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這個綠, 你想要嗎?”

陸玲曼輕聲嘀咕:“不是有人要了麽……”

“價高者得啊。”王泉祥拍拍她的肩,然後沖林嘉禾高聲招手,“林經理對吧, 這塊石頭我出550萬。”

林嘉禾眉梢挑了一下,還沒應聲, 看見王泉祥已經大步走了過來:“石頭轉給我, 錢我立刻讓人打給你。”

陸玲曼也點着高跟鞋過來了, 驕傲地望着自己男人。

一旁老趙皺了皺眉,跟朋友頭碰頭商量了幾句,轉回來說:“我們最高出到560萬。”

陸玲曼見還有人争, 趕緊扯扯王泉祥的胳膊, 王泉祥直接張口:“600萬。”

老趙看着眼前這位財大氣粗的架勢,再次跟朋友确認後,他輕微搖頭:“我們不要了。”

他望着那片豔綠水口, 半晌,再次惋惜搖頭。巴掌大的抓西瓜, 巴掌小的抓芝麻, 即便喜歡得夠嗆,他們幾個也不能把家底都翻出來。

老趙退後站了一步, 反而向林嘉禾歉意一笑,意思是自己耽誤她時間了。

林嘉禾也對他回以微笑。然後她看向王泉祥和陸玲曼:“那這塊料子……”

“這個能做多少首飾啊。”

陸玲曼沒有理林嘉禾, 自顧自走到解石機面前,看着石頭上那一面綠色。

林嘉禾跟在她身後:“你們買下之後, 還要再繼續開解。根據解出來的翡翠, 判斷能做什麽東西。”

陸玲曼撩了一下頭發:“那趕緊繼續切啊。”

何钏站在後面,忍不住說:“你們還沒付款呢。”

陸玲曼眉毛一擰:“我們都說要買了,當然會付款。”她望向王泉詳, 王泉祥正在打電話給財務,很快挂掉電話,高聲說:“好了,我給你打款。”

陸玲曼回過頭哼笑:“這不就付款了。”

這筆款項比較大,林嘉禾跟王泉祥去仔細簽合同,留着陸玲曼和何钏等在解石機面前。

林嘉禾離開時腳步分外輕快,眼睛仿佛都在笑,像是迫不及待想把這塊料子抛售掉一樣……

何钏稍有些奇怪,他知道林嘉禾很想擁有一塊顏色濃郁的翡翠來雕刻飾品的,而眼前這塊這麽濃綠,她卻願意放手了……

不過,既已決定轉賣,何钏也決定配合。正好這時陸玲曼在旁邊不停地問:“這個能做幾對镯子啊?能不能做項鏈啊?”

何钏對她說:“看裏面的翡翠多少喽,翡翠多的話,手镯,項鏈,耳墜,還有簪子,都可以做。”

“真的?”陸玲曼露出驚喜的笑容,“簪子也可以做?”

何钏推銷說:“是啊,正好你們買的石頭夠大。像剛才那塊小的,都不夠切簪子的。”

陸玲曼頓時美滋滋的。

林嘉禾和王泉祥簽好了合同,收到了貨款,回來時腳步更加輕快了。

這是她賭石以來最大的一桶金了。

有時候,財力和膽魄是不可分割的。充足的本金更是賭石的底氣。

何钏拎着袋子迎上她:“師傅,你還喝水嗎?”

林嘉禾擺擺手,輕松道:“咱們今天完工了,想一想那半塊紅翡怎麽加工吧。”

何钏說:“你上次拿給我的那本雕刻資料還沒看完呢。我回去想一想,有好的雕刻靈感再告訴你。”

林嘉禾對他說:“紅翡可以鑲嵌一副耳墜,我留下搭配衣服。”

何钏點頭:“耳墜用料少,我挑顏色濃郁的部分做。”說着,他朝機器那邊望去,隔着衆多人群也能聽到解石機的“哧哧”響聲,想必是王泉詳他們繼續往下解石了。何钏問:“我們不過去看看嗎?”

林嘉禾腦袋點了一下,說:“走,過去看看吧。”

他們沒有走到太靠前的位置,而是等在人群後面,看着那塊白砂皮從一個二八分的位置緩緩切開。

這個刀口位應該是解石師傅給挑的,能夠更直接的呈現其中表現。

可惜刀口選得再好也無用,最好的表現都在那個擦面上了。刀刃一停,全部希望也被打碎了。只見切開的內部一片瓷底,青白發灰,只穿插着可憐巴巴的幾道綠色細脈。

那翡翠脈也太細太細,想必連一只立體的戒面都磨不出來。

圍觀的人頓時大失所望,原本以為能看到一整塊精品滿綠的誕生,盡管是人家的,也能夠跟着洗洗眼,結果,還是這樣垮下去了。

有人感嘆:“哎,天窗騙人啊……”

“還不如多買幾塊蒙頭料玩玩了。半開不開賭性最大啊,人家原貨主要是有信心,何至于轉手出去呢……”

何钏也感到驚心動魄,喃喃道:“師傅,還好你賣出去了。現在這塊料子本錢都回不來吧。”

林嘉禾望着解石機那裏,說:“80萬差不多能回本。這塊料子的紋路還是挺綠的,像是漂亮的花崗岩一樣,做成低價位的镯子還能銷售出去。”

如果她一切到底,或許只算是不賠不賺。

可是沒有如果,她已經換來了600萬了。

人群中央,王泉祥雙手握拳臉色鐵青,賠錢不說,關鍵是在這麽多人面前活生生切跨了,他覺得又晦氣又丢臉。

陸玲曼有些慌亂,小聲勸了幾句,越說越氣不過,視線開始在人群裏開始找尋。

林嘉禾知道她在找自己,多半還要遷怒于自己。不過賭石一刀富一刀窮是太正常不過的事情,憑得都是個人眼力,錢貨兩清之後,那塊石頭已經和自己無關了。

于是林嘉禾聳聳肩,轉身對何钏說:“咱們走吧。”

等到遠離人群之後,何钏問:“師傅,你那個朋友還在等你吧?”

