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開始

阮咎之聽着阮子悭那簡短的一句話，只微微咬了咬唇角，繼而轉身将胳膊搭在他的肩頭，漫不經心道：“十年沒有進這荊王宮，不懷念嗎？”

阮子悭沒理他，只是回轉身又将向雎的小手握在了手裏，手心紋路的交纏，溫暖的觸碰，向雎擡眸正對上阮子悭那堅毅而明亮的眼神，她知道公子是在告訴她，“不要害怕，一切都有我在。”

阮咎之很是不悅地撇了撇嘴，一旋身便橫亘在了兩人之間，堪堪将那相握的手給阻隔了開來，“哥，在這大庭廣衆之下我還能對她做什麽？怎麽這麽信不過我！”

“你說是吧，小師妹？”阮咎之毫無預兆地探手捏了捏向雎的臉頰，笑容清澈仿若鄰家大哥哥般，全然不似往日那邪魅的二公子。

阮子悭微蹙了蹙眉，在這種場合，他還不想對他這弟弟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況且這是為迎接他歸來的宮宴，所有人都盯着他的一舉一動，若是就這麽把阮咎之一腳踹開，旁人還指不定再胡說些什麽。

阮子悭索性也不再說話，只是将向雎攬到了自己身側，握着她的手就往大殿方向走去。

“哥，聽說你連自己的寝殿也不回了，你這讓那八個苦苦等了你十年的舞姬怎麽辦？”阮咎之快步追随在兩人身側，也不管那些正低頭往大殿方向走來的文武大臣，只自顧自的說得唾沫星子橫飛，“我還打算在哥回歸寝殿之日，給你送去幾位侍妾呢！你以前不是最喜歡玩的麽？”

阮子悭猛地止住了步伐，向雎險些一個趔趄向前傾去。

兩位公子說話，有誰人敢停步傾聽？那些低頭往前走的人也只是愕然地張嘴互相對了對眼神，原來十年前的傳言是真的，大公子好女色！

阮子悭的臉色越來越黑，阮咎之卻一副“我為你的女人操碎了心”的表情。

“哥，你放心，是弟弟親自挑的，絕對是哥喜歡的……呃……”阮咎之忽而頓了頓，側眸打量了打量身板瘦弱的向雎，“絕對是那種嬌俏可人、風情萬種、前︱凸︱後︱翹的美人兒！”

“啧啧啧……”阮咎之說完還對着向雎極不屑地砸吧了砸吧嘴兒。

“姑娘，你雖然發育不全，但你還有時間吶！”縮在袖筒裏的小銀實在聽不過去了，蹭着向雎的手腕就是一通安慰，“等姑娘再長大些，也可以風情萬種的……”

向雎忙縮手捏了小銀的嘴，什麽風情萬種，那不淨是招人羞的話麽？何況公子也在邊上，他可是能聽懂蛇語，向雎一思及此，小小的臉頰愈發酡紅如胭脂。

阮咎之不想再看那猶如炭黑的寡淡面容，側頭就扭向了向雎，“小師妹，改天師兄帶你去見見那八位舞姬，當真國色天香的琉璃美人啊！想當年……”

阮咎之下一個字音還未咬出口，阮子悭扯着他的衣領就給扔出了一丈開外，“別聽他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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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子悭握着向雎的手微微有些顫抖，手上的力道也不知不覺中加大了些，直捏得向雎的小手有些生疼。

兩人走進大殿在最前首落座後，嘈雜的聲音稍稍消停了些，那些大臣們雖不敢明目張膽的議論，卻也在私底下互相竊竊私語着。

向雎側頭看着一臉嚴肅的阮子悭，烏溜溜的眼珠轉了又轉。

“我不喜歡……那種……女人。”仿佛能讀懂她眼眸中潛在的意思般，阮子悭有些難為情地張了張嘴，最終磕磕絆絆地說完了一整句話。

“切！誰稀得問你了！”小銀一臉鄙夷地抻了抻懶腰，果然男人都是花心的！現在它終于有理由回到姑娘身邊了！

向雎覺得這一人一蛇有些莫名其妙，便蹙着眉頭說出了想說的話，“公子，你松一下，我手疼。”

“哦。”阮子悭忙松了緊握的手，向來波瀾不驚的眼眸中有些慌亂。這是他第一次在向雎面前如此尴尬，如此不知所措。

阮子悭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見向雎已經端正身體低頭揉着那發紅的小手，他也看不見她的小臉上是何神情，阮子悭正望着向雎發呆時，卻聽頭頂上方傳來了顫顫巍巍的聲音，“大公子，您可終于回來了！老臣可是一直等着您的消息吶！”

