要拿給他看吧?”

我點頭,卻見我哥松手,螢火蟲便飛走了。

我想去抓住它,可它輕快的避開我,又回歸到屬于它的叢林裏。

。你怎麽把它放走了?”

他看着我,“我不想讓他這個野孩子看。”

我一聽野孩子這詞,想了想說,“哥哥,樂樂也是我們的家人,你別這麽說他。”

“他才不是!他就是野孩子!”他又瞪我,“你怎麽幫他說話!”

我不語,慢慢低下頭,不知怎麽樣才能讓我哥不讨厭樂樂,或者說,怎麽樣才能消除他們倆之間的讨厭。

我哥握着我手,“淵繹,我才是你哥哥,你不能幫着他說話,知道嗎?”

我望着他,還沒能說什麽,被樂樂從背後拉了過去。

樂樂看了我一眼,目光裏泛着寒冷,捏着我的手在用力,讓我手指上的傷口又裂開。

他看着我哥,“你算他哥嗎?”

我哥一愣,“我當然是他哥!”

樂樂譏笑,沒說話。我哥看到他的臉,就很生氣,可也不能打他,只能發洩的去扯草。

我看我哥難受,也很不舒服,但樂樂拽着我往遠離我哥和我媽的方向走去。

我不免害怕,不時回頭看我哥,希望他能注意到我和樂樂,但他好像被樂樂氣到,沒有在意。

樂樂将我拽到一個漆黑的樓房角落,昏暗下他的神情被遮掩,但聲音冰冷,“你是不是忘了我說的話!”

我搖頭道,“沒有。”

他狠捏我的手指,“沒有嗎?”

我被疼哭,“對不起,樂樂,我錯了。”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而後在月光照射下,他從包裏掏出小刀,抓着我另一只手,面無表情的揮刀下去。

血從我手指縫裏流下,而他雙手占滿鮮血,但那是我的血,我疼得差點昏過去,他卻露出笑容。

他扶着我,拿出紙給我擦手上的血,“這下你哥沒法拉着你了。”

我臉發白,感到一陣冷意,只覺得天空黑暗星辰湮滅。

他望着我,小臉也挺灰淡,可還微笑說,“淵繹,你不會怪我的對不對?”

我看着他,還是點頭,卻感覺自己在做錯事,而十歲的孩子能懂什麽是對,什麽是錯嗎?

我和樂樂回去時,我哥還在生氣,他對樂樂哼哼兩聲,而樂樂翻他白眼。

我媽無奈一笑,但看到我的手,抱過我問,。你這又是怎麽弄的?”

我低頭遮擋發紅的眼睛,“前面抓螢火蟲,被石頭割到手。”

她拍了拍我背,“淵繹,你最近怎麽這麽頑皮?你哥都沒你這樣磕磕碰碰!”

我咬唇,有點想哭,可沒膽哭,摟着我媽說,“對不起,下次我不敢了。”

我媽嘆氣,估計覺得小孩子淘氣一些,也不能說什麽,可她不知道,我所忍受的事情,遠超過她能想象的事情。

回家後,我媽給我處理傷口,樂樂在一旁看着我,我連呼吸都覺得被人捏着。

我哥掃過我和樂樂,回到他的房間,不知在搗鼓什麽東西,而我媽給我包紮好,送我和樂樂進房間。

“樂樂,今晚你和媽媽一塊睡吧,免得晚上碰到淵繹的傷口。”

樂樂搖頭,“我不會的,您放心。”

我媽看了看我,也沒說話,離開房間。

房裏剩下我和樂樂後,我縮到床邊,害怕樂樂突然從包裏又把刀拿出來往我身上劃來。

樂樂沒看我,自顧上床睡覺,睫毛微微輕顫。

我躊躇許久,看他睡着,才上床,可我剛一躺下,樂樂卻睜開眼。

我一吓,往後退去,但摸空,。即将掉下床時,還好樂樂拉住我,然後我倒在他身上。

他皺起眉,而我也驚魂未定,回神後,發覺親到他柔軟的嘴唇,臉頰一紅。

我慌忙起身,摸着發燙的臉,“對,對不起,我……”

樂樂一笑,絲毫沒介意,而他在意的,是別的事,“快點睡覺吧。”

我點頭,可最後搖頭,“樂樂,你今晚還是去和媽媽一起睡吧?”

樂樂盯着我,眼神發冷,“你再說一遍!”

我埋着頭,極小聲音說,“要不然我去我哥房間睡。”

樂樂一怒,騎在我身上,便掐住我脖子,“你要敢去!我就殺了你!”

我看着他,又挪開眼,帶有哭腔道,“可是樂樂,我怕你!”

樂樂微怔,稍微松開手,但再次捏緊,“你自己要我不讨厭你的!是你偏要靠近我!所以!你不能做我讨厭的事情!不能!”

我哭了,可沒喊出聲,而樂樂定定的看着我,姿勢沒有變過。

我哭着哭着,對他的恐懼又消失,然後我吸着鼻子說,“樂樂,你好重。”

樂樂憤懑的瞪了眼我,翻身躺下,背對我,“白癡!”

我抹了抹眼淚,不明白樂樂怎麽老是這麽罵我,慢吞吞的躺下,又往他身旁蹭了過去。

我睜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樂樂,你為什麽那麽讨厭我哥呢?”

樂樂不說話,我想他應該睡着了,我也漸漸進入夢鄉。

恍惚間,樂樂好像轉過來,說了什麽,後來抱着我,一塊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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