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聽到顏威說他不走, 林嘉禾心裏一下安定了。
好像有他在這裏坐鎮,氣場都會不一樣,連解石都更加有底氣了。
林嘉禾将手電等随身物品收好, 找了一圈,看到付老板站在院子一角跟顧客聊天, 他身後兩臺解石機已經擺了出來。
林嘉禾朝付老板走過去, 向他說明自己看上的兩塊毛料。這時, 何钏拎着一袋子礦泉水回來了。
何钏擰開一瓶礦泉水遞給林嘉禾,然後問:“師傅你那個朋友呢?他喝不喝水?”
林嘉禾視線望過去,顏威坐在陰涼的座位裏, 正拿着一只茶壺倒水。于是她說:“不用給他了。”
何钏晃晃手裏的袋子:“嗨, 虧得我還買了這麽多瓶。”
林嘉禾笑了笑:“今天天熱,你多喝點。”
付老板讓工人把她選好的兩塊毛料搬到解石機面前,然後對照着號碼翻了翻自己的小本。
“這塊鐵褐皮, 23公斤,給你按20萬。白砂皮這塊, 56公斤, 稍微貴一點,80萬。”
林嘉禾微微挑眉:“這件白砂皮表現不算出色, 怎麽标價這麽高?”
這兩塊石頭按單價來說,其實都不算貴。林嘉禾只是單純好奇, 為什麽同樣表現平平,這塊白砂皮能标出更高的單價。
付老板指着圓咕隆咚的白砂皮說:“這件啊, 是前年的貨了。這批貨一水的白砂皮, 其中有一塊開出了極品玻璃種豔綠,其它的價格自然就都漲了上去,這塊是這批貨的最後一件了。”像是怕林嘉禾嫌棄, 他又補充,“這塊也不是剩下的,就是跟林小姐你有緣,在這等着你呢。”
林嘉禾已經定下要買,便也不羅嗦了。她點了下頭:“好的,這兩塊我都要了,麻煩在現場解開吧。”
付老板滿臉堆起笑容:“呵,正好一百萬,還湊個整。”
交易完畢之後,林嘉禾和何钏回到毛料旁邊研究畫線。
這塊鐵鏽皮毛料的形狀不規則,也沒有松花蟒帶可以參考,于是林嘉禾沿着石頭中央的凹陷處大致畫了一圈線,相當于直接攔腰切開了。
因為這塊石頭她不打算轉手另賣,也沒必要輕擦窗口了,直接看到內部表現更為幹脆。
至于另一塊白砂皮——
林嘉禾目光挪到它身上,顏威剛剛囑咐說,讓她擦解之後轉手。所以,這毛料應該是一塊靠皮綠……
“這是要切開了嘛?”
林嘉禾眉頭動了動,從石頭面前擡起頭,看到陸玲曼一只高跟鞋跟着另一只,停在了面前。想必是閑逛了一圈,逛到她這裏了。
林嘉禾随口應和:“是啊,準備切了。”
王泉祥也随後走了過來,陸玲曼立即挽起他的胳膊,指指林嘉禾。
“她要切石頭了,我們在這裏看好不好呀。”
王泉詳偏頭看她:“你不自己挑一塊嗎?”
陸玲曼扁扁嘴:“那邊太曬了,而且剛才看到的那幾塊露出翡翠的石頭,顏色也不好看,我想要特別綠的那種。”說着,她把頭發撩到一邊,低下頭看林嘉禾這兩塊毛料,“這個怎麽一點翡翠都看不見啊。”
王泉詳說:“這石頭是盲賭的,一個面都沒有擦開過。”
陸玲曼:“啊……那怎麽知道裏面好不好啊?”
王泉詳其實也不太了解,張口便說:“一般看表面綠色花紋,花紋多裏面翡翠就好。”
陸玲曼聽完仔細一瞧,腳下這兩塊石頭幾乎不見一點綠紋,她頓時一臉看好戲的表情,瞥了一眼林嘉禾,又扯了扯王泉詳的胳膊:“我們留在這裏看好不好啊。”
王泉詳說:“好好,總歸今天是陪你,想看什麽都行。”
他倆在這裏你一句我一句,林嘉禾也沒心思繼續研究了,把木工筆一擱,對何钏說:“叫師傅來解石吧。”
何钏沒多久就帶着解石師傅走了過來,人們見要開始解石了,也陸續圍聚過來。有人上前研究了一下毛料,疑惑問:“這是誰買的?”
