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行為藝術

崔歐寧在廁所坐了很久，久到林亞和去上廁所的時候, 一推門就看見崔歐寧雙手杵着膝蓋坐在馬桶上思考人生。

林亞和吓了一跳, 揉了揉眼睛, 确定崔歐寧是坐在馬桶蓋上，而不是掀開馬桶蓋脫了褲子在展示自己的上廁所畫面。

他驚道：“崔歐寧你在幹嘛！？”

崔歐寧被林亞和這麽一喊, 才發現自己拿着冰毛巾, 在廁所裏坐着發起了呆。

手裏的冰毛巾已經漸漸的變回平常的溫度, 而崔歐寧手上因為毛巾太冰而留下的滿手紅色的凍痕, 證明了他曾經的冰冷。

剛剛最冰的時候，顧折風可拿了他好久……

崔歐寧看了毛巾一眼, 抿着嘴把它扔進了垃圾桶裏。

他站起身，潦草的同不明就裏的林亞和打了聲招呼, 出了廁所。

但他一走出廁所, 又停住了。

他轉身看着關上的廁所門，似乎是要透過廁所門, 看到點什麽其他東西。

他看了好一會兒，才終于下定決心，推開廁所門又折返了回去。

他走到之前呆的隔間裏，彎腰撿起了被他扔在裏面的毛巾。

好在這個垃圾袋是剛換過的，裏面空空如也, 毛巾并不髒。

林亞和上完廁所推開門, 正好看到了崔歐寧彎腰從垃圾桶裏翻出毛巾的這一幕。

他目瞪口呆，驚訝三連：“你瘋了嗎？垃圾桶裏撿的毛巾還能用嗎？你到底在幹嘛？！”

崔歐寧直起腰，面不改色道：“行為藝術。”

他拍了拍林亞和的肩膀：“垃圾在成為垃圾前, 也是有用途的東西，你不能如此淺薄的看待問題。垃圾桶裏撿的毛巾不能用，就向你對犯過錯誤的人不能被原諒一樣，屬于一種不夠寬容的刻板印象，我希望以後您能盡量避免，要從垃圾中發現可回收物。”

崔歐寧說完拿着毛巾就走了，林亞和茫然的眨眨眼睛，低頭望了望自己剛剛蹲的馬桶旁的垃圾桶。

裏面一堆沾染着黃色廢料的廁紙。

林亞和：不，我還是做一個道德不夠高尚的人吧。

——

崔歐寧回到訓練室的時候，同組的人都在各自訓練，而顧折風不在屋子裏。

崔歐寧拿了個塑料袋把毛巾包起來，和自己扔在一邊的外套放在一起。

劉儀偉擦了擦汗，走過來同崔歐寧打招呼道：“回來啦崔哥。”

崔歐寧道：“嗯。”

他四下望了望：“你們在訓練，顧影帝呢？”

劉儀偉咕嘟嘟的灌了一口水，随口道：“不知道，你去廁所後沒多久顧影帝就走了，也不知道去哪了，我剛看到他助理了，可能是有什麽事吧。”

崔歐寧不冷不淡的“哦”了一聲。

劉儀偉感嘆道：“可算是走了，雖然能被顧影帝教學榮幸之至，但是精神壓力實在太大，我可受不住了。”

崔歐寧笑了一聲，他這個笑很奇怪，梗在喉嚨裏，悶悶的，但是怪好聽的。

劉儀偉聽的耳朵一陣酥麻，贊嘆道：“崔哥，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懷疑我對你‘一見鐘情’了。”

崔歐寧難得的露出了略微驚恐的表情。

劉儀偉害羞的推了一下崔歐寧：“不是這個意思啦，你別想太多，人家是直男。就是很純潔的兄弟情。”

他感嘆道：“不知道為什麽，第一次見你，你在我鏡子面前擠眉弄眼的，我就覺得你特別蘇，特別MAN，特別有男人味，我就特別想和你做朋友。”

