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9月6號

顧折風的目光落在了那兩團帶點微紅的小紙上，崔歐寧保持着熱情陽光的笑容，內心虛的一P。

顧折風往前邁了一步。

崔歐寧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顧折風道，“你躲什麽？”

崔歐寧扯着臉皮笑道，“沒有啊？沒躲啊？我怎麽會躲您呢，我這不是流血了嘛，髒着您多不好意思。”

顧折風道，“他是能噴出來濺我一身嗎？”

“……那倒不至于。”

顧折風又往前邁了一步。

崔歐寧控制自己不要動，站在原地。

顧折風一直走到他跟前一米處停下。

因為距離近了，顧折風身上隐約的香氣裹着汗的味道輕輕的飄過來。

明明有汗味，卻一點也不難聞，和劉儀偉他們身上刺鼻的臭味的完全不一樣，反而像清晨的露水有些……好聞。

不是吧，顧折風連汗味都要與衆不同的嗎。

崔歐寧腦子裏倏忽蹦出“香汗淋漓”四個字。

咳，好像和顧折風有點不搭。

“崔歐寧。”

“到！”突然被顧折風點名，崔歐寧下意識應聲。

顧折風又往前走了一步。

兩人靠的更近了，崔歐寧覺得自己好像都可以聽到顧折風微微的呼吸聲。

因為身後沒有遮擋物，崔歐寧控制着自己不要往後跑，整個後背都僵直了起來。

在身體身體都快僵硬成冰塊的前一秒，一直默默站在他面前的顧折風終于後退了一步。

崔歐寧長舒一口氣。

顧折風轉過身走到凳子旁拿起西裝外套，語氣淡漠道，“時間也不早了，既然身體不舒服，那你好好休息吧。”

他把外套随意的搭在手臂上，動作明明簡簡單單，看着卻讓人賞心悅目。

崔歐寧身體終于放松下來，聽到這句話正要在內心歡呼終于可以不用再在線丢人的時候，走到訓練室門口的顧折風丢下一句話：

“你現在進度太慢需要加強訓練，明天早上八點繼續。”

他話說的輕飄飄，卻壓死了崔歐寧這顆小稻草。

崔歐寧：求放過。

崔歐寧出訓練室的時候正好到了晚飯點。

崔歐寧拖着自己從訓練室走出來，走到食堂拿餐盤随便盛了些菜找了個位置做下，本來想安安靜靜的吃頓飯，餘光卻瞥到許多人偷偷的在往這邊瞅。

崔歐寧擡頭望去，那些人霎時間全部收回了目光，好像無事發生一樣。

崔歐寧低下頭繼續吃飯，無數目光又落在了他身上。

再擡頭，所有人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再低頭，又望了過來。

崔歐寧挑了挑眉，從桌前站起身來，端着盤子，走到了一張桌子前，坐下。

原桌上坐着一直偷瞟他的徐錦和符龔吓的差點跳起來，慌忙道，“額……崔……崔哥，幹嘛呢？”

崔歐寧淡然道，“沒事不能坐你們旁邊嗎？我們不是一隊的嗎？”

徐錦趕緊道，“不會不會，怎麽會呢，我們一隊的就是要互相照顧嘛哈哈哈哈。”

符龔也有些尴尬，“哈哈哈是啊。”

崔歐寧一扯嘴角，皮笑肉不笑，“你們這麽關照我，我也得多關照關照你們不是。看你們幾個一直瞥我，覺得可能是不是欣賞我的帥氣，所以過來近距離讓你們觀賞觀賞。你們不好意思明着告訴我，我就先過來給你們機會。”

徐錦年紀小，沒懂崔歐寧的話外之意，但符龔今年24了，大徐錦幾歲，也在公司底層摸爬滾打了一段時間，瞬間就明白了崔歐寧的意思。

符龔不好意思的輕咳了一聲，“崔哥別生氣，我和徐錦沒別的意思。”

崔歐寧面無表情的扒了一口飯，“沒別的意思是什麽意思？”

符龔看了看已經聚集在這邊的目光，壓低聲音道，“其實沒啥事，就……大家都嫉妒你呢。”