人群裏的陳岩水指着機器旁邊的林嘉禾說:“是那位女士的。”
“……這表現實在是,貪便宜買的吧……”那人見是一位漂亮女人買的石頭,以為她只是買着玩玩的。
陳岩水也沒有再解釋什麽。他還是很信任林嘉禾的眼光的,認為她起碼比這裏八成以上的人要懂行,只是,眼前這兩塊毛料表現确實不夠出衆,于是他安安靜靜挪步到一旁,只等着看結果了。
解石師傅做好準備工作,問林嘉禾:“先解哪個?”
林嘉禾說:“這個小的鐵鏽皮的。”
“按畫線直接切開?”
“對。”
解石師傅一點頭,将機器打開了。
刀刃緩緩破開石頭的時候,林嘉禾往座椅區那邊望過去,人挨着人,将她的視線擋住了。林嘉禾悄悄後退一步,又退了一步,終于,在人頭的空隙裏看到了顏威。
他坐在廊道盡頭的座位裏,不知在看院子裏的毛料,還是在休息。總之,他獨自安靜,難得休閑的模樣。
林嘉禾遠遠望見他,心裏突然一片寧靜,好像周圍嘈雜吵鬧的聲音都遠了。
那一瞬間,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幸運,她正在從事的工作,是她最熟悉的,也是她最喜愛的。同時,她又有顏威的幫助。
她能做的,就是在這條路上穩穩地走到很遠。
石頭切割完畢,聲響停止之後,何钏率先湊過頭去,立即驚嘆:“紅色的?”他轉身使勁招手,“師傅你來快看,是紅色的。”
“啊……”林嘉禾上前一打眼,立即有種謎底揭開的感覺。
原來那麽敦厚的表皮,那樣簡陋的鐵鏽斑點,是為了掩藏着這樣的透亮靈動的紅心啊。
石頭是橫向剖開的,切面足夠大,表現也一清二楚。只見貼着表皮有半指厚的霧層,裏面則包裹着一整團紅色翡翠。
這抹紅色偏淡,呈絮狀飄花分布,比不上顏威收藏的那朵血蓮花色澤豔麗均勻,但是由于種老,也足夠給人以細致膩人的感覺。
林嘉禾打起手電細細觀察,判斷這塊紅翡是糯地到冰地之間,沒有明顯的的裂和雜質。可以說,單看這兩半切面,已經足夠漂亮了。
她兀自欣賞了好一會,等擡起頭,看到何钏攔在身邊,正在跟幾個公司收購的人交涉。林嘉禾把手電關上了,何钏立即轉頭問她:“師傅,這個紅色翡翠我們出嗎?”
林嘉禾想了想,說:“我們自己加工一部分,另一部分出掉。”
紅翡難見,她自然要自己經手做些東西。只是彩色翡翠飾品沒有傳統的綠色翡翠好銷,所以賣出一部分料子,回血更快一些。
有意向收購的人立即湊了過來。
“出哪一塊?”
“我收偏大的那一塊,你訂個價格?”
林嘉禾對大家說:“稍等一下。”她重新看回紅翡,料子現在是一大一小兩塊,她讓何钏把大的那塊稱了一下,約13公斤。
她跟何钏一起合計。按每公斤出兩只完美手镯,平均一條紅翡镯子單價5萬元,合約130萬。如果按水口來估計,一個水口價值約20萬,可以理片7片左右,所以價值也在140萬。
當然,這只是保守的估計,紅色翡翠的邊角料拿來鑲嵌也是價格不菲的。而且這塊料子目前只是半開,或許裏面還能賭出顏色更濃的部分。
林嘉禾轉回頭來,跟想要收購的人報價:“偏大的那一塊,150萬。”
立即有人說:“我要了,再給你多加兩萬塊辛苦費。”
另一個直接跳字加價:“160萬。”
“165萬。”
“……”
一番商議之後,最終兩個公司合資以170萬買下了這半塊紅翡。林嘉禾跟他們定好了合同,後續手續讓何钏幫着辦理,她則走回來,看向自己的那塊白砂皮。
解石師傅問:“從哪裏解?”
