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周五是個尋常的陰天。
前一晚夜裏下過一點小雨,空氣濕潤而清新。夾道邊種的不知道是什麽品種的月季花開了,花朵有杯口大,花團錦簇地擠在一起,明豔的色彩沖淡了陰天獨有的灰暗。
早晨七點多,到學校後,謝景遲像往常一樣拿起書包準備下車。
“下午我有會議,可能要晚一點到。”
謝景遲去開車門的手僵在原地。
秦深好整以暇地回看,他目光心虛地飄落到別處。
“你看到了啊。”
“我以為你放在那裏就是等着我去看。”秦深的話裏聽不出太多感情,“難道不是嗎?”
“也沒有非去不可。”謝景遲很有些煎熬地小聲說,“你願意的話……給她打個電話就可以了,不一定非要你來的。”
“你知道嗎,謝景遲?”
明知不會是什麽好話,謝景遲還是只能讷讷地順着他的話往下,“知道什麽?”
“蔣喻很好奇你每天都在學校裏幹什麽……”
謝景遲扭過臉,無意中和後視鏡裏司機的眼神對上。
約莫是在忍笑,司機的臉頰邊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形成一個略顯怪異的表情。
察覺到謝景遲正在看這邊,司機把臉側到邊上,卻讓他上翹的嘴角更加明顯了一點。
“也沒幹什麽,聽課,休息,除了這些還能幹什麽?”謝景遲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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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希望這個人能在得到答案以後放過自己,不要再繼續這種堪比酷刑的對話。
“是嗎?”秦深不置可否,接着把剛剛沒說完的話說完,“在看過你的成績單以後我也有點好奇,所以我覺得還是去看看比較好。”
成績單是自己放的,要怪就只能怪當時的自己。自作自受的謝景遲沒再理他,拿着書包逃一樣地下了車。
謝明耀就從來不管他在學校裏做什麽,他希望在這方面上蔣喻和秦深,尤其是蔣喻能夠多多向謝明耀學習,不要整天思考一些沒有結果也沒有意義的事情。
“小遲。”
二三節課中間的大課間,謝景遲沒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盯着窗外那顆枝葉繁茂的老梧桐發呆。
剛從辦公室回來的陸栩看到這樣一幅場景,稍微思考一下就知道他是在為下午的家長會發愁。
“怎麽愁眉苦臉的?”
被叫到的謝景遲仰起頭,從下往上地看向陸栩——仰角的話,陸栩的臉變得很陌生,很難認出來。
“有事嗎?”
陸栩看了他一會,謹慎地問出憋在心裏好幾天的問題,“下午家長會你家到底誰來?”
四月底是高中最後一次大型模拟,機密命題、計算機閱卷,全省叫得上名字的高中都會參加,除了考場還在本校外一切都和高考沒什麽區別。
高三每次大型考試結束後都會開家長會,這次也不例外。謝景遲本打算像過去一樣随便找個借口搪塞過去,誰知班主任老師特地在所有人面前跟他強調,不管之前怎麽樣,這次他家裏人一定要參加,她有話要說,還說如果不來,他幹脆剩下的一個月也別來學校裏上課了,反正都沒什麽區別。
謝明耀是肯定不會來的,他想不出別的辦法,就把寫了班主任聯系方式的成績單和邀請函放在了起居室的桌子上,這樣班主任問起的時候他可以理直氣壯地說給家裏人看過了,只是對方沒有時間。
現在想想,他只想穿越回去阻止那個腦子進水的自己。
讓秦深來給他開家長會,連最可怕的噩夢都不會出現這種詭異的場景。
現在這種荒誕無稽的事情即将變成現實,他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說,“誰都不來。”
他自然地忽略了秦深才是老板的事實,希望秦深的會再開長一點,最好臨時再多一點走不開的工作,讓他直接錯過家長會的短短兩個小時是最好的。
陸栩滿臉為難,很明顯有話要講,“可是……”
“沒有可是,你閉嘴。”謝景遲眼裏寫滿了崩潰,試圖轉移話題,“考成我這樣,你願意有人來給來開家長會嗎?”
陸栩回憶了一下他成績單上的分數,眼神裏登時多了幾分憐憫與憐愛,仿佛在看一只自作孽不可活的可憐小動物。
“那肯定是不願意的,我要考成你這樣我媽能當場讓我跪下然後開始哭。”陪他扯了半天閑話的陸栩拍拍他的背,“讓開,要上課了。”
謝景遲不情願地站起來給他讓道,“這下你知道了嗎?”
陸栩坐下來,開始拿下一堂課要用的課本,“可是我考了年級第三,不存在你這種問題。你真要覺得後悔或是羞恥不如之前好好學習。”
對于他一番冷酷無情的炫耀加降維打擊,謝景遲又把頭埋進臂彎裏,痛苦地嘆氣。
“跟你說這種話是我傻行了吧。”
“你知道就好。”
過了會,上課鈴真的要響了,他露出一雙眼睛,悶悶地和陸栩說,“下次我也要考,年紀第三而已……”
“考什麽?”陸栩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要考多少?”
下次就是高考了,一個年級四百五十人排兩百名的人說要考前三?
“你聽錯了。”謝景遲怏怏地改口,“我什麽都沒說。”
為了應付家長會,大部分人都在中午把自己抽屜還有櫃子裏和學習無關的消遣處理掉了,剩下的要麽清心寡欲到了一種極致,要麽就像謝景遲一樣徹底的破罐子破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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