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兩難之境
鑼鼓喧天,好戲開場。
一出《忠門怨》唱得看客幾度潸然淚下,講的是前朝君王誤殺忠臣良将,老将軍臨死前托孤故人,将軍之子隐姓埋名長大成人,後來步入朝堂、替父陳情洗冤的傳奇故事。
這故事是根據真事改編而來,主人公的真實面貌卻與戲曲大相徑庭,不是意氣風發的少年将軍,而是當朝手握重權、喜怒無常的東廠總督靜含煙。
沈雲灼坐在臺下角落的客座裏,直到面前的茶水換了第三泡,對面的女孩才小心翼翼地擡起頭來,小聲嗫嚅道:“瑤池仙子重現江湖,我也是擔心你嘛......”
沈雲灼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一言不發。
沈雲蕊心虛地再度低下頭,“好吧,也有一點點想要出來松口氣的意思。”
在此之前,她已經被關在家裏學刺繡學了大半年。要是繼續在那個禮法森嚴的家裏待下去,她就要憋瘋了,以探親做幌子溜出家門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沈家是大家族,主業是為皇室貴胄做繡品的,雖與白道幾大世家有些交情,也多為生意上的往來。沈家長輩素來不喜年輕人在外舞刀弄劍,沈雲灼自幼與元和真人結緣,拜入玄清道門可以說是例外中的例外。
“母親來信催你回去。”
“一定是沈雲涵那小子通風報信,回去非好好教訓他不可!”沈雲蕊氣得牙癢癢。
“既然出來了,過些日子再随我一同回去吧。”
沈雲蕊一愣。
大哥奉師命回山門,不可能這麽快回家,他這樣說,豈不是意味着她可以在外多游蕩一些時日、不必急着回去?
要是換做以往,沈雲灼早就派人押她回家跪祠堂了,哪肯帶着她一個拖油瓶走江湖?
沈二小姐第一次發覺自家大哥竟然如此和藹可親,一時之間熱淚盈眶,只好以實際行動來表達自己的感恩之情,她急忙解開身後的劍匣,“大哥快看,這是你的白虹劍沒錯吧?”
沈雲灼握着茶杯的右手一頓,擡起那把失而複得的佩劍,并起兩指在劍身上細細拂過,輕輕一叩,劍身發出清脆的顫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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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何處尋得的?”
“就在這廬陵城裏,有人前腳把它當了,後腳我就贖了回來。”沈雲蕊四處張望了一下,見無人注意這邊,于是湊近了問道:“大哥,妹子我悄悄問你一句哈,那個眼睛下面有顆淚痣的紅衣少年,究竟是不是我未過門的小嫂子?”
“......”
沈雲灼眼中掠過震驚、愕然、思索與了悟等種種複雜情緒,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沉聲問道,“你見過他了?”
沈雲蕊眼睛幾欲脫眶,捂着嘴無聲地尖叫了好一陣,掩飾不住眼裏奔湧的喜悅與笑意,“居然是真的!太好了太好了,我家兄長的人生大事算是有着落了!”
沈雲灼眉頭微皺,不置可否地問道: “他都跟你說了什麽?”
雖然能大致猜到事情始末,一定是紀緋川那小子胡言亂語把雲蕊戲耍了一通,可他還是想知道,那張嘴裏究竟吐出了什麽驚人之語。
沈雲蕊興致高昂,清了清喉嚨,開始手舞足蹈繪聲繪色地在沈雲灼面前描繪起了紀緋川當日大言不慚的種種細節。
沈雲灼邊聽邊颔首,眼裏不自覺地帶上了些許笑意,聽到一半,他神色一凝,忽然伸手探了探沈雲蕊的脈門。
沈雲蕊話語一頓,疑道:“怎麽了?”
沈雲灼臉色漸漸凝重,手指移動位置又細細探了片刻,“近來感覺身體與往日有什麽不一樣?”
