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大約這世上許多事情都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江行雲突發疾病去世那天是星期三,庭審也是星期三,謝景遲生命中一切和厄運沾邊的日子仿佛都逃不開這個魔咒。
開庭前一周,周末的下午,高律師為謝景遲帶來了筆跡鑒定的結果。鑒定意見書上清楚地給出了肯定結論,支持樣本一與樣本二出自同一人之手。
言辭露骨的書信、社交軟件聊天記錄、運營商提供的通話清單還有當年落水後醫院開具的病歷,至此,開庭前他能做的全部準備工作便完成了。
“高律師,你覺得能判多少?”晚餐後,謝景遲在送高律師出門時,第一次就今後的事情提出了疑問。
“按以往的經歷,五到八年差不多,十年基本不用想,除非當年的故意傷害罪能夠成立。”
高律師斟酌了一下,并沒有把話說得太死,“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的只能看對方律師的發揮和陪審團如何界定。”
周二這天,謝景遲很正常到校上課。
午休前他去辦公室請假,向來對他很嚴厲也很不容情的班主任老師在看過法院的傳票後沉默了很久。
“我知道了。”
她站起來,松松地給了謝景遲一個擁抱。
“你很勇敢,也很棒。”她摸謝景遲頭發的那只手很輕柔,“不要害怕,傷害你的人肯定都會遭報應的。”
謝景遲猶豫了一下,也擡起手臂回抱住她。
他很少和年長的女性有身體上的接觸,可是她身上有一種他只在江行雲和陸栩母親身上感受過的溫暖和關懷,讓他忍不住想要這樣做。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他小聲地說道,然後放開了她。
如果上天真的能夠看到,每一個傷害他的人都會得到報應,他就不需要等這麽久,一直到所有的耐心都被消磨殆盡。
就像高律師所說的,早在方棋把他推落湖中的那年方棋就該得到法律的制裁,而一昧地粉飾太平和等待只會成為罪惡滋生的溫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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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這一次訴訟的結果如何,他希望這是一個好的開端。
秦深不在家的又一周,因為不幸罹患夏季流感的緣故,管家請了兩天假。
管家邊咳嗽邊在電話裏很認真地就此事道歉,好似不能照顧謝景遲的日常起居是什麽天理難容的罪過。
謝景遲很有點慌張和惶恐地讓他在家好好養病不要操心,冰箱裏有各種各樣的食物,再不濟還有外賣,自己一個人也不會有什麽問題,別說得好像他一個人在家就會忍饑挨餓。
這天從學校裏回來,謝景遲懶得再叫外賣,動用自己匮乏的廚藝煮了一碗面條,熱了一杯牛奶。
或許是心理作用作祟,他總覺得蜂蜜的量很難掌控,一開始沒有甜味,後來加得太多,又甜膩得發齁,捏着鼻子一口氣喝光後把杯子連同碗筷一起放進了洗碗機。
因為明天要去法院的緣故,謝景遲睡得很早,所以醒得也比平時要早。
像一個不好的征兆,窗戶外面的天灰沉沉的,空氣有種雨後獨有的濕潤。他躺在床上拿出手機,現在是清晨五點過一刻,而來自秦深的最後一條消息停留在九點十分。
生物鐘讓他再難以入睡,他躺了一會便起床看書。
他以為自己會因為幾小時後的庭審而心神不寧、效率低下,實際上他很容易就把那些題目給看了進去,還是鬧鐘提醒的他該出門了。
離高考還有半個月,這十多年來,他心中堆積的那些雜事一件件地沉澱下來,只剩下很少的幾個念頭愈發明晰。
檢查完身份證等一系列開庭時需要用到的必須物品,謝景遲換好鞋子出了門。
家裏沒有人,他的早飯是便利店買來的三明治和奶茶——如果管家在的話一定要罵他天天吃一些沒什麽營養的東西。
高考前最後一次體檢,和上一年相比,他長高了2.7cm,體重增加了3kg,剩下的部分都沒有太大的變化,如果視力比之前差了一丁點也算的話。
司機把他送到法院和高律師會合,高律師又和他複習了一遍待會面對法官和審判員的說辭,再然後就到了開庭的時間。