崔歐寧的目光落在了對着鏡子哭泣自己今天多了個痘痘的徐錦身上：“感謝同行襯托的好。”

劉儀偉：……

劉儀偉放棄了和崔歐寧“表白”，無奈道：“算了，你太直男了，我們這種細膩的男孩子的世界你不會懂的。”

崔歐寧漫不經心的向上提了提嘴角，表示回應。

“哦，對了崔哥。”劉儀偉突然想起了正事：“一會有活動，你記得啊。”

崔歐寧沒反應過來：“什麽活動？”

劉儀偉無語道：“崔哥，你能對咱們節目稍微上哪怕一點點心嗎？”

崔歐寧不聲不響的看着他。

劉儀偉讀懂了他的意思：說話閉嘴，你選一個吧兄弟。

劉儀偉無奈，和他解釋道：“哥，你忘了，昨天晚上選管和我們說的，我們節目組要推出兩個活動，第一個活動是給家裏人打電話，這個是全員都要參加的。”

“哦。”

“第二個活動，是直播玩游戲，狼人殺和誰是卧底，輸了的要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記得嗎？”記不記得無所謂，反正這種活動都是選的節目組想增加曝光的，萬智何為龍劉儀偉林曦汐……一堆節目組想捧的人，怎麽都輪不到他，他可以放寬心的睡覺……

劉儀偉壓低聲音：“我告訴你個好消息，我拿到了獨家消息，這次直播玩游戲，咱兩都能去！”

睡個P覺。

崔歐寧不可思議的看着劉儀偉：“你去就算了，我為什麽要去？”

劉儀偉小聲道：“你現在可是顧影帝的親傳弟子啊！多好的噱頭，導演想捧你來着呢！導演和我說這個事的時候，我還說了你兩句好話！你放心，弟弟在外面絕不抹黑你形象！”

崔歐寧正色道：“劉弟。”

劉儀偉嚴肅的應道：“崔哥。”

“你到底要我說多少遍，才能把我想被淘汰這件事放在心上？”

劉儀偉：……

“我的形象不重要，你随便抹黑，哥哥不怪你。”

劉儀偉：……

“下次這種糟糕的事情，請幫我想辦法推給別人，謝謝。”

劉儀偉：……

“請全體選手注意，今日活動拍攝即将開拍，活動需要全體選手參加，按組別十人一組參加拍攝。請選手訓練的同時注意工作人員的提醒，到點按照工作人員的指示參與活動錄制。重複通知一遍，請……”

基地的大喇叭突然響了起來。

還真是說什麽來什麽。聽見了活動的號角，精神充沛的劉儀偉瞬間精力十足，麻利的站起身來沖訓練室裏的隊友們喊道：“大家休息休息，準備去參與錄制啊！”