林嘉禾點頭,回頭望了一下,這個角度看不到顏威的座位。

何钏說:“那我先回去了。”

林嘉禾交代他把那塊紅翡護送回去,然後對他說:“今天辛苦了。”

何钏說:“看到兩塊石頭都賺了,哪裏會辛苦。”他一臉滿足地笑了笑,然後擺擺手後退,“你快去跟你朋友共進晚餐吧。”

林嘉禾這才意識到,一個下午已經過去了。

她穿過院落,朝着廊道的方向走過去。

此時接近傍晚,天還亮着,但是太陽不曬了,正是看石頭的好時候。人們都停在院子裏,廊道裏的桌位幾乎都空着,林嘉禾一直走到最盡頭的座位面前。

在她腳步停下的那一刻,顏威從桌前擡起眼睛來。

林嘉禾說:“顏老師,不好意思,讓你在這裏等了一下午。”

顏威對她說:“是我想等的。”

林嘉禾笑着輕輕“哦”了聲。顏威視線往下一瞥,林嘉禾跟着一看,才發現她面前攔着一根欄杆。

她現在站在院子裏,如果想要走進座位,應該從長廊一側繞進去才對。

不過也不礙事。林嘉禾伸手搭上欄杆,探身問:“我們晚上一起吃飯?”

顏威點頭:“好。”

林嘉禾輕聲說:“顏老師,你今天好像不忙。”

顏威說:“是,賭石比賽的事情準備得差不多了。”

林嘉禾看着他,感覺解石的喧嚣都落了下來,院子裏有微微涼風卷起,這是一整天最舒适的時分。

她心裏一下子變得特別柔軟,柔軟之間,蕩起了一個念頭。

她出聲問:“你現在,有哪裏不舒服嗎?”

顏威在座位裏看着她:“你覺得我有哪裏不舒服?”

林嘉禾首先跟他對視了一下,視力沒問題。他們交談正常,聽力顯然也沒問題。味覺不好說,不過上一次剛剛輪到過味覺,按說……

林嘉禾吸了吸鼻子,問:“顏老師,你有沒有聞到什麽香味?”

顏威回答說:“沒有香味。”

林嘉禾指了指院子裏一簇花:“有花香。”

顏威說:“那種花沒有味道。”

他說得無比肯定。确實,那簇花只是開得燦爛,一點香味沒有。

嗅覺也沒有問題,林嘉禾思索着,人有五感,還有一種感官是什麽來着。

顏威這時問:“晚上吃什麽?”

林嘉禾幾乎沒有想,說:“熱辣花園可以嗎?”

好吃的東南亞菜,他們之前沒有去,是因為距離遠。

這一回,顏威點頭:“好。”

顏威從座位上起身往外走,林嘉禾隔着欄杆跟他一起走。這樣走過幾步之後,顏威側臉看了她一眼,林嘉禾也看着他,不由笑了一下。

顏威的臉色很柔和。

他們繼續隔着一道欄杆并排走到長廊盡頭。這樣人為的有趣的小默契。

走出德裕茶館大門之後,林嘉禾才考慮交通問題。

“我們開車去飯店吧,我的車在玉石街停車場。”

顏威已經把車鑰匙拿了出來:“我的車就在前面。”

沒幾步走就到了一輛黑色轎車旁邊。這裏是一條窄巷,路邊畫着幾個車位,不過要技術足夠好才能停進停出。

顏威拉開車門,林嘉禾說:“那我去停車場開車……”

“不用。”顏威指了一下,說,“坐我的。”

林嘉禾繞到了副駕駛,顏威已經坐進車裏,把車窗都降下來透氣。林嘉禾通過窗口看到副駕駛上放着他的帽子,還有一瓶水。

她剛想坐去後排,顏威單手把東西抓起來,直接往後面一扔,看向她說:“上車吧。”

林嘉禾在副駕駛裏坐好了。

顏威一擰方向盤,車子直刷刷倒出車位,又擰了一把,車子筆着小巷直接開了出去。

林嘉禾坐在車內,感到忽悠一股力道。原來顏威開車是這樣潇灑的風格啊。

她笑了一下:“顏老師,你開車技術不錯。我都不敢在這巷子裏停車,停進去就開不出來了。”

顏威開着車側臉安靜,問:“飯店在哪裏?”

林嘉禾說:“我用手機導航一下吧。”

顏威說:“好。”

林嘉禾拿出手機,在導航軟件輸入“熱辣花園”,幾下就定位好了。她舉着手機看向車前,似乎沒有固定手機的地方。

顏威問:“找什麽?”

林嘉禾說:“哦,我看把導航放哪裏合适。”

顏威搭着方向盤:“你跟我說就行。”

林嘉禾說:“那我把導航的聲音打開吧。”

顏威說:“也可以。”

于是林嘉禾把聲音開了,一個電子女聲念道“前方道路繼續直行1.5公裏”。

提示音冷冰冰的,車廂裏一下顯得安靜下來。

顏威直視着前方開車,他的頭發被帽子壓過,顯得軟軟的,不過他的五官還是精神利落。

林嘉禾看了看他的側臉,然後輕輕抱住手臂,看向車前。

這時顏威問:“不知道聊什麽了?”

林嘉禾感覺自己像是被讀穿了,輕聲“嗯”了一聲。

隔了幾秒鐘,顏威說:“随便聊,想說什麽說什麽。”他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一下,“我們今天算是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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