阮子悭忙斂了心思擡眸，只見文老将軍已經立在了他面前，臉上的褶皺一抽一抽的，連帶着那花白的胡子也一顫一顫的。

對于這種老淚縱橫的舉動，阮子悭忽有些不習慣，他還是更習慣于大家那些正常的驚訝之語，“您原來沒死？您竟然活着回來了！”

雖說阮子悭心裏有些不舒服，可他依舊起身對着面前之人拱了拱手，畢竟這文行烈也算是他的授業恩師，“十年未見，文老将軍別來無恙？”

向雎趁着阮子悭與文行烈寒暄時，忙攤手展開紙條，赫然一行小字印入眼簾，“出大殿五百步，南風亭見——風栖子”。

風栖子怎麽也會在這荊王宮？難道她是來見阮咎之的？向雎有些納悶地往外瞅了瞅，收回視線時可巧碰上了正欲坐下的阮子悭，向雎忙扭頭縮身将紙條塞進了袖筒裏。

小丫頭這種對他避之不及的神情徹底激起了他心中的那根小火苗，阮子悭忽的将大手覆在她的小手上，黯啞着嗓子一字一頓道：“你生氣了？”

“诶？”向雎正想着風栖子的事，冷不丁聽他這一句話，擡起的小臉上有些茫然。

在阮子悭看來這空洞洞的眼神就相當于冷淡，他不知道自己是該喜還是該怒，喜的是這長心的丫頭因為別的女人吃醋了，怒的是她不能這麽平白無故的不相信他。

“王與王妃來了。“當底下人小聲嘀咕時，向雎已看到了那被宮女簇擁的兩個身影，這是她第一次見這種高高在上的人，目光不禁随着那身影往前移動着。

再次被忽略的阮子悭有些不悅地将她的小腦袋掰向了自己，“你怎麽不聽我說話？你真的生氣了？……”

向雎盯着阮子悭那近在咫尺的俊臉，有些無語，心底不禁一陣反問，“到底是發生了什麽讓我生氣的事情，你倒是說一聲啊？”

王妃連氏回轉身坐下時，便瞧見了下首動作有些親密的兩人，當即莞爾一笑，“這是向雎姑娘罷？”

向雎一聽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識地回轉身，明亮的雙眸恰巧對上連氏那溫婉的笑容，只見眼前這荊地權勢最大的女子，非但沒有她想象的那種冰冷跋扈，反倒一颦一笑間都有一種能化春風融入人心的溫和，仔細看去，她整個人端莊卻不失風韻。

向雎愣愣地眨了眨眼，心想她年輕時定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兒，怎麽看怎麽都不像是會害公子的人啊！難道阮咎之在說謊？

“快起身拜見。”小銀纏着向雎的手腕嘶嘶着，生怕它家姑娘失禮于殿前。

得到提醒的向雎忙攬着裙擺恭謹地跪拜在地，“向雎拜見王妃。”

“還真是懂事的丫頭，怪不得悭兒喜歡你。”連氏款款走下臺階做了一個虛扶的姿勢，對着向雎溫言笑道，“以後有時間常來宮裏玩。”

阮咎之忽然嬉笑着插話道：“有時間，倒不如去我寝殿裏玩！”

此話一出，衆皆嘩然，連氏雖說臉上有些挂不住，但當即想到的還是勸說意欲發怒的老荊王，孰料阮咎之再次挑眉不急不緩道：“她可是我在雲山谷的小師妹！”

此兩句話當即把向雎推向了衆人關注的焦點，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竟然與荊地兩位公子都有牽連，這背後肯定有陰謀！

重新回座的向雎并沒有意識到衆人眼光的異常，她現在心裏裝着別的小心思，王妃剛才是在說玩笑話罷！公子怎麽會喜歡我？公子只是受了師叔的囑托照顧我罷了！……

腹诽不已的向雎忍不住側眸偷瞄着阮子悭，或許是她偷瞄的次數太過于頻繁，阮子悭頭也未動直接将她的手抓在了手心裏，緊接着便是十指相扣，向雎驚詫不已地瞪大了眼眸，小嘴張了又張，她記得小銀說過“十指相扣，一生相守，這是夫妻間才會做的事情”，可公子這又是為了什麽？