對于一個綜藝節目來說，一直拍攝選手比賽、訓練的場景是十分無趣的。比賽固然有趣，但如果周周都是比賽就很累了。

而且對于這些選手來說，也需要一點其他的內容展示自我。用術語來說，就叫立人設。

當代的偶像市場已經不僅僅實在販賣一個偶像的顏值、能力，同時也在販賣一個偶像的人設。

優秀的人設可以讓粉絲更輕松的代入他身邊的某個更親近的角色，從而實現偶像和粉絲在某個維度上的更親近，讓粉絲更死忠。

更願意為偶像披荊斬棘。

以及……更願意為偶像花錢——這個是重點。

一個靠打投（打榜投票）來決定選手生死的選秀節目，更加需要大量的擁有優秀人設的偶像吸引粉絲。

于是節目組在間隙中，總是要插一些其他活動。

這些活動一是可以更多的展示他們想捧的人，二是豐富一下節目內容。

前兩天他們拍了些什麽跳遠比賽啊……廚藝比賽啊……惡搞鬼臉啊……都是這個目的：展示選手個人特點，讓粉絲能更清晰的理解到選手們想要塑造的人設。

不過說來說去，都是些亂七八糟的崔歐寧欣賞不來的東西就對了。

好在節目組也沒想捧崔歐寧，這些展現萌點吸粉的活動一般都輪不到他，他就老老實實待在訓練房訓練，做自己的事情。

但是今天不一樣了，今天的內容主題是——

在節目組裏封閉訓練這麽多天了，選手們一定有許多心裏話要對自己思念的人說一說，給你們機會，去和他們說說話吧！

這是個全員活動，所有選手都要被迫參加。

哦不是，只有崔歐寧感覺是被迫的。

對于其他選手來說，尤其是缺少曝光的選手，他們很激動，很迫切，恨不得絞盡腦汁想辦法搞點什麽不一樣的東西讓節目組能把他們剪進正片裏。

所以聽到劉儀偉喊大家準備的時候，訓練室裏的選手都很激動，一個個歡呼着跳起來，準備等待工作人員和現場導演的傳召。

為了保證錄制的秩序性，節目是分組錄制的。

按排名安排錄制順序，120名墊底的崔歐寧毫無疑問的被安排在了最後一組。

一個大房間，被臨時隔斷切成了十個沒有門的小隔間，總共分了十臺機器，十個現場導演1V1進行拍攝。

崔歐寧走進小房間的時候，對面的攝影師正靠在牆邊挖鼻孔，現場導演張大嘴連打了三個哈欠。

“崔歐寧是吧。”畢竟是個女導演，看見崔歐寧這麽個小帥哥進來了，不好意思的用臺本遮了一下猙獰長大的嘴，半眯着眼睛有氣無力道：“坐吧，攝影師準備，我們開始。”

攝影師把鼻屎往自己褲子上一抹，搖了搖攝像機對準崔歐寧。

崔歐寧坐下來，本來還以為是導演組把一切準備好他說話就行，結果旁邊一個工作人員，遞上來一個騷包的藍色手機。

崔歐寧：？

現場導演面無表情的用興高采烈的語氣念着千篇一律的臺詞：“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這是導演組為了獎勵大家這段時間的辛苦訓練，給大家準備的一個小禮物以及小福利~這個福利就是有機會和自己最親近的人打一個電話！趕快拿起手機，和你最愛的人來場愛的通話吧！”

上道的選手們，此時應該做出“驚訝”、“不可思議”、“感激涕零”的神情，捂着嘴巴眼淚汪汪了。

但很可惜，崔歐寧并不在此列。

他面無表情的接過這個騷包的手機，面無表情的摁了一下鎖屏鍵。

屏幕亮起，屏保上是一個笑容和煦的年輕人，眉眼精致，笑起來很好看。

就崔歐寧這段時間照鏡子的記憶所得，這應該就是這個身體的崔歐寧自己的照片。

崔歐寧輕輕滑動了一下屏幕，屏幕瞬間變成了灰色，跳出了一個數字鍵盤：

請輸入鎖屏密碼。

崔歐寧盯着那七個字，陷入了沉思。

那麽問題來了，他說他忘記了自己密碼，導演和節目組相信的概率有多大？

現場導演拍了拍手道：“來了啊，大家都打起精神準備開始啊，這是最後一個了，拍完就結束了。”

崔歐寧：不，開始不了。

現場導演又打了個哈欠，等着崔歐寧開始打電話，卻見崔歐寧對着電話……發呆？

現場導演折騰了一下午，困得要死，催促道：“稍微快點快點啊，這都六點了，一會還要吃飯呢。”

崔歐寧試圖逃避：“我好像沒啥要說的，要不機會讓給其他選手，我就不說了吧。你們趕緊去吃飯，餓着了不好。”

現場導演皺眉道：“機會難得說就說呗，又不一定會放出來。”

“沒啥可說的。”

