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清淡遠兮

程無恙的眼睑如往常一樣懶懶垂着。

他的嘴角卻一反常态的向下彎着。

程家第一任家主的出身算不得好，可以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教師，能在末世有一番作為也是得遇于新主的信任提拔。

大抵是在末世時代受盡了饑餓寒冷的折磨，所以導致程家的衣食住行是各個家族最簡單樸素的，家規更是最嚴苛的。

不許鋪張浪費是第一家規。

程無恙從小就被長輩們教育：吃飯吃多少盛多少、不許挑食揀菜、不許剩飯、不許……

但是……父親您也說過做人做事要量力而行吧？程無恙看了眼碗裏賣相極好的米飯有些憂愁的、哀怨的在心裏嘆了口氣：您兒子實在是吃不下了。

原本依照平日的食量盛得飯卻忘了今個的菜比往日多了幾盤，只是吃菜就足以飽腹了。

啊啊，所以以後除了要謹記三思後行顧及全局，也要知曉變通分析形式。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還是……他真的吃不下了。

程無恙擡了擡眼，不由看向相同情況卻不同待遇的顏盛。

顏盛一攤手笑着表示：哎呀呀，我就是來打醬油的，別看我。

程無恙：“……”又看向了則予，竟然發現則予的碗快空了，程無恙一奇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這麽一看程無恙頓時明白怎麽回事了。只見則予吃一口飯，神色冰冷偷偷瞄一眼顏盛，又吃一口飯，神色還是很冰冷又偷偷瞄了眼顏盛……

程無恙想跪得心都有了：大哥，秀色可餐真就是形容詞，你居然還用到實踐上了，你這是用顏盛的臉下飯啊？？

程無恙單手虛扶着額頭，無言以對。

就在這時客廳裏的座機響了。

則予慢條斯理把最後一口飯咽了去接電話：

“我是則予，有事請指示。”

脊背挺直，端端正正的冷冽軍人樣子。

顏盛唇角向上翹了翹：真是的……越是這樣反差就越是讓他覺得有趣，越是忍不住生出惡趣味呢。

程無恙懶懶瞥向則予聽他說什麽。

……

“我知道了。”

“好的，馬上去。”

則予挂了電話扭頭看向顏盛：“今天有學生逃了一節課需要我過去處理，我先走了。”

見顏盛點頭，則予又轉頭對程無恙道：“吃過飯把碗刷了。”

程無恙：“……別介……”他最讨厭刷碗了！

顏盛看見程無恙的表情噗一聲笑了：“我來刷碗。”他說着動手開始整理碗筷。

則予眼神驟然一緊：“不用。”

“別！我來吧我來吧！”程無恙忙伸手按住了，他掃了眼顏盛那雙白皙修長的手，心道：讓這雙手去刷碗簡直暴殄天物。

則予在一旁眼神放松嗯了一聲：“無恙最喜歡做的事除了研究計算機就是刷碗。”

在看到顏盛看過來的“真的？”目光後，他又用一種很肯定的語氣道：“所以我們不要搶了他唯二的愛好。”

程無恙：“……”他第二愛好明明是睡覺！

顏盛用手掩住眼底的笑意，表示：我不說話我就靜靜看你們逗咳嗽。

等則予一離開原本端坐在椅子上的程無恙“噌”一聲站起來了。他熟門清路翻出一個飯盒，動作麻利把剩下的米飯碼在第一層盒裏，接着素是素葷是葷碼得整整齊齊。

顏盛被他這突如其來雷厲風行的行動驚了一下：“你還打包帶走啊？”

這種驚奇的語氣怎麽那麽別扭呢？

程無恙頓了頓，懶懶散散解釋：“有朋友還沒吃飯。”

顏盛驚為天人：“自古套路得人心。”

程無恙一愣有點想笑，他咳了一聲突然想到一件事：“顏，你今個下午有事沒？”

正擦桌子的顏盛搖頭：“沒有。”

“哦。”程無恙合好飯盒一邊單手托着碗筷往廚房走，一邊懶懶打着哈欠問他：“要不你和我一起去辦公室坐坐？”

顏盛挑眉：“有事？”

怎麽看程無恙都不像是喜歡招待人的性格。

“聞弦歌而知雅意。”程無恙的聲音從廚房傳來：“你們劇本我也知道一點，你飾演的角色不是老師嗎，拍攝正好是在我們班，有幾個老師會以配角的身份出現在影視中所以你要不要去打個過場熟悉一下？”

顏盛回答很痛快：“成啊。”

“那行，你等我一下我把碗刷了。”

※

教學樓二樓，集體辦公室。

莊不凡呦了一聲奇怪問：“你們說老程吃錯什麽藥了？居然打電話說給我們帶了飯？”

十三月是一小巧玲珑的漂亮姑娘，她玩着手機上自帶的小游戲不在意一瞥他：“你管他吃錯什麽藥呢？有的吃不好嗎？”

莊不凡額了一聲：“這倒也是。”

兩個人正說着話，坐在窗前的華賦卻是食指立在唇間比着噤聲。

兩個人特別懂的齊刷刷看向門口，門正被人以一種很從容穩定的感覺推開。

哎呦喂肯定是老程！除了老程誰會這麽慢啊？！

華賦咧嘴一笑，手裏卻是多出一枚銅錢，他随手擲了出去。

莊不凡十三月挺樂呵的看，他們幾個人經常這樣玩早清楚彼此的套路了，再說以彼此的身手根本不可能有什麽事。

就在此時，門開完了。

那樣一張面容教幾個人瞧得真切。

樓臺落日，山川出雲。清淡遠兮，仿若仙人。

幾個人臉色猛地變了——

“卧槽！”