“沒什麽不一樣呀,就是這廬陵城的地方菜太好吃了,沒忍住每頓都吃撐,最近肚子上的肉都多了一圈,臉好像也圓了。大哥不會嫌我胖吧?”沈雲蕊兩手揉了揉臉頰,粉腮染上些許女兒家的嬌憨與羞澀。
沈雲灼搖了搖頭,“沒事就好。胃口好也不是什麽壞事,平時多走動、練練劍就是了。”
他嘴上雖然這樣說來寬沈雲蕊的心,可心裏卻依舊懷疑紀緋川暗地裏在她身上使了什麽伎倆。
雲蕊脈象平和,臉色紅潤,可見那招數還不至于有多陰毒,不過以防萬一,還是要盡早找到紀緋川。
沈雲灼從腰間解下紀緋川贈與他的香囊, “這香囊可驅五毒,防蟲害,你在廬陵找家客棧住下,帶着它防身用。等我辦完手頭的事再與你會合。”
香囊一離體,沈雲灼體內的子母蠱似有所感地動了一下。
幕色四合,繁星滿天,沈雲灼持劍踏出戲院,閉上雙眼,天地間的喧嚣似潮水般迅速褪去,知覺循着母蠱的感應一路延伸向四面八方。片刻之後,他驟然睜開雙眼,鎖定了紀緋川的位置。
不僅僅是方位,他感知到子蠱正在劇烈波動着,紀緋川如果不是舊傷複發,就是遇到了什麽相當棘手的場面。
也許是陸瑤環找到了他,也許是各大門派的人盯上了他,又或許是他新招惹了什麽得罪不起的勢力。
論起惹是生非、為非作歹,紀緋川居第二,無人敢稱第一。這家夥沒有一刻能讓人省心,只有被鎖在山洞裏的那段時間最安分。
然而沈雲灼卻不曾想到,他所猜測的所有威脅,都在同一時間一齊找上了紀緋川。
子夜時分,城外十裏處亂葬崗,滾滾濃煙自林中升騰而起沖上天空,火焰刺透潑墨般的夜幕,将天空照得火紅一片,地下傳來陣陣哀鳴與倉皇奔逃之聲。
然而這些雜亂的聲音卻盡數被雷電與風聲吞噬,城內官兵奉了上級命令将城門嚴防死守,偌大的廬陵城不動如山,百姓們皆沉浸在睡夢之中,偶有人被風雷閃電驚醒,起身關緊門窗又是一覺。
沈雲灼在地下教坊司的斷壁殘垣間找到紀緋川的時候,發現他正倒在血泊裏,滿地毒蟲屍骸散發着被灼燒過後的焦味,少年赤裸的身軀被人用鞭子抽開了幾十道深可見骨的血口子,胸腔艱難且用力地起伏着,一雙眸子漆黑而森冷地注視着腳踩在他身上的中年男人,嘴角挂着一抹嘲諷且倔強的冷笑。
男人漠然俯視着腳下的少年,眼神仿佛在看一只不自量力想要沖破繭衣的飛蛾,“本将最後問你一句,裴碩到底怎麽死的?”
紀緋川沖他勾了勾手指頭,男人彎下身來,紀緋川啐了他一臉血沫,“......這麽想知道,自己......下去問他,不就得了?”
男子抹了把臉,面無表情地直起腰來,一腳踏斷了他兩根肋骨。
紀緋川眉頭狠狠一皺,劇痛使他眼前一黑,“哇”地一聲扭頭吐出一口殷紅的血。就在這扭頭的空檔,他看見了沈雲灼。
紀緋川眼中透出一層晶瑩剔透的薄紅,他扯了扯嘴角,含着半口血口齒不清地道:“這都被你找到了,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說罷,他脫力一般地倒回去,眼角徐徐滑下一滴動情的淚。
天殺的沈雲灼,要來幹嘛不早點來,疼死老子了!
沈雲灼神色肅穆,拔劍出鞘一言不發朝那人刺去,白虹劍冷光乍現,直取對手咽喉,卻在即将刺入那人咽喉的瞬間被一股力道擊中,偏離了半寸。
定睛一看,卻是一道白绫,陸瑤環穿着一襲素衣白裙迤逦而來,長長的披帛拖在地上浸足了污漬和血跡,她毫不在意地踏過血泊,輕聲笑道:“我還以為沈大哥今夜不會出現了,沒想到還是來了。這樣也好,人多熱鬧,也多幾個人做見證。我說什麽來着,裴将軍,這小子床上功夫絕對一流,今夜沒讓您失望吧?”
陸瑤環此言一出,紀緋川的目光立刻投向沈雲灼,見他目光沉沉、不動聲色,于是眼神怨憤地在陸瑤環與沈雲灼的身上來來回回,恨不能把這兩人活活戳成篩子。
沈大哥?沈大哥!
哪裏冒出來的女人,竟然叫沈雲灼叫得這麽親密!他們之間難道很熟嗎,連他都沒有這麽叫過沈雲灼,沈師兄居然也不反駁就這麽任她叫?
啊啊啊,越想越不甘心,好想爬起來割了她的舌頭!
如果紀緋川內心的小人能夠具現化,那麽現在那只小人兒應該在滿地撒潑打滾耍無賴了,只可惜當下局勢并沒有給紀緋川借題發揮的餘地。
沈雲灼與裴紹兩相對峙,暗中估量雙方實力,趁局面僵持之際,陸瑤環目光悠悠落在了紀緋川身上,她伸出塗了鮮紅蔻丹的手指捏起紀緋川的下巴,左右打量一番,“世人都說紅顏禍水,依我看是他們見識短淺,不知男子也有這樣的好皮囊,且從骨子裏就透出淫蕩的根性。也難怪......”
她的目光流連至沈雲灼身上,似笑非笑:“就連清風明月一般的沈道長,也為你心馳神移,不能自已。”話音未落,她手背上青筋乍現,左手五指牢牢扼住了紀緋川的咽喉。
沈雲灼手腕一轉,劍鋒攻勢指向陸瑤環,“松手。”
陸瑤環右臂一揮,一道內勁凜冽擊出,白绫無風而動,獵獵作響,張到極致後嗤啦裂成數片,聲響重似鼓擂,左手五指逐漸收緊,宛若鷹爪堅不可摧,少年脆弱的脖頸在她掌中發出咯咯聲響,紀緋川臉色漲紅,氣息漸弱,逐漸失去了意識。
沈雲灼掌心運力注入劍身,瑩白色劍芒大熾,光華如炬,泠泠寒意傾瀉而出,如冰棱錐刺穿透風雪,将撲面而來的罡風徑直裂為兩半,陸瑤環遭內力反噬,一口鮮血湧出咽喉,被她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陸瑤環見勢收手,疾疾退後三五步,裴紹翻掌在她腰間重重一擊,陸瑤環雙目圓睜透出驚愕之色,甚至來不及回看一眼,瘦弱的身軀便像風筝一樣被拍飛出去,撞上正在燃燒的橫梁。
一陣焦糊氣息傳來,陸瑤環的痛呼聲撕心裂肺,她兇狠地看向裴紹,眼底血淚凝結,十指痛苦而扭曲地攥成一團,厲聲質問道:“你敢過河拆橋?”
“魔教餘孽,死不足惜。”裴紹神情冷峻,刀鋒爍爍,裹挾着摧金斷玉的氣勢向她頭顱砍下去。
沈雲灼瞳孔微縮,洶湧的內力盡數貫入右臂,白虹劍自掌中淩厲飛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入裴紹後心,連同劍柄一起穿胸而過,深深釘入他身前石柱之中。
裴紹手中鋼刀落地,陸瑤環拼力一滾,飛速撿起長刀反手割斷了他的咽喉,鮮血四散飛濺,裴紹直愣愣地倒在地上,霎時便沒了氣息。
“魔教餘孽?死不足惜?哈,我陸瑤環的命偏偏就比你的命更硬,出爾反爾的狗東西,給本姑娘去死,去死,去死!!”