“那不行，随便也得說兩句，這是任務要求。”

崔歐寧把頭低了下去，繼續盯着手機沉默。

“不是，你人緣是有多差啊？”現場導演氣樂了：“怎麽你連個可以打電話的人都沒有嗎？你爸你媽你随便打一個啊。”

崔歐寧随口胡謅道：“我從小父母都不管我，而且說工作時間不能給他們打電話。”

“這都六點了他們還不下班啊？”

“他們企業不是人，都是996。”

現場導演無語：“那你朋友總有吧？”

崔歐寧繼續睜着眼睛說瞎話：“我有社交恐懼症，朋友很少。”

“一個都沒有？”

崔歐寧把萬智拎出來擋刀：“我以前把萬智當朋友，可我們被迫分開後，我就再不想交朋友了。”

（訓練室的萬智：阿嚏！）

現場導演：……我怎麽覺得對面這玩意兒在诳我？

崔歐寧真摯的看着現場導演，現場導演被花美男這麽楚楚可憐的看着也有些受不住，無奈嘆了口氣：“行了行了，要不這樣吧，你先打電話，先別管打誰，你爸你媽你朋友都行，能打通你随便說兩句，你好再見都行，這事就過了。要是打不通呢，也就算了，反正你都打過了，打不通也不是你的錯，我呢，錄也錄了，這樣到時候咱們都好交差，行不行？”

崔歐寧：……問題是現在鎖屏狀态，我只能播緊急電話，你猜我打110，JC和我随便說兩句的概率有多大？

他磨磨唧唧的，現場導演開始不耐煩了：“趕緊趕緊的，我都這麽說了你咋還這麽磨叽？大老爺們的速度點行不行？”

“我……”

“你什麽你，你TM能不能……”

她煩躁的催促間，幾個人的腳步停在了門口。

那一瞬間，崔歐寧見識到了，什麽叫“秒表臉”。

只見現場導演瞳孔先是一睜大，然後驟然縮小，撐起一個明媚的、露出八顆牙齒的笑容，輕聲細語的對崔歐寧道：“……為了後續的節目流程順利完成，請你盡快撥打電話喲，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可以直接跟我說，我們節目組一定會想盡辦法給你解決困難的。”

崔歐寧回身望去，果不其然，門口站着幾個大佬。

制片人帶着顧折風，顧折風身後跟着助理劉科新。

制片人谄媚的向顧折風介紹道：“這就是我們的活動拍攝場地啦，您感興趣可以随便看看。”

崔歐寧回過頭來，現場導演依舊保持着大幅度的笑容，崔歐寧看着都有點累。

饒是崔歐寧見多了變臉NB的嬌滴滴女明星，看到她這樣，還是一瞬間有些……感慨。

生活不易啊。

崔歐寧又看了眼自己的手機屏幕。

如今現場導演在對面催，顧折風在後面望着，前有狼後有虎，這種情況下他蒙混過關的概率多大？

崔歐寧心理盤算着假裝撥電話這種方式蒙混過關的概率有多大時，原本在門邊靜默不語的顧折風突然道：“你手機好像是炫月系列SG10是嗎？”

崔歐寧對這些手機品牌一竅不通，他這麽一說話，忍不住把手機翻過來看了一下。

但手機上，并沒有看到什麽炫月系列SG10的标志。

現場導演本來還沒反應過來，直到發現顧折風的目光，正落在自己手上，才回過神來，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手機，受寵若驚的點頭道：“對對對，就是您旗下辦的手機品牌寶山的炫月系列！就是SG10型號！”

顧折風問道：“這手機感覺好用嗎？”

現場導演瘋狂的點着頭：“好用好用，特別好用！我們全家都用的炫月系列呢！”

顧折風道：“我記得以前有人反饋過，這個系列的指紋解鎖功能有些不夠順滑，你有這樣的感受嗎？”

現場導演又瘋狂搖頭：“沒有沒有！特別絲滑！一步到位！”

