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三節課上了一半,她都還不能靜下心

自己的聲音,悶悶的,她的嗓音似乎被什麽捂住了一些,她自己都聽得不真切,“白婷婷她,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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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殺了?

不知道。

白婷婷九點多發了那條部落消息,人就消失。

學校裏沒有,曠課逃學,學校外,人海茫茫,該去哪裏找一個想要自|殺的人。

幾分鐘葉玙跑出校園,坐在出租車上捂着胸口喘氣,她不知道該去哪裏,茫然的報了周議黎公司的位置,他的電話此刻打不通,只怕也是在忙白婷婷自|殺直播事件。

她不明白,為什麽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那個世界裏的白婷婷活得那麽堅韌,怎麽就想去死呢。

是她做的孽?

葉玙的心和臉都是涼的。

白婷婷死了怎麽辦?

她葉玙心裏過得去嗎?

甚至,這個世界會崩潰嗎?

葉玙想不通的地方太多了,比如,曾經的那個“葉玙”那麽痛苦,最後還是求生欲占上風,……是因為“葉玙”有愛她至深的父母,而白婷婷沒有嗎?

她要叫她母親作“小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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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面對暑假回京城,外公的憤怒。

要面對沒能參加作文大賽的痛苦。

葉玙捂着臉,眼淚不值錢,哭多少眼淚用多少愧疚也無法贖罪。

為什麽要自|殺。

還有直播。

是……是不想死嗎?

葉玙慢慢讓自己鎮定下來,回憶“葉玙”在精神病院治療時的心理狀态,她頭疼,她攥着手機,再次給周議黎打電話,還是打不通,部落肯定能查到白婷婷發帖的ip地址。

應該是不想死。

她不是在直播自|殺!她是在求救!

葉玙清醒過來,白婷婷是在求救!

“葉玙”也自|殺過,她太明白這種感覺了,自|殺窒息的邊緣,哪怕有一點點希望,都會下意識地用一些奇怪的行為對外界發出求救信號!

別人不懂,她太懂了。

“葉玙”太懂了。

她給周議黎打電話,打不通就發信息,把自己的推斷說給他。

出租車駛出大學城,米雪兒發信息:剛剛查到發帖地址是附中外面的網吧,警察剛剛去過,網吧負責人看了白婷婷照片,指出她早上确實來過,電腦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就退卡走了。

失去方向。

周議黎終于給她回了電話,“……你知道了?我在網上發了救助信息,也報了警,剛剛給附中打電話,讓趙臻協助警方。趙臻應該是不知道這件事,帶警察去了海大附近的一家五星級酒店。……大概是他們以前約會的地方。”

葉玙立刻吩咐司機,掉頭去酒店。

周議黎說他也在路上,随後就到。

挂了電話,葉玙發現自己心髒跳得撲通撲通,她雙手捂着胸口,不曉得自己是不是在祈禱。

米雪兒說,白首不相離發了兩條奇怪的部落留言,一條直言老板姓名:

葉玙我恨你,我要下地獄,你也趕緊來陪我吧。附圖,一把白色藥粒,另一張圖就比較駭人,是一把水果刀,上面沾着血漬。

最後一條:永別了,這個恨我的世界。

無數人在消息下面呼救,謾罵,痛哭,一大早本來沒有多少人上網,然而這條消息太過于驚悚,轉發量迅速攀升,半個小時就被頂上熱搜。

部落的工作人員第一時間發現這條消息,轉給老板。

周議黎親自報警,并和附中聯系。

全網救人。

米雪兒從方魯那裏得到消息,急匆匆開車也趕去酒店,開到一半,就聽見救護車朝着同樣的方向呼嘯而去。

她給老板打電話。

葉玙沒有接。

葉玙在酒店門口看見剛剛到的警車,她冷靜地過去按住将要下車的趙臻,“啪”一聲扇在他的臉上,聲音沙啞道,“人渣!她還沒有成年!”

罵出這一句,她眼淚就很奇怪的流了下來。

如此被對待,趙臻的臉由青轉白。

他腦子裏一直咬定,是葉玙害了白婷婷。

但是聽見她居然罵自己人渣,他的心髒猛地收縮,呼吸艱難,下意識伸手把眼前的人推開。

他是人渣。

他連自己愛的人要自|殺都沒察覺。

剛趕到的周議黎及時沖過來,抱住搖搖欲墜的葉玙,一拳把趙臻揍的撞在警車上,随即低聲威脅,“白同學是不是在這裏?你能确定?”