法庭的頂燈很亮,落在烏黑锃亮的黑木家具上,無端端地給人一種窒息般的壓迫力。
在高律師和法院工作人員的陪同下,謝景遲坐在自己應該在的位置上,雙手絞在一起,指節泛起一片青白的顏色。
空調的溫度開得很低,他遵從高律師的建議帶了一件薄外套,不至于凍得哆嗦。他以為自己不會緊張,可是真的來到這種場合,手心還是出了一層冰冷的細汗。
開庭前五分鐘,參與本案審理的人員陸續進場。最後三分鐘,有人從外面進來,謝景遲仿佛有所感應似的回頭,正好和秦深的目光對上。
大約是剛下航班沒多久,他的衣着沒有往日那般一絲不茍,袖口和領口略有一些褶皺,但這無損他俊雅的外表。
秦深對謝景遲點了點頭便坐在旁聽席上,即使是在這般壓抑的環境下,謝景遲心裏懸着的某塊石頭忽然就落了下來。
時針指向9,法官敲下法槌,宣告本案的庭審正式開始。
法庭後面的那扇門打開,法警帶着方棋出現在門後。
和一個多月前謝景遲最後見到他那時相比方棋瘦了很多,頭發亂糟糟的。
因為涉及性犯罪,方棋佩戴針對Alpha囚犯所設計的頸環和鐐铐,确保他不會對出席審判的被害人做出任何不合适的舉動。
作為本案的當事人,在公訴人朗讀完訴狀之後,謝景遲有短暫的幾分鐘可以向方棋提問。
律師向謝景遲傳達了這層意思。在給出肯定答複後,謝景遲放開被他捏出一大片紅印子的手,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皺站了起來。
包括審判長和書記在內,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謝景遲這邊。
“方棋,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怎麽進到會場裏的?”謝景遲不緊不慢地問出和高律師他們排演過千百遍的問題。
方棋咧開嘴,不耐煩地哂笑出聲,“問這麽多遍煩不煩,都說了我是溜進去的。”
“你從哪弄來的邀請函?”
“趁我姨媽不注意從她那裏偷的,不然還能從哪裏拿到?”看到旁聽席上神色冷淡的男人,方棋低低地咳嗽一聲,“謝景遲,我還是很不甘心,明明是我更早認識你,要是我也有錢有勢……”
眼看方棋要越說越離譜,臺上的法官重重地敲了一下法槌,“請被告不要發表和案件無關言論。”
法警和法官的威懾讓方棋不得已住了口。謝景遲看到他的嘴唇動了動,應該是罵了一句粗俗的髒話。
謝景遲平靜地和方棋對視。
“偷的?”謝景遲慢慢地把這兩個字重複了一遍。
“對啊,你生日前一周我來找你,我姨媽留我吃午飯,我看到她放在桌上的邀請函就忍不住下手了,順便我還打翻了墨水把那一批都毀掉了,這樣她就不知道少了一份。”方棋憔悴的臉上流露出一種古怪的、讓謝景遲本能感到不舒服的神态,“小遲,我知道你讨厭我姨媽,但這裏是法庭,法院是什麽地方?公正廉明,你不能用這種有明确指向性的問題故意污蔑她。”
面對方棋的颠倒黑白與倒打一耙,謝景遲閉了閉眼。
他想反駁,但方棋的說辭确實沒有太大問題,包括女傭都能夠作證,方棋确實去了不止一次七文山,而方如君寫得一手好字,嫁給謝明耀後涉及到宴會這種場合不少請柬都是由她親自書寫,要偷盜出一份沒有書寫的請柬原件實在是太過容易。
“當事人是否還有他其疑問?”法官沒有給謝景遲太多的沉默時間。
“沒有。”
得到回答後,謝景遲坐了下來,讓庭審繼續進行下去。
雖然名義上他是本次庭審的當事人,但大多數時間都是律師和公訴人的場合,只在極少數時間裏,他需要針對那晚的情況作出複述。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謝景遲從煎熬到放松,再到度日如年。
看着公訴人再一次發言,他的心裏只剩下“來了”這麽一個念頭。
他今日起訴方棋,除了十八歲生日當晚的事情,還有當年方棋将他推入湖中試圖實施猥亵。
通常來說,故意傷害罪的追訴期是五年,但是他的情況特殊,在他落水被其他人發現後謝明耀第一時間選擇封鎖消息,硬是把這件事壓了下去,方棋甚至連一個案底都沒有留下。
正是如此,在高律師建議他把這件事一并起訴的時候,他猶豫了很久,害怕得不到想要的結果,甚至想要放棄,最後秦深問了他一個問題。
——你想要方棋為自己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嗎?