“那臉部識別系統呢？”

“也好用！也好用！”

“那就好。”顧折風輕輕勾唇一笑，如這個系列的品牌名一樣炫麗勾人，卻帶着月色的點點溫涼：“感謝你的使用反饋，我會如實反饋給技術部的，謝謝你願意相信我們的品牌，希望以後我們的産品，也能值得你的支持與喜歡。”

平時看着高冷的人突然笑着說話，殺傷力是巨大的。

現場導演已經被驚喜擊暈在了當場，忍不住飄飄欲仙起來。

顧折風對我笑了！顧折風TM居然對我笑了！

完了完了我要死了！

這邊顧折風一笑殺人，而坐在椅子上的崔歐寧顧不得顧折風的笑容，他在聽見顧折風說“指紋解鎖”的一瞬，就忍不住眼前一亮。

他怎麽忘了這麽個好東西！還有面部識別！

他試探性的将大拇指放在手機下方，随着一聲輕響，手機屏幕解開，桌面跳了出來。

打開了！

他有些驚喜，忍不住回過頭去看顧折風。

卻發現顧折風正在看他。

崔歐寧一愣，異樣的感覺升了起來。

可顧折風很快就把目光挪開了，而挪開的時候，眼睛似乎輕輕的在他開了鎖屏手機屏幕上落了一下，最後偏開，看着現場導演道：“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擾你們了。”

他又對制片人道：“看這邊拍攝還是挺忙碌的，耽誤大家的時間我不太好意思，我還是先回訓練室吧。”

顧折風做什麽制片人都沒意見，趕緊點頭道：“好好好。”

這就走了？

顧折風來的突兀，走的也突兀。

崔歐寧訝異的目送顧折風離開，低下頭看着手中解鎖的手機。

顧折風……為什麽突然來了？

是特意來……提醒他的嗎？

此時送走顧折風的現場導演神清氣爽的坐回位置上，氣壯山河的，帶着已經坐上總導演一般的氣勢道：“來，我們繼續錄制！崔歐寧，打電話吧！”

崔歐寧随口“哦”了一聲，點開了手機通訊錄。

然而今天這個活動注定不會這麽簡單，以為闖過一關的崔歐寧，打開手機通訊錄後，發現了一個新的關卡。

誰能想到，這個身體原本的崔歐寧，他居然，沒有記通訊錄的習慣。

崔歐寧不死心的打開了通話記錄，裏面一長串撥入接通號碼，但是統統，沒有姓名。

崔歐寧看着一片空白的通訊錄，和通話記錄裏各種排列組合的數字，陷入了沉思。

那麽問題來了，我到底，該打給誰？

現場導演是個急性子，最受不得磨磨唧唧的人，崔歐寧這麽一折騰，她心情又差了，催促道：“你能不能快一點啊，這攝像機對着呢，一分一秒都是錢。”

崔歐寧在心底嘆了口氣，沒辦法，死就死吧。

他翻了翻通話記錄，摁下了通話記錄裏除開系統标記快遞外賣以外的第一個號碼。

“年少就算騎瘦馬，身着破甲，也要在世間鬧一場……”

電話接通過程中傳來了彩鈴聲，崔歐寧一聽，這首歌他居然聽過，而且有點印象。

他記得是他合作過的一個叫應延一的當紅小鮮肉之前給他喜歡的電競選手唱的，叫……丁什麽來着？當時他和應延一合作的那部電影辦殺青宴的時候，那個電競選手還過來接過應延一，應延一帶着他一起，請劇組的一些人去了KTV，當時應延一在KTV裏第一首就唱的這首歌。

