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未料寨主如此耿直9

“什麽……意思?”南幕稍楞片許,久久才緩神過來。

“我……其實是朝廷派來剿滅南家寨的。”李明司松開南幕,失笑道:“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今日。”

“你不是的,不是那樣的……”南幕猛地轉身,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明司。

“可事實,就是這樣啊。”李明司負手看向那林寨燃燒的火光,“不然,寨子怎會自己着火呢?”

“那,那是小弟們失手将鞭炮點燃……”這樣的虛言假語,連南幕自己都圓不下去。

“這謊,你自己也圓不下去吧?”看着李明司笑得雲淡風輕的模樣,南幕只覺錐心的疼。可李明司又何嘗不是,負在身後的十指緊攥在一起,深深陷入掌心刺痛着他的神經。

“南幕,是我利用了你,抱……”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南幕打斷李明司的話,失痛笑道:“你敢扪心自問,你真的對我們沒有半分情義嗎?相處的這些日子,難道都是假的嗎?”

“是,全是假的。”李明司倏而翻轉手腕,旋即便見一把匕首抵在南幕的脖頸間:“南幕,我……我從未對你真心過。我所有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完成朝廷的任務。”

“你對我,真沒有動半分情嗎?”南幕目光如似死潭般深邃寂然,平靜的盯着李明司。

聞言,李明司握匕首的五指微顫。若說沒有情,那是假的,可那又能如何?那本就是他所靠近南幕的目的。只是不知從何時開始,他便已假戲真做,使得他入戲太深,才致此事發生。

“……沒。”滾燙的淚水無意識地盈了眼眶,順着李明司的臉龐滑下,“我沒……”下刻便聞其哐當一聲,匕首掉落在了地上。

“明司……”

“你別過來!”李明司朝南幕呵斥道,遂後蹲下身,抱着雙臂嗚咽起來。

“明司,我……”南幕不知該如何安慰李明司,“噗——!”

未等南幕回過神來,一記飛镖猛地插在他的背上,南幕猝不及防噴出一道血霧。遂後,聞得‘嘭’的悶響,南幕雙膝跪在李明司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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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幕……”李明司稍楞片許,忙緩過神來,将南幕抱在懷裏,而後便看見南幕背上陷進皮肉過半的飛镖。這飛镖極其鋒利,其上還刻有紫龍紋——是傅梓文的獨門暗器。

“師弟,我知道你下不了手。”傅梓文看向李明司柔聲道:“所以,只好由我出手替你将他解決了。”

“誰讓你出手的?”李明司緩緩松開南幕,起身與傅梓文平視:“誰讓你……出手的!”最後三字,李明司咬的極重,牙亦咬得生生的疼。

“師弟,你可別忘了,這是朝廷交予我們的任務。”傅梓文答道:“我知師弟此次任務有難,故此,才請大人派我前來。我本以為師弟你只是做場假戲……”

“本來就是假的!”李明司打斷傅梓文的話,咬牙恨恨道:“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假的!假的!”

“師弟,旁觀者清。”傅梓文擡手搭在李明司肩上,柔聲道:“你是否真的對那深山野人動真情了?”

李明司偏頭看向一側,不語。傅梓文搭在李明司肩上的手,突然迸出幾分勁道,死死捏住李明司的肩膀,李明司疼的眉頭微微一皺。

“明司,若這山野之人都能讓你為之所動,那我呢?”傅梓文斂眉問道:“我與你同出師門十數載,難道我們之間的情義,比不得你認識不過數月的鄉野粗人嗎?”

“誰他娘的,才是鄉野粗人……”正這時,南幕的聲音漸漸傳來,只見南幕踉跄起身,斜飛入鬓的劍眉微挑,倨傲不恭:“老子南家祖輩皆是開國元帥!

要不是那狗皇帝杯酒釋兵權,你以為老子能落草為寇?就你這耍陰招的狗籃子,豈能與老子南家相提并論的!”

話音剛落,南幕噗的又噴出一口血霧。

“南幕。”李明司推開傅梓文朝南幕走去,卻又被傅梓文攔住:“不管他是不是南國元帥的後人,我們此次任務就是剿滅南家寨!師弟,你可不能因一個毫不相幹的人,而斷送你自己的後路!

你可知你此番做,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嗎?”