顏盛背後姍姍而來的程無恙瞳孔猛地一縮——

金錢镖卻已經朝着顏盛的面門去了。

顏盛不驚不懼，忽的一笑只是一擡手……兩根手指便以一種閑敲棋子穿花拂柳的寫意優雅……捏住了銅錢。

莊不凡：“卧槽！”

十三月：“！”

華賦：“高手！”

程無恙很慢很慢的舒了口氣，原本繃緊的身體也是很慢很慢的放松下來。

半晌，像是從牙關裏擠出的聲音從他薄薄的唇裏逸出：“操。”

顏盛一臉不敢置信的側身看着程無恙，就跟這世間最純淨無暇的小白花遇見了什麽讓他無法理解無法接受的事一樣：“你居然罵人？”

程無恙懶得翻白眼：“裝，再用你那膚淺的演技裝？”他細看了看顏盛的手确定沒什麽後，這才擡腳往屋裏走。

顏盛癟了癟嘴，簡直委屈：他明明是演技派好嗎？！

兩個人一打岔屋裏懵逼的三個人都清醒了。

三個人呼啦一下全跑過來了。

莊不凡驚嘆：“卧槽！高手啊！！空手接白刃啊！”

十三月表示：“你長的真好看！”

華賦拍着胸口舒了口氣：“我的媽！吓死我了！還好你沒事要不我就該以死謝罪了！”他說完又緊張的盯着顏盛的手看，确定手沒事後又贊了聲：“你這手很适合練暗器啊！”

顏盛沒說什麽只是笑笑把銅錢還他，華賦道了聲謝忙不疊接了程無恙手裏的飯盒就往辦公桌前跑。

層層擺好，幾個人就那麽搶開了：

莊不凡急了：哎哎！別動我的大蝦！

十三月：糖醋排骨給我留點啊！你知不知道愛幼啊？！華老同志？

華賦不樂意了：那你知不知道尊老啊？！小十三？

這都什麽老師啊？哪有半分德高望重的姿态，居然就在辦公室搶開了，真是……顏盛在一旁看的樂不可支，太有意思啦！

顏盛正笑的眉眼彎彎就感覺旁邊程無恙在看他，他側臉問：“怎麽？”

程無恙懶懶啧了一聲：“沒什麽。”只是好奇你這麽年輕怎麽練出傳說中的暗勁的，程無恙垂着的睫毛掩去他眼底的思索。

空手接完飛速射來的暗器還能毫發無損可不是什麽容易的事？莫非……你是什麽傳說中的武林高手？！閑的沒事來娛樂圈玩了？！還真有可能啊！受新主那彪悍身手的影響，新世界本來就看重武力身手，尤其是練出暗勁的高手更是稀缺人才，比明星高大上多了。

對于程無恙的疑問（不包括腦洞→_→）顏盛心知肚明，他勾了勾唇角不解釋。

三個人正逗得有趣呢，就聽一道虛弱無力的聲音從最裏面一道門裏傳來：

“拉肚子拉的我都沒力氣說話了。”

三個人一頓，不搶了，程無恙心力交瘁的捂住額頭不說話，顏盛很感興趣的尋聲望去。

“我覺得吧……我比林黛玉還林黛玉……”

有人拖着腳步過來的聲音——

那是一個短發女人，第一引人注意的是那張英氣漂亮的臉，第二引人注意的是那……胸前的飽滿。

總的來說這是個英氣性感的女人，不是望舒那種風情萬種優雅魅惑，而是另一種更特立獨行英姿飒爽的味道。

在顏盛看到她的時候她也看到了顏盛，然後她愣了一下，又擡手揉了揉眼睛，兩秒她“嗷”一嗓子嚎開了：“男神你咋來了？！等等！你說的軍校就是我們軍校啊？！”

顏盛實力冷漠臉：說好的林黛玉呢？撒謊。

程無恙打了個哈欠，一臉我的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想要睡上一覺：不感興趣。

十三月恨鐵不成鋼：矜持啊矜持！

莊不凡眨了眨眼：什麽情況？

華賦啃着排骨：哈？！

經季存花這麽一解釋大家才明白怎麽回事：哦……原來是因為一個角色啊。

華賦來了興趣忙催着季存花把宣傳視頻給他們看看。

怎麽說呢？他們承認顏盛長的好看可一個大男人扮女生他們可不信沒挑剔的地方。

季存花笑而不語把宣傳視頻點開了。

那是有關神臨的三笑。

第一笑是見到玄霄極致專注、極致溫柔的笑。

第二笑是見到玄霄和生薇摟在一起時垂眸無奈又釋然、哀傷又溫和的笑。

第三笑是自爆前豪邁又剛烈無懼生死的仰天大笑。

尤其是自爆時那身飛揚的紅衣，愣是将整個天地都染成壯麗的神色。

等看完視頻幾個人都傻了：要不要這麽好看啊？！

顏盛在旁很淡定，淡定到有種我就靜靜裝逼的感覺了。

華賦看着他那張臉脫口而出一句：“顏兒你再笑一個！”

顏盛瞥他，一甩手裝模作樣的甩起了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廣袖：“一笑千金。”

華賦：……

程無恙：……

十三月：……

莊不凡：……

關鍵時刻還得靠季存花。

季存花一聲朗笑：“先賒着！”

顏盛很高冷啊很淡定啊，他一擺手直接拒絕了：“小本生意，概不賒賬。”

季存花：……

作者有話要說：

逗比小劇場。

顏盛：吃個飯你看我幹什麽？

則予冷冰冰：你好看。

顏盛：能讓你吃兩碗白飯？

則予很嚴肅認真的搖搖頭：兩碗不行，一碗還是可以的。

對此顏盛表示疑問，一個人怎麽才能做到如此一本正經的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