随行兩個辦事警察從另一邊下車,猛地看見這幫半大的孩子哭鬧,都氣笑了,“你們是誰,不相幹的不要打擾警察辦案。趙同學,就是這裏?”

周議黎把葉玙護在身後,拿出身份證件給警察看,“我報的警。”

警察點頭,“那行,一起。”

進入大廳,警察拿出周議黎報警後傳真過去提供的照片,請大廳前臺過目,“請問,今天早上九點以後,有沒有這個女生來住店?名字叫白婷婷,海大附中學生。”

兩個前臺湊過來看照片。

高中生不一定有身份證。

悶聲不語的趙臻忽然道,“我有她身份證號,你幫忙查一下。”

“那趕緊的。”警察道。

大廳經理敲着前臺的桌面催促,“早上人少,有沒有見過?快查!”聽說是涉及自|殺案,大廳經理原本看見警察有點抵觸,此時聽聞因果,真是恨不得趕緊确認人沒來他們酒店。

腦子有病啊來酒店自|殺!

怎麽不去跳護城河!

其中一個前臺回憶道,“好像是有這麽一個女孩。”

另一個敲電腦的已經查到了,“住905,是叫白婷婷,女生。是酒店的白金用戶。”

聽到這裏,周議黎再次抱住又要沖過去打人的葉玙,“救人要緊。”他說。

大廳經理親自陪着警察幾人上樓。

不停地解釋為什麽未成年能單獨住酒店,還能住成白金會員,真是太難了。

現在的孩子這麽開放嗎。

終于大家快步到達目的地,警察猶豫要敲門還是直接讓經理開門,葉玙木着臉拉住人家的袖子,“讓經理先敲一下比較好。”

如果有萬一,萬一是虛驚一場,……也是好事了。

經理什麽事兒沒遇見過,在大家都躲在牆旁邊後,輕輕咳了咳,按一聲門鈴,準備說一句“客房服務”。

誰知,房內竟然傳出一道中年男聲,“誰?”十分警惕的感覺。

大家全都變了臉。

趙臻立刻沖動要開口,被葉玙搶先喊出來,“媽媽開門,我來啦!”

房內人道,“找錯了。”腳步聲遠走。

門口的人群面面相觑。

葉玙感覺趙臻的臉都是綠的。

大家似乎都是這麽認為,警察都皺眉,聯想了許多酒店的應有事件。

只有葉玙,她聽出了裏面人的聲音。

她焦慮極了,拉着警察到旁邊比劃,生怕出聲被屋內聽見,于是快速用手機打字:是白婷婷以前老師。

警察的臉也綠了。

這都什麽啊。

師生戀?!

葉玙快速打了別的字,交給經理,經理掃了一遍,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個小姑娘,做了個“ok”的手勢,做好狀态,再次按門鈴。

裏面過了好一會兒,那個男人才來到門口,十分不耐煩,“誰!”

經理道,“顧客你好,我是酒店大廳經理,剛剛我們前臺在登記處發現了一只鱷魚皮文件包,裏面有五萬現金,比較整齊都是新錢,像是從銀行剛取出來的,我們已經詢問了別的今早入駐的客人,都不是,所以來找您确認一下,是否是您遺失的物品。”

裏面的人發出“咦”的一聲,“哎呀,我的包呢?”很快,他打開門,“多謝——”

石鐘推開門,卻看見門縫處有兩個警察,瞬間慌了,“幹什麽!”

經理笑得十分和善,“我們報了警,總不能誰說是就都能拿走,警察先生還要盤查呢您的身份,來,這邊請。”作勢讓警察進來。

石鐘立刻翻臉,“我不知道!找錯人了!”

說完就要關門。

其中一個警察下意識感覺不好,辦案多年經驗豐富,就在石鐘要關門時,瞬間用手腳卡住門,“例行檢查,請配合。”

石鐘明顯不對勁轉身就往裏面跑,進入卧室“咣”一聲關上門。

葉玙的心都落在了地上。

裏面靜悄悄的。

他們在門口這樣大動靜,白婷婷如果在,怎麽能沒有任何響動!