——想。
在向高律師提出了要追訴過去的傷害罪以後,他發現自己比想象中還要渴望掀開舊日的傷疤。
他想要給當年的自己一個回答,讓所有參與這件事的人付出代價。
不止是方棋,還有謝明耀和方如君。當然他知道後者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展望,現在的他還遠沒有撼動那兩個人的能力。
他邁出了第一步,這就是一個很好的開端。
理想是美好的,現實卻不盡如人意。不同于證據确鑿的性侵未遂,這件事的證據匮乏給了對方律師很大的發揮空間。
書信、通話記錄等證據只能證明方棋對他有一種不正常的病态迷戀,無法證明那時的方棋會直接對他行兇。
面對公訴人的提問,方棋堅決保持沉默,而他的律師一次次針對公訴人話裏的漏洞提出異議。
眼看場面要一邊倒,高律師舉手,說自己還有其他證據要提交。
“允許。”法官允許了高律師的請求。
高律師提交的最新證據是一段監控錄像。
“鑒定機構的鑒定結果是沒有拼接和僞造的痕跡。”
高律師一邊用現場的設備播放起這份錄像,一邊這樣說着。
當屏幕上出現畫面,看清楚之後謝景遲差點驚叫出聲。
像七文山這種高級住宅區不可能沒有監控錄像,當年謝明耀銷毀了所有的監控錄像後他便知道,這件事情只能悄無聲息地死在那棟陰仄潮濕的房子裏,成為無數豪門秘辛中微不足道的一件。
屏幕中的方棋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激動地同他說着什麽,說到慷慨激昂的地方甚至忍不住比劃手腳。作為一個不那麽合格的聽衆,他不耐煩地想要轉身離開,卻在背過去的一瞬間,被人掐着脖子扯着手臂朝湖邊拖去。Alpha和Omega之間的體格差異讓那個他的掙紮看起來是那樣的孱弱無力,最終無法掙脫的他被剛剛成年的方棋輕而易舉地扔進了那片藍得驚人的湖水中。
“這份本該被銷毀的錄像由當年七文山公館保全部門工作人員劉某私下偷偷保存,我受秦深秦先生所托找到了劉某,從他手中得到了這份錄像,因此我有足夠的證據證明被告曾不止一次對我的當事人施暴。”
高律師從容不迫地說着,對應他冷肅堅毅的神色,對方的律師面色無比灰敗,之前說過的每一句話都變成了抽在臉上的響亮耳光。
律師還有審判員說了什麽,謝景遲都聽不到了。他回頭看向不遠處的旁聽席,秦深還是那樣鎮定、從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事實上一切也确實在這個男人的掌控之中。
謝景遲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去找的那個私藏錄像的劉某,也不知道為了讓劉某乖乖地拿出錄像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但是他知道,這些都不會是什麽很容易的事情。
秦深有錢有勢,不代表他有義務為自己動用他所擁有的一切。
單純的同情和憐憫真的能讓這樣一個人為自己做到這個程度嗎?
察覺到他的目光,秦深那層冰做的殼子有了一點裂縫,流露出一種可以稱之為溫情的情感。
秦深的嘴唇動了動。不會有事的。察覺到秦深在用口型和他說這句話。謝景遲鼻頭湧起一股酸意,他低下頭,不願意在這種場合丢人地哭出來。
當法官敲下法槌宣布休庭,謝景遲知道,一切終于可以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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