難道對面這個人是應延一？

應延一有這麽自戀，拿自己的歌做彩鈴嗎？

歌一直在放，一直沒人接聽。

沒人接聽更好，崔歐寧恨不得對面別接。

歌一直都快放到了高潮，在崔歐寧感動的以為老天爺終于疼愛了自己一回，決定讓他蒙混過關的時候，對面的人在最後一秒前，接通了。

崔歐寧：……

“喂？”是個年輕女人，聽起來和崔歐寧年紀差不多大，也就二十七八歲的樣子。

崔歐寧沒有辦法，只能趕鴨子上架：“喂，你好，我是崔歐寧。”

“誰？”

崔歐寧放慢速度道：“我是崔歐寧。”

對面的女聲有點疑惑：“你詐屍呢？崔歐寧不是死了嗎？”

崔歐寧：這話沒錯，我确實死了，但不是詐屍，比詐屍要更魔幻一點。

崔歐寧一時不知如何解釋，好在那年輕女人想了一下，終于想起來了：“哦，崔歐寧，嗐，我這記性越來越不行了，崔歐寧崔歐寧是吧，那什麽你是不是在參加那什麽……”

那女人一下卡了殼，然後捂住話筒朝旁邊的一人問了一下：“王珂，我手底下那個和影帝同名同姓的小子在參加個啥綜藝來着？”

她聲音并不小，雖然捂住話筒又離話筒遠了許多，可依舊聽得見聲音。

那個叫王珂的女生聲音從話筒裏遠遠的傳來：“是《年輕的我們》吧，我上次注意了一下，表現不太好，好像排120名來着。”

“那快被淘汰了吧？”

“估計是，也就這兩天吧。”

聲音并不小，現場的人都聽得見，因而有些許的尴尬。

不過尴尬是他們的，崔歐寧沒什麽感覺。

女人又湊回話筒前：“哦小崔啊，是這樣，我現在比較忙，你有什麽事情咱們趕緊說，好吧？你現在打電話是要我派人去接你嗎？”

崔歐寧難得的梗了一下：“……不是。”

“那你有啥事？”

崔歐寧道：“我現在在錄節目。”

那邊的聲音詭異的沉默了一下。

女人道：“攝像頭對着？”

“對着呢。”

“在錄音？”

“應該是。”

“不是直播吧？”

“不是。”

女人松了一口氣：“吓死我了，不是，你錄節目給我打電話幹嘛啊？”

崔歐寧道：“他說我們很久沒跟外界接觸了，讓我們給熟悉的人打個電話，我也不知道該打給誰，就撥了你的號碼。”

“你為啥不給你爸媽打？”

“他們在忙。”

“你其他朋友呢？”

“都不熟。”

“哦，這樣啊。”女人本來想說點什麽，但一想到攝像頭還對着，只能溫和道：“那行，我們配合節目錄制好吧，那現在是需要我做什麽嗎？”

崔歐寧道：“沒有，就打個電話。”

“就沒了？”

“沒了。”

“沒啥要問的？”

“沒有。”

女人再次詭異的沉默了一下，好一會兒才試探道：“那……是不是可以挂了？”

崔歐寧望向現場導演，現場導演撐着額頭，無語的點了點頭。

“可以了，麻煩您了。”

崔歐寧挂斷電話把手機還給了導演組。

現場導演也沒想到這次錄制如此糟糕，趕緊揮着手讓崔歐寧滾蛋了。

崔歐寧回到訓練室的時候，其他人早就回來了。

和往日不同的事，今天大家看起來都有點低落。

林亞和走到他旁邊給他遞了張紙：“要不要？”

崔歐寧搖了搖頭。

林亞和看了看他的眼睛：“你沒哭啊？”

崔歐寧有點疑惑：“為什麽？怎麽了嗎？我為什麽要哭？”

林亞和失笑道：“這麽絕情的嗎？剛給家裏人打完電話，都不難過的嗎？”

林亞和用手指了指角落裏的符龔，他沉浸在對父母的思念裏出不來，在角落裏小聲抽泣着：“符龔跟他爸媽打完電話哭到現在，還沒止住呢。”