這廂向雎疑惑不已，那廂小銀早已瞪圓了眼珠子，十指相扣！真的是十指相扣！公子，你這是要有所行動了麽？

旁人自是看不見這桌底下的小動作，可阮咎之卻瞧着阮子悭的面色越來越柔和起來，正與衆臣閑談的老荊王忽然對着阮子悭語重心長道：“悭兒既然回來了，也該考慮考慮與文馨的婚事了。”

老荊王一提這十多年前的婚約，衆臣接着附和起來，想當年這可是老荊王一手撮合的，羨煞了多少公侯家小姐。

阮子悭倒沒有急着回答，他只是望着文行烈緩聲道：“還記得，當年本公子被選作祭物時，文老将軍說過，那婚約作不得數了，不是嗎？”

阮子悭說得如此雲淡風輕，向雎卻聽得膽戰心驚，其他人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

祭物？向雎蹙了蹙眉，難道與那活蠱有關？堂堂荊地大公子怎麽會被選作祭物？……

向雎滿心思的只想着阮子悭的事情，再沒聽見大殿之上那些人虛僞的言辭。

“既已如此，那就再聽聽文馨的意見罷。”隔了好一會兒，老荊王才若有所思地望了望左下首，“文馨這丫頭呢？”

“小女害王費心了，”文行烈有些愧疚地躬身道，“這丫頭也不知又去哪瘋玩了，待老臣回家一定好好跟她說說。”

一提起文馨，向雎忽然想起了風栖子還在外面等着她，便偷偷捏了捏阮子悭的手指，小聲道：“公子，我想出去透透氣。”

阮子悭想着讓她出去也好，總比在這裏聽這些堵人心的話語強多了，“去吧，小蠻就在大殿外，讓他陪着你。”

小丫頭偷偷退場走出了大殿，正觀賞舞樂的衆人也沒在意，倒是手持杯盞的阮咎之眯起了眼眸。

向雎想着風栖子與自己說悄悄話，讓小蠻聽見也不好，行了一段路後，向雎縮了縮肩，扭身道：“小蠻，你去幫我拿大氅來，我有些冷。”

身背大刀的小蠻微猶豫了猶豫，向雎見他有些不放心，擡手指了指前方的亭子，“我在那裏等你。”

小蠻四處瞅了瞅把守的侍衛，轉身便往回趕去，向雎似偷玩的小孩般，趁他離去後扯起裙擺就往南風亭跑去。

可當她氣喘籲籲地踏上臺階時，卻見一截銀亮的九節鞭橫亘在了腳前。

“怎麽？不是你的風姐姐，害怕了？”着火紅戎裝的文馨居高臨下的望着向雎，嬌滴滴的聲音裏滿是不屑，“沒想到，你還挺好騙的。”

向雎仰起頭，紅撲撲的小臉上面無表情，她早就該想到，風栖子怎麽會獨自來宮裏，又怎麽會在大庭廣衆之下給她塞紙條？

文馨邊往下踱着步，邊扯着九節鞭咣啷咣啷作響，待走至向雎眼前時忽而将鞭子收在了手裏，“本小姐從不欺負弱小，說罷，你想比試什麽？”

“诶？”向雎一臉疑惑地望着眼前這飒爽英姿的女子，

“比劍，比刀，随便你比什麽都行！”文馨對向雎這笨笨的反應感到有些不耐煩，“若是我贏了，你就離我子悭哥哥遠遠的！”

“姑娘，她這是要跟你打架，咱快跑罷！”小銀一聽刀劍忙慌了神，纏着向雎就要往回奔。

可向雎也沒有擡腳，只是垂頭喃喃道：“我，我什麽都不會。”

“你什麽都不會？”文馨冷笑着将向雎一步步逼出了南風亭，輕蔑之意更甚，“還未過門的妻子？假的吧！說！你為什麽要纏着子悭哥哥？”

聲音越來越尖利，向雎也不想與她辯駁，只淡淡道：“我沒有纏着公子。”

“你沒有？”文馨咬着牙将向雎往南風亭下的湖水逼去，“從我記事起，子悭哥哥便陪在我身邊，他陪我玩，陪我讀書，教我寫字……”

正喃喃自語的文馨忽然抓着向雎的衣領就将她浸進了湖水裏，邊把她往水裏摁邊嘶喊道，“你怎麽能就這麽搶了去呢？”

毫無預兆的冰冷霍然襲遍全身，冰涼的湖水不斷地往她的衣服裏、耳朵裏灌着，向雎撲騰着将小銀甩向了岸堤。

被濺了一身水珠的文馨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愣愣地望着拼命掙紮的向雎，她瞧了瞧自己的手，又瞧了瞧水中的人，最後竟然吓得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公子的望妻模式已全面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