可恨石鐘把這門從裏面上了防盜鏈,雖然最後警察卡門石鐘沒有關上門,但大家暫時也進不去,警察沉着臉,已經打算用腳把門踢開,經理哭喪,問要不要找一把斧頭。

時間上來不及了。

周議黎從另一側門後面過來,仔細看了眼門的構造,對警察說,“我參加過防爆兵團特訓,我來罷。”

看了看角度,周議黎擡腳,一次性就把門踢開了。

葉玙要第一個沖進去,被他再次攔住,“警察先去。”

房門正對走廊,走廊右手是套房的卧室,走廊盡頭是客廳。

警察掏出□□,分別守在卧室門兩側。

周議黎再次出山,一腳踢開。

警察沖進去。

房內空蕩蕩,衛生間也沒有人。

床簾被風從外面吹進來。

葉玙突然在客廳爆發出凄厲的尖叫。

周議黎迅速沖過來找她,看見眼前情景,将葉玙抱在懷中,大手捂住她的眼睛往外帶,“別看。”

趙臻沖進來,他看見了什麽!

他雙腿軟的厲害,根本走不到跟前似的,半路被警察按住,跪在了地上,終于嗚咽地哭了出來,“婷婷……婷婷你怎麽了……”

那個客廳落地玻璃前的觀景浴盆,鮮血将浴盆內的水染紅。

□□的姑娘閉目不醒。

臉色黑青。

經理慌張要去打急救。

急救不曉得什麽時候都來了,本來在門口等着,聽見動靜立刻進來實施救治,兩個男性醫護人員擡着擔架在門口,另一個男性醫護人員在對自|殺者進行檢查,掰開眼睛看瞳孔,對她手腕做緊急護理,推藥,打點滴。

還有救的意思!

米雪兒和助理幫助醫護人員給浴池裏的傷者裹上浴巾,然後同醫護人員合力将人抱上擔架床。

負責救治病人的醫生給病人又打了好幾種藥,然後挂上另一種鹽水瓶,醫護人員把病人擡走。

葉玙一直在哭。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麽。

明白什麽叫不見棺材不落淚。

眼淚不值錢。

周議黎看她這樣子,他沒辦法,只能帶着她一起跟去醫院。

一個警察上了救護車,另一個警察拉着同樣要哭死的趙臻,拖拖拉拉上了警車。

米雪兒被周議黎要求留下來同酒店做後續工作。

酒店經理哭唧唧開車也跟去醫院。

葉玙哭了一路,終于到了醫院,她始終不能鎮定下來,死死拉着周議黎非要跟他一起去手術室,非得要聽到最後消息。

她感覺自己這樣也無法贖罪。

石鐘!

石鐘哪裏去了?!

她雙目發出陰狠的光,“那個禽獸哪裏去了?我要宰了他。”

周議黎摸摸她的頭,說了實話,“從卧室的窗子逃走,……不過他沒走運,從空調機上摔了下去,酒店經理跟着他的那個救護車走了。救護車來得晚,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葉玙聽完後複又哭了起來,“你說,她是自|殺還是他殺?是他殺是不是?她怎麽可能自|殺!那個禽獸!肯定是他殺死了白婷婷”

“沒死,放心,”周議黎安慰,“等白婷婷醒了,問一問不就知道了。”

“我要殺了那個禽獸!”

“他已經死了。”

“嗚嗚嗚……我要殺了他!……”

坐在旁邊等消息的警察嘆息,“剛剛人家救護車的醫生說,失血量太大,病人還服用了不少的藥物,唉……”

他做過此類案件,從酒店客房找到的那個藥他認識,需要醫囑才能開的安眠藥。

藥從哪裏來的不知道。

吃的數量不知道。

但願吧。

葉玙麻木地流着淚,靠着周議黎,還在念着“殺了那個禽獸”。

有個醫生突然出來,“家屬?”

葉玙跳出來,但她不是家屬。

周議黎早就給白婷婷母親打電話,但是對方說不在海京,也沒有委托別人來。

趙臻更沒有這個資格。

警察出面。

跟着醫生去了談話室。

過了會兒,警察出來,神色複雜的拉着趙臻去一旁說話。

葉玙想去聽,被周議黎拉住,“再等等。”

兩個小時候,病人被直接從手術室內部通道移送至重症監護,大家都松了一口氣,護士出來給他們通知了病人情況:“手腕傷口無礙,……失血過多,……洗胃,……只是孩子保不住,已經做手術拿掉了。……誰去繳費?”

葉玙蹭的站起來,“你說什麽?!”

周議黎拖走她,“先去繳費。”說完,看一眼不可思議蹲在牆角的趙臻,帶着葉玙離開這個地方。

葉玙趁周議黎不注意,掙紮跑過去照着趙臻就是一通亂打,“老m!人渣!打不死你m!”