“嫉妒我跳舞跳的好嗎？”

“別鬧，是你下午被影帝一對一教學什麽的，運氣簡直不要太好了。”

崔歐寧哦了一聲。

想來也是這個事，顧折風這人就是天生的發光體，所有和他挂上鈎的東西都要接受萬衆矚目。

徐錦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崔歐寧，“崔哥？顧影帝手把手教學的感覺怎麽樣？”

感覺怎麽樣？

他這麽一問，崔歐寧眼神開始飄忽，腦中倏忽浮現起伏的山峰……

停，不準再想了，他血剛止住。

崔歐寧摸了摸鼻子，掩飾道，“就跟普通老師上課一樣，沒什麽太大差別。”

符龔以為崔歐寧是嫌棄顧折風教的不好，于是給顧折風挽尊道，“顧影帝專長畢竟還不是在這，其實也就是教個噱頭啦，論教學來說，還是專業的老師更擅長一點吧。”

崔歐寧：其實他教的挺好的，主要是我的問題。

徐錦有些羨慕，“唉，顧影帝可是我男神呢……”

“什麽男神？你們叫我嗎？”

劉儀偉端着盤子湊了過來，他剛練完舞，滿身的大汗。

他把盤子放桌上，在崔歐寧身旁坐下，先咕嚕嚕的灌了口湯，“爽！MD累死勞資了！”

徐錦和他關系好，沖他嗔怪的哼了一聲，“劉儀偉你做夢吧，我的男神才不是你，我說的是顧影帝呢。”

劉儀偉無所謂的聳聳肩，扒拉着飯，口齒不清道，“多加我一個沒關系的。”

符龔笑道，“徐錦，你上次不也還說崔影帝是你男神嗎？顧影帝和崔影帝可一直都不對付，兩個都是你男神，你站誰那邊？”

徐錦捂住心口，裝作十分悲傷道，“別說了，兩個我都愛，兩個我都舍不得，顧影帝就像冰山上的雪蓮，讓我仰望而憧憬；而每次看到崔影帝，他身上pen薄yu出的男人味和霸道的荷爾蒙總是讓我心馳神往……”

崔歐寧：……？我還是第一次知道我原來走的是這個路線。

劉儀偉咽下口裏的飯，小聲道，“說到崔影帝，今天有個大消息！”

一聽到八卦消息，徐錦和符龔都精神了許多，湊過來道，“什麽消息？說來聽聽！”

劉儀偉道，“崔影帝不是四天前出車禍死了嗎，因為是非正常死亡，所以JC一直都在調查崔影帝的具體死因。”

符龔驚訝道，“調查？！是懷疑崔影帝被人陷害的？”

“對啊，我聽說最開始J方一直都很懷疑顧影帝。”

崔歐寧夾菜的筷子一頓。

“顧影帝！？為什麽啊！”徐錦瞪大了眼睛，“就算他們關系再不好，不合作就好了，也不至于要殺了崔影帝吧！”

劉儀偉道，“之所以懷疑顧影帝，兩個原因，一就是他們關系一貫不好，二就是聽說崔影帝搶救的時候，就是在城北醫院搶救的，确定死亡之後法醫要查死因，但顧影帝不放。”

“不放什麽意思？”

“就攔着，不讓他們把崔影帝的屍體帶走。”

“啊？！這不是阻攔J方辦案嗎！顧影帝瘋了！？”

“也沒那麽嚴重，反正最後也不知道怎樣就談妥了，法醫到城北醫院驗屍，然後崔影帝的屍體在城北醫院多待了一天，最後才送去的停屍房。”

符龔道，“難道是因為顧影帝要毀滅證據？”

劉儀偉道，“最開始是這麽說的，但是後來這段時間不是一直在查嗎，發現顧影帝和這事一點關系都沒有。再然後，事情出現轉機了。”

劉儀偉這跟說故事一樣吊人胃口，徐錦催促道，“快說快說。”