崔歐寧的目光順着林亞和的手，忍不住在符龔身上多停留了兩秒。

這些對于他來說沒什麽意義的活動，對于其他人來說，卻意義非凡。

他是孤兒，沒有父母，只有一個養父，在他十幾歲的時候收養了他。

十幾歲已經很大了，而且他和養父關系雖然不錯，但其實交流的時間并不長。

他今天跟現場導演說的話雖然是瞎扯，但其實有一半是真的。

他的養父很忙，別說九九六了，就連睡覺都可能在夢裏上班。

而他因為……某些原因，也沒什麽朋友。

唯一的朋友金梓，到了最後，親手葬送了兩個人的生命。

不知道這個身體的崔歐寧，有沒有父母和親朋好友。

如果有的話，剛剛打電話時，是不是也會像符龔一樣哭的泣不成聲？

可若是有親朋好友，說明心中是有牽挂，既然是有牽挂的人，又為什麽要自殺呢？

像他這樣活的生命毫無所求的人都沒想過自殺，這個崔歐寧，為什麽要自殺呢？

鏡子裏，反射出崔歐寧的臉。

棱角分明，眉目秀麗。

這麽好看的臉，還真是舍得啊。

在崔歐寧五歲那年，導演藤科渝拍攝一個孤兒院題材的電影，在無數孤兒院裏，找到了崔歐寧。

拍完電影後，藤科渝稱，崔歐寧将會是演藝界最亮的一顆星。

他算的沒錯，崔歐寧天賦異禀又能吃苦，論演技無人能及。

可他算不到，後來流量當道花瓶盛行，崔歐寧一張毫無記憶點的大衆臉，讓一個能演任何角色都深入人心的演員，只能演最普通的配角。

即便是後來崔歐寧身負盛名，也……不過如此。

在他發呆的時候，另一張更漂亮的臉出現在了他面前。

那人眉間似蹙非蹙，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唇□□人。

“想什麽呢？”

顧折風不知何時回到了訓練室，正站在他身前。

崔歐寧輕笑道：“沒想什麽，發發呆而已。”

他看了看旁邊還陷在低落情緒裏的衆人，笑道：“他們估計一時半會緩不過來，要不顧影帝先指導指導我？”

“崔歐寧要被火化了。”

顧折風突然一句話冒了出來，崔歐寧轉頭看向他，笑容驟然收起，沉默了幾秒，然後做恍然大悟狀道：“哦，您說的崔影帝吧，吓我一跳。我還以為自個兒死了呢。”

顧折風似乎已經不再被他這樣的反應所氣到了，只是淡然道：“火化的日子，定在下周，和追悼會一起。”

“哦，是嗎？”崔歐寧漫不經心道：“挺好的，早日安息。”

顧折風和崔歐寧兩人并肩站着，都沒有看向對方，可他們的目光，卻都落在了對面鏡子中，對方的臉上。

顧折風道：“你想去嗎？”

崔歐寧又沉默了一會兒，笑道：“崔影帝的追悼會，我有什麽資格去啊。”

顧折風道：“我那天有新電影發布會。”

“同一天嗎？”

“是。”

“那提前恭喜，票房大賣，口碑爆表。”崔歐寧轉頭看着顧折風的側臉，眯起眼睛笑道：“不過顧影帝的電影，肯定都是預定的爆款。”

顧折風也轉過頭，和崔歐寧對視：“那你想去嗎？”

崔歐寧愣道：“啊？”

顧折風放慢語速，一字一頓清晰道：“我說，我的新電影發布會，你想去嗎？”

崔歐寧想都沒想，就要拒絕：“我……”

“這個電影的劇本是我寫的。”顧折風打斷了崔歐寧的話，道：“拍攝的導演，我請的是陳宏波。”

崔歐寧眨眨眼睛：“陳宏波是誰？這個名字好耳熟啊？”