“大不了……”李明司淺笑道:“一死罷了。我李明司不怕死,活了十數載,我從不知自己為何活着。我不過是作為一顆棋子,替朝廷解決明面上不能解決的人罷了。

我曾覺得,自己不過臺上戲子,唱得一出開場好戲,而落得戲散退場,終是留不住一人。許是這戲子無情,才使得看客無情吧。”

李明司松口氣,繼續道:“直至我遇見南幕,我才明白,縱使我真的無情無義,演得這場好戲,他亦是會為我留到最後……

昔日,哪次任務不是瞧着達官貴人,不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瞧着我,苦苦哀求無果,便終是成了痛恨的嘶罵哀嚎。只有南幕不同,或許是我動了私心,亦或許,是真的喜歡上了他。”

“師弟!你清醒點兒吧!”傅梓文薄責道:“這不是開玩笑的事兒!我們生來便是為了朝廷效命,你可以喜歡別人,我不在意!可你不能喜歡與朝廷作對的人啊!”

“我從不做後悔的事。”李明司看向傅梓文,懇求道:“師兄,我求你,把紫文镖的解藥給我……”

“……師弟。”

“給我!”李明司喝道,他知道師兄是為他好,可他放不下南幕,更不願眼睜睜看着南幕死在他的面前,“給我……快給我!!!”

傅梓文瞧着李明司這般近乎瘋癫的模樣,心底心疼極了。明明是他陪在李明司身邊最多,是他關心李明司最多,可李明司眼裏,卻從未有過他的影子……

他是李明司的師兄,便永遠只能是李明司的師兄。

“只要你願意救南幕,我,我和你做……”李明司擡眼看向傅梓文,堅定道。“只要你答應,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聞言,傅梓文笑了,他不知是在笑李明司,還是在笑可悲的自己。李明司為了個認識不久的南幕,便輕易答應了他苦求十數載的期許。

可他所要的,不是這樣。他所想要的,是李明司與南幕在一起時那般發自內心的笑容。而不是将其作為交換的條件,被.迫不已換來的。

是他輸了,輸給了一個無名的毛頭小子……

“拿去吧。”傅梓文久久伫立在原地,瞧着李明司給南幕解毒,心中亦是遍體鱗傷,再呆下去,也毫無任何意義。

“李明司,在剿滅南家寨任務中以身殉道。”傅梓文腳步稍頓,藏匿在袖中十指不甘緊攥,在掌心間留下滲血月牙印:“你好自為之。”話罷,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顧不得傅梓文,李明司替南幕褪掉上衣,将內力聚于指掌間,驀地拍向南幕胸口,遂後便聞道哐當聲響,紫文镖便落在船上。

李明司蹲身半跪,使南幕靠在自己肩膀上,瞧着南幕後背已經開始發紫泛黑,他眉頭不由一皺,旋即将膏藥塗在傷口處。

“呃……”膏藥鑽入皮肉,如似百蟻噬骨般疼痛難忍。

感受到南幕身體微顫,李明司輕輕抱住南幕,而他耳畔輕聲道:“很快就好了,再忍忍。”

“……嗯。”南幕身體冒着虛汗,浸濕李明司身上的衣衫。微屈十指緊了松松了緊,被汗水浸透。

李明司剛替南幕擦掉額間汗水,未過片刻,便又滲出一片,他心裏雖急躁,卻也無能為力。此刻,他體會不了南幕的痛苦,所能做的,便是陪在他身邊,說幾句安慰的話,僅此而已。

“寨主!明司哥!”正此時,岸邊傳來山寨小弟們的聲音,烏篷船裏湖岸本也不遠,其中一名小弟脫了衣服躍入水中,朝兩人游來,麻溜兒的爬上船。

本想給李明司和南幕打聲招呼,可看着眼前情況也不好說什麽,便獨自拿起船篙朝岸邊劃去。

剛到岸邊,衆小弟便圍了上來。

李明司松開南幕起身,看向衆小弟失笑道:“南幕交給你們了,給你們留下的銀票,應該足夠再找處別地兒建個寨子了。

我呢,本是朝廷派來想剿滅你們的,如今我無話可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這也算是我欠你們的……”

聞言,衆小弟默默無語。雖然李明司确實是來圍剿他們的,可最後還是提醒了他們,讓他們安全的逃了出來。于情于理,終究還是幫了他們。

要不是李明司,或許他們早就死于火海之中了。不過,他們都是小弟,這些事還是得聽寨主的才行。

“只要你別……別走,我什……什麽都原諒你。”南幕被小弟扶起,看向李明司的背影,粗喘着氣道。

“可我,做了如此多違……”

“至少,至少大家都還在。”南幕打斷李明司的話,淺笑道:“這樣,已經足夠了。”

聞言,李明司低眉含笑,輕閉雙眼,落下兩行清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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