劉儀偉笑了兩聲，“急什麽呀，說着呢說着呢。你們知道不，當時出車禍的時候，開車的不是崔影帝本人，而是崔影帝的助理金梓。在崔影帝出事之後，他也重傷陷入昏迷，但是他沒有死，就在今天淩晨，他醒過來了。”

“他醒來之後，J方去問話，他跟J方自首了。”

“自首！？”符龔和徐錦同時喊出聲來。

“噓！！你們小點聲！”劉儀偉做了個噓的動作，繼續道，“他說是他和崔影帝吵架，腦子一熱然後把車開向了一旁的廢棄房屋，他運氣好躲過一劫，而崔影帝被落下的石頭砸中了腦部，最後只能……唉。”

“那現在怎麽辦啊？他要被判多久啊？”

“判什麽判啊，死了。”劉儀偉道，“他因為太虛弱了，失去了行動力，J方派人看守後，打算等他治好病再押送回去，結果今天中午的時候，那個叫金梓的男人不知怎麽就恢複了力氣，趁着沒人注意自個兒從醫院十樓跳了下去，啧啧啧，死的那叫一個慘。”

“天啦！？自殺了啊！”

“對啊，不然的話這個事還沒那麽快被爆出來呢。官方那邊壓不住消息了，只能把事都說了。”

“他是因為太愧疚了吧……”

“唉，誰知道呢。”

一桌上四個人，除了崔歐寧，都忍不住嘆了口氣。

徐錦嘆道，“唉，最可憐是我的男神，才二十七歲，大好年華就這麽沒了……”

符龔看着仿若聽尋常八卦一樣毫無反應的崔歐寧，好奇道，“崔哥，你好像對這個不感興趣啊。”

劉儀偉樂道，“崔哥什麽時候能對什麽感興趣，我都要奇怪奇怪了。”

崔歐寧細細的咽下口裏的飯，“嗯，沒什麽興趣。”

他對這個事的知道程度，可比他們聊的八卦詳細多了，當然沒什麽興趣。

那天晚上……其實也就是幾天前的事情，但從崔歐寧的腦中跳出來，卻帶了點恍若隔世的味道。

可能畢竟還是，他的确隔了一世吧。

他記得那天晚上雨很大，車窗前的雨刷快速的刷動着，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金梓坐在駕駛位上，“崔歐寧，你信不信我跟你同歸于盡。”

然後他說……他說什麽來着？

哦對了，他說的是，“随你。”

“崔歐寧！”金梓憤怒的拍了兩下方向盤，汽車喇叭發出巨大的響聲，“崔歐寧！你別以為我不敢！”

他輕描淡寫的回應金梓，“我沒說你不敢，我說的是随你。”

金梓憤怒道，“崔歐寧，我說了，我最讨厭你這麽跟我說話。”

“你可以辭職，或者不幹。”

遠處另一輛車駛過，遠光燈劈開大雨落在崔歐寧棱角方直五官端正卻算不上好看的臉上，照出他一臉的冷漠。

不，不是冷漠。

只是單純的，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金梓覺得自己在崔歐寧面前，就像一個蹦跳取樂主人的猴子。

“崔歐寧……崔歐寧。”金梓咬着牙，眼睛裏充滿了血絲，“你為什麽永遠不能回應我？”

“我為什麽要回應？”他漂浮在空中，腳找不了地，聽自己的聲音都虛虛實實分不清楚，“這世界上，沒有東西值得我回應。”

——

第二天早上八點，崔歐寧提前五分鐘到了練習室，五分鐘後，顧折風踩着點推開了門。

然後又是地獄級的訓練……

“節拍錯了，重來。”

“不對，重來。”

“來。”

……

“手伸直不懂嗎？崔歐寧你聽不懂人話嗎？”

顧折風望着半蹲着馬步伸直手臂的崔歐寧，“你的手是曲棍，伸不直的嗎？”

崔歐寧蹲的腿都麻了，“顧老師，我已經很直了。”

“剛剛給你調整過姿勢了，一接着上面又忘了，現在不夠，重來。”