顧折風道：“我和崔歐寧拍過一部電影，但是那部電影沒有上映，甚至連成片都沒有，這部電影的導演是崔歐寧，副導演是陳宏波。崔歐寧和陳宏波，兩個人關系一直很好。”

崔歐寧道：“哦，原來如此。”

他又道：“怎麽沒上映呢，真可惜，兩大影帝強強聯手，一定很精彩。”

顧折風垂眸道：“我也不知道，是崔歐寧說不想上映的，他沒有告訴我原因嗎。”

崔歐寧面無表情道：“是嗎，真可惜。”

顧折風停住了，崔歐寧偏開頭，也沒再說話。

顧折風抿了抿嘴，似乎是想了很久，打算說什麽，張口道：“崔歐……”

可他還沒說完，只聽的咚咚咚咚一陣腳步聲，訓練室突然浩浩蕩蕩又進來一批人。

所有人的目光落都往門口看去，只見一堆工作人員拿着攝像機跟在一個男人後面。

最中間的那個男人，身高腿長，長相精致的如同櫥窗裏的娃娃。

旁邊有人驚道：“麥谷池！？”

崔歐寧：……賣gi有什麽好驚訝的。

“天啦……麥谷池怎麽來了？”

“他也是新來的嘉賓嗎？”

“woc我們節目是要火嗎！先是顧影帝再是麥谷池！我感覺要炸啊！”

“天啦天啦我不能呼吸了！真的是麥谷池！”

崔歐寧聽了半天終于聽懂了，感情不是賣gi，是這個男人叫麥谷池。

這名字……真別致。

而此時，而此時，這個別其他人議論的，名字叫麥谷池的男人，眼睛閃閃亮亮的，完全看不到旁人，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崔歐寧——

身邊的顧折風。

“顧影帝！！！”他驚喜的撲了過來，仿佛踩着風火輪的哪吒一樣，風風火火的沖到了顧折風身前。

在他的手馬上碰到顧折風的一瞬間，顧折風輕輕巧巧的後退了一步，避開了。

沒有撲中目标，麥谷池有些沮喪，他圓圓的大眼睛可憐巴巴的垂着，看起來像一只柔弱的被人欺負的小兔子，委屈巴巴道：“顧影帝，你幹嘛老是躲人家啦……我只是想和你來個久別重逢的擁抱嘛。”

顧折風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冷冷淡淡的道：“麥先生，好久不見。”

麥谷池——也就是這位雄性兔子先生——嘟着嘴道：“顧影帝，說了好多次了啦，叫人家小麥就好了，叫什麽麥先生啊，太生疏了。”

顧折風依舊冷淡：“無論是對待誰，禮貌都是應該的。”

“哎呀！我就喜歡顧影帝這麽有禮貌的樣子！”麥谷池嘻嘻嘻的笑着，擠到了崔歐寧和顧折風中間，一頂屁/股，把崔歐寧頂出了一米遠。

第一次感受到這種攻擊的崔歐寧感受有點……詭異。

麥谷池擠開了崔歐寧還不算，一回頭，給你崔歐寧一個威脅的眼神。

崔歐寧：？？？我做什麽了我？

“顧影帝，你吃飯了沒有呀？”

“吃了。”

“顧影帝，我的新電影你看沒看過呀？是不是進步很大？”

“那恭喜進步。”

“顧影帝，聽說你有新電影要上映了，據說是文藝片？哈哈哈我好期待哦！”

“謝謝。”

“顧影帝，你最近有沒有檔期呀，我有個電影好想約你哦~”

“沒空。”

“顧影帝，我可是聽說你來參加這個節目，特意過來看你的呢。”

“哦。”

“顧影帝……”

顧折風的反應十分冷淡，但麥谷池似乎完全不在意，圍在他旁邊像小陀螺轉了起來，一張嘴巴拉巴拉的說，眼裏完全看不到其他人，仿佛其他所有人都是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