被周議黎從背後抱着拖走。

……

之後葉玙被周議黎嚴密監控,不準她再和趙臻有見面的機會。

葉玙也漸漸穩定了情緒,每天去醫院看望昏迷不醒的白婷婷。

病人蘇醒黃金十天,她在第六天醒來。

拒絕葉玙探望。

葉玙遂不勉強自己。

她只是過不了自己心裏的那道坎。

雖然事後查清楚,白婷婷說她只是想自|殺試試,并不願意的真的死,但是她在離開網吧之後就被跟蹤她很久的石鐘盯上。

石鐘拿財大氣粗出門帶保镖的葉玙沒辦法,但是對付白婷婷這個孤弱卻是綽綽有餘。

他失去了一切,工作、家庭、身份、地位,失去了體面,甚至失去了重新做人的自尊。

他出獄後就關注了網絡紅人白婷婷的部落。

跟蹤到酒店,騙開門,精心炮制了更為血腥的自|殺場面。

他像個變态一樣,把白婷婷“裸死”樣子拍了很多白婷婷不堪的照片,都成為呈堂證供,雖然最後也沒用上。

石鐘從樓上墜下,砸在了酒店花園新栽種的樹上,折斷的樹杈戳進他身體,腦子很清醒的接收了所有他遭遇到的疼痛。

然而搶救無效,打麻藥之前,死在了手術臺。

他随身攜帶的相機摔碎了,儲存卡被警局拿走留證。

葉玙心裏有種疑問,但不敢問人,石鐘死了,死無對證,白婷婷真的是在那天偶遇石鐘?她腹中的孩子——

打住。

不能再想下去。

那不僅僅是白婷婷的心魔,也是“葉玙”的心魔。

葉玙始終認為是自己的錯。

她請了心理醫生,每個禮拜給她做心理疏導,最後還通過白婷婷的主治醫生,把心理醫生介紹給白婷婷。

她們兩人都是受害者。

這段時間的驚心動魄讓她暫時沒有關注網絡世界的發展,白婷婷出院之後,葉玙後知後覺的發現真心娛樂的六個女藝人,在“真心演技大賞”播出後,居然都紅遍了全網。

網絡真人秀轟動性的成功,給公司和藝人們帶來了巨大的演藝前途與豐厚收入。

六位“演技”女生,五位都參與的《洛神》,未播劇先紅,比當初《一葦》的火爆程度還要更甚。

海京衛視兩百萬獨家賣斷“真心演技大賞”版權,在全國一枝獨秀的占領了綜藝而節目頭號大哥地位。

臺長高興瘋了!

他們臺居然在綜藝類節目也拿到了收視第一!

必須以最大誠意拿下《洛神》!

葉玙這段時間閉關自省,有意無意荒廢了事業,許多大小事皆有米氏兩姐妹在公司死撐,直到臺長通過王玉立的關系,找到她開出天價拿下《洛神》,葉玙忽然又嘗到了暴富的滋味。

她抱着周議黎痛哭一場,然後重新振作,親自操刀《洛神》的輿論戰。

短短的兩個月時間裏,葉玙手握《洛神》全版權,操作了數個《洛神》周邊的大型撈金項目,一時間錦鯉與真心賺錢賺到手軟。

有點喜悅,也帶着苦澀。

暴富啊。

葉玙與周議黎商量後,再次轉學,轉入京城大學,錦鯉文學網搬到了京城,真心娛樂留在海京繼續發展娛樂事業。

離開了那個環境,她最初被白婷婷一事沖擊地不停自我懷疑,直至一年後,聽說白婷婷身體完全恢複,同趙臻戀愛關系被兩家人承認,她才漸漸放下那一段過往。

周議黎亦始終伴她同行。

兩年後,她大學畢業,她父親葉興在衛星城市實施的改革很有成效,加上女兒葉玙這兩年奔走“著作法權”,獲得強大的民意支持,被上面調去西州做了副州長。

新官上任三把火,葉興一去西州就想不起別的事兒。

最後,還是周議黎便出面,幫葉玙把成人禮和畢業喜宴合在一起辦,大家都很高興。

時過境遷。

葉玙買下了奶奶家一條胡同裏的另一院房子,比奶奶家大,送給了休學、成年後就同趙臻訂婚了的白婷婷,作為慶賀禮,另外附上一份紅包。

紅包是一張卡,卡裏數額與那張過期作廢一等獎彩票相同。

通貨膨脹還沒開跑,葉玙覺得自己這樣做還來得及,最起碼現在來說,白婷婷也成年了,她能自己掌握自己的財富。

周議黎挺意外,但也覺得這樣不錯。

起碼在某種程度上,葉玙心中算是同白婷婷真正兩清。

兩清之後,葉玙心情大好的叫上周議黎,“我看上了幾棟樓,你陪我去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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