崔歐寧努力又試了一遍。

還是不行。

顧折風突然跨過來，手搭在了崔歐寧的小臂上。

崔歐寧穿的運動衣袖，袖子挽到了臂彎處，顧折風這麽一搭，相當于直接的碰到了他手臂上的肌膚。

崔歐寧仿佛被電了一下，酥麻的感覺從手臂上直接蹿到腦子裏，電的崔歐寧差點跪下去。

始作俑者顧折風看崔歐寧抖了一下，還十分“無辜”且漠然的問，“怎麽了？”

崔歐寧道，“沒事，就是有點腿麻，松松筋……”

顧折風的指尖從崔歐寧的手臂上滑過，其實完全沒有觸碰到崔歐寧的皮膚，可空氣流動和皮膚上的細小絨毛忠誠的向他的主人傳遞着感受。

崔歐寧那句話，卡在了喉嚨裏。

顧折風手腕輕輕一轉，扣住了他的臂彎，另一個男人皮膚上傳來的溫熱溫度在崔歐寧的臂彎上打上了不可忽視的烙印。

顧折風走到了崔歐寧身側，他另一只手也擡起來，扣住了崔歐寧的肩膀，這個動作讓兩人身體相距不過手掌寬。

崔歐寧此時半蹲着，顧折風啓唇時微微低頭，輕微的氣流正好吹到了崔歐寧耳朵裏。

“這個位置，才叫直，明白嗎？”

滿腦子黃色廢料的崔歐寧：不，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直了。

腦子裏想的亂七八糟，但是崔歐寧嘴上還是說，“明白了，謝謝顧影帝。”

顧折風放開了手，溫熱瞬間抽離，崔歐寧慢慢站起身的時候竟然還覺得有點失落，感覺自己剛剛是不是應該再蹲一會的。

為了掩飾尴尬，他跑到角落的礦泉水箱裏拿了兩瓶水，其中一瓶擰開遞給顧折風，另一瓶自己擰開咕嚕嚕灌了下去。

但運動後也不宜大量飲水，崔歐寧只喝了兩大口就停了下來。

相比崔歐寧的豪放，顧折風就優雅多了，他可有可無的抿了一口水就蓋上了蓋子。

崔歐寧接過他手裏的水，把兩人的水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剛放完一回頭，就看見顧折風盯着他。

崔歐寧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有沒有奇怪東西。

可是什麽都沒有。

一直盯着他的顧折風開口了。

“崔歐寧。”顧折風問道，“你為什麽叫崔歐寧？”

崔歐寧有些不解，這是什麽奇怪問題？

崔歐寧一下摸不着頭腦，只能道，“就……就是叫這個名字而已，沒什麽特殊的啊。”

“你多大了？”

“27。”

說起來現在這個身體也是27歲，還是前天萬智罵他27歲了還和7歲一樣幼稚，他才知道居然這麽巧。

“幾月幾號出生的？”

崔歐寧剛想回答自己的生日，然後發現不對。

都是二十七，都叫崔歐寧，可這個崔歐寧和他自己，可不一定是同一天出生的。

那麽問題來了，他現在用的這個崔歐寧的身體，到底哪天出生的？

顧折風漫不經心道，“怎麽？自己生日都答不上來了嗎？”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崔歐寧一瞥牆上的時鐘，9點56，于是随口胡謅了一個，“9月6號。”

顧折風本來沒什麽波動的眼神一凝，“9月6號？你确定？”

崔歐寧篤定道，“對，9月6號。”

不篤定也得篤定了，難道當場打自己臉嗎？

顧折風擡起頭，也篤定道，“崔歐寧，你在騙人。”

騙人的精髓在于就算被揭穿了也堅決不能輕易服軟，崔歐寧保持微笑道，“哦？顧影帝為什麽這麽說？”

顧折風道，“我翻過你的資料，你身份證上的生日日期，和你填表交上來的出生年月日，都是5月3號。”

顧折風走到崔歐寧跟前，雙手插兜，盯着崔歐寧的臉，仿佛要盯出個什麽東西來，“崔歐寧，你為什麽說你生日是9月6號？你是故意騙我，還是……”

顧折風聲音不重，卻很有力量，“你其實，根本都不知道‘崔歐寧’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