這塊石頭偏圓,只在一側有稀疏幾朵松花,若要擦開窗口,這一側出綠的可能性也是最大的……
林嘉禾半蹲下來,指着說:“麻煩從這一側淺擦個水口吧。”
師傅點頭,利索地打開了機器。
等待擦解的時間裏,林嘉禾又在人群裏聽到了陸玲曼嘀咕的聲音。有時候,女人對女人的敵意真是來得莫名其妙。
林嘉禾瞥過眼,看到陸玲曼下巴昂着:“紅色的算什麽翡翠啊,顏色還這麽淡。想要這個顏色,我幹嘛不去買粉鑽。”
王泉詳這回倒是沒說話。
陸玲曼又趕着問他:“翡翠就要綠色的才好看,對不對?”
王泉詳說:“是啊,綠色是翡翠的正色。”
他語音剛落,環境乍然安靜下來。
除了機器停了,大家的交談聲也停了,所有眼神都聚焦到了那個新擦開的水口上。
一片醒目的豔綠色,無裂無瑕無棉,冰地起膠,水頭十足。
陽濃正勻和,那些常挂在嘴邊上拿來誇翡翠的詞,幾乎都可以安在它的身上了。
有人看着不自覺湊近,像是被吸過去了一樣,不住發出貪婪地贊嘆。
林嘉禾也呆住了,這般均勻的滿綠,她這麽多年來幾乎從未見過。她沒見過這樣漂亮的翡翠料子,不過卻見過這樣的翡翠藏品,那是在幾年前的一次珠寶展銷會上,她看到過一枚叫作“一滴水”的高品級豔綠蛋面,種色交融,品相飽滿,小小一粒就價值二十萬。
而這塊白砂皮毛料可是重達56公斤啊,不知能磨出多少粒蛋面,倘若能磨出幾只镯子,雕個擺件,那這個價格……
何钏這時辦完合同回來了,瞅見了這片綠豔豔的表現,小聲問:“師傅,這不會是帝王綠吧……”
林嘉禾說:“不是的,這個還算不上帝王綠。”
雖然不及帝王綠,可這片擦面也足夠完美了,林嘉禾視線始終黏在上面。她沒忘記顏威讓她轉手的囑托,只是這片綠色她喜歡的不得了,幾乎都舍不得賣了。
還是解石師傅提醒了她。
“繼續切嗎?”
林嘉禾這才挪開目光,對師傅搖搖頭:“謝了,先不用了。”然後,她的目光看向人群。
“現在誰有意向收嗎?”
“這……”一個偏瘦的男人猶豫着開口,“你開個價吧。”
他猶豫的原因不是嫌目前表現不好,只是怕價位漲太高,他收不起。
林嘉禾也猶豫了。
她猶豫是因為,這綠色很可能只是騙人的薄薄一層,所以她根本沒法客觀的出價。
所以她幹脆沉着下來,想買的人自然會主動報價。
幾人紛紛上前研究這塊料子,沒過多久,偏瘦男人問:“這塊料子多少錢收來的?”
有人答他:“八十萬。”
偏瘦男人說:“那我給你翻一倍,160萬,你看……”
他話還沒說完,另有人笑了一聲:“冰地起膠的豔綠啊,你就給160萬?”這人轉臉對林嘉禾說,“500萬,我收。”
何钏愣了一下,小聲問:“師傅,這一個切面就這麽值錢?”
林嘉禾輕微點頭。
這個滿綠切面可以稱得上完美,盡管賭性很大,可也足夠吸引人放手一搏了。
她剛想詢問出價500萬這位是哪個公司的,這時,一個渾厚的聲音說:“520萬,林小姐,我們要了。”
林嘉禾詫異轉頭,看見之前賣給她冰種飄花料子的老趙走了過來,身後還跟着兩個朋友。
老趙頭笑着對她說:“林小姐,你眼光真是厲害啊。我跟我這兩位朋友,都太喜歡這個豔綠的顏色了,我們三人湊起來,把你這塊料子收了。”
他那兩個朋友也跟着微笑。
林嘉禾一時沒有回應他,等了一下,好像沒有其他人有繼續加價的意思了。
要把這塊很可能虧掉的料子,賣給老趙麽?林嘉禾面對着老趙懇切的笑容,真的于心不忍,畢竟,他是個重情大氣的人。
她寧願按五百萬的價格賣給剛剛那個陌生人。
林嘉禾往人群裏掃了一下,好巧不巧,跟陸玲曼的視線對上了。陸玲曼眼裏明顯帶着豔羨,不過很快清清嗓子,裝作無所謂的樣子。
身邊王泉詳這時問她:“寶貝啊,你不是喜歡特別綠的嗎?這個綠,你想要嗎?”
作者有話要說: 精元散盡,痿了....
下章還請顏老師幫我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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