陸瑤環爬将起來,洩憤一般沖着他的臉連劈了五六刀,直砍得他面目全非、再也分不清原本面貌。
“陸瑤環!”沈雲灼厲聲一喝,終于将情狀瘋癫的陸瑤環從失控的邊緣拉了回來。
陸瑤環終于想起了自己來這裏的初衷,她掩了掩耳後的頭發,跌跌撞撞地走到紀緋川身前,雙手高高舉起裴紹的那柄佩刀,眼裏殺氣四溢。
沈雲灼長劍橫至她頸側,清透入骨的嗓音自她身後響起,“我說過,此人不可殺。把他交給我。”
陸瑤環眼底湧上熱淚,胸口酸澀不堪,她強壓下淚意,側過頭一字一頓地問道,“我與他算是不死不休,沈大哥,你今日真要攔我?”
沈雲灼冷靜異常,語氣堅決不容置喙,“把刀放下。”
陸瑤環回過頭,目光清透地定定望着他,沒來由地來了一句,“上回,原是我看錯了。”
她嘆了口氣,扭過頭去緩緩放下手臂,然而就在沈雲灼收劍的剎那,刀身反射出她的眼神中透出孤注一擲的決然,下一刻,刀鋒俨然刺入紀緋川胸口半寸。
幾乎是不經猶豫地,沈雲灼手腕一轉,一縷血線自陸瑤環雪白的頸間浮現。
陸瑤環手上一松,長刀铿锵落地,她身體軟軟倒下,落入一個久違的、帶着若有若無的清淡香氣的懷抱裏。
沈雲灼垂眸望着懷中形容狼狽、氣若游絲的女子,眼底劃過一抹傷痛,“瑤環。”
血液自她脖頸間源源不斷地湧出,染透了沈雲灼雪白的衣襟,陸瑤環張了張口,卻被口中湧出的帶着烏青色的血沫嗆得咳嗽不止。
“我一直,一直在等你咳咳咳......取我性命,如今,終于等到了。”
她作惡多端,惡貫滿盈,這七年來手上沾了數不清的無辜生命,嫉惡如仇如沈雲灼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放過她?
從前之所以遲遲不動手,只是因為顧念着陸家雙親的思女之情罷了,孝字當頭,仁義為先,這便是沈雲灼。
“你還欠嬸娘最後一面不曾見。”
“我知道......”她又何嘗不想回家,可終歸是此生無緣、也沒有臉面再回去了,陸瑤環悵然失笑,“我只是沒有想到......最終讓你下決定的人,是他......”
沈雲灼深深凝視着她,“可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
“呵......”陸瑤環苦笑一聲,緩緩搖了搖頭,眼角珠淚滑落。她艱難地擡起手想要撫一撫沈雲灼的側臉,卻在伸到一半時又縮了回去。
這個人最愛幹淨了,她一直都很清楚。遙想當年初相見,少年人一襲白衣出雲山,情窦初開的少女又何嘗沒有心動過?
十年彈指一揮間,物是人非,那些兩小無猜的年歲早已遠去,再難追尋。而沈雲灼,也終于不再是原來的那個沈雲灼了。
人本來就是該為自己的喜怒哀樂而活的。少一些冷靜自持,多一份肆意妄為,這樣才好。
沉悶的窒息感自胸口傳來,她臉上血色驟然間盡數褪去,年輕嬌豔的容顏如枯萎的玫瑰一般迅速凋敗,須臾之間三千青絲紛紛化作白雪。
沈雲灼探了探懷中人頸側,心跳已然停止,而咽喉處藏着極其細微的一個小紅點,只稍用力一按,便露出一截淬了毒的銀針。
據藥王志所載,五毒教有一種毒與天蠶香齊名,名曰斂情思。無色無味,一旦與血液接觸,一盞茶內必定呼吸受制,血色發烏,容顏衰敗如耄耋老者,繼而氣絕身亡。
他将陸瑤環輕輕放下,擡眼看向紀緋川。
少年不知何時轉醒了,此刻正維持着原來的姿勢倒在那裏,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沈雲灼看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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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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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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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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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