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睢寧貼着門縫,手裏拿着糕點,滿足地咬了一口,搖頭往裏去了。

不瘋也得傻,她瘋了嗎?她傻了嗎?

不過清瑾給的糕點就是好吃,軟糯香甜又可口,比那硬邦邦的冷饅頭好吃多了。

這次差點兒被發現,也給睢寧提了個醒,她不是自由之身,不管辦什麽事兒都得小心着點兒,越是在這種時候,就越應該謹慎謹慎再謹慎,千萬不能在這種關鍵時候,出人任何的差錯,不然,等着她的就是萬劫不複之地!

吃完了糕點,又補了一個覺,竟然還做了一個夢。

夢裏的畫面十分模糊,隐隐約約好像是在一個下雪天,漫天的飛雪,她獨自一人行走在四面都是紅牆的長廊裏,走了很久,身後留下了一長串的腳印,沒有方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兒,走着走着,雪就變大了,越下越大,地上積了一層厚厚的雪,厚到已經蓋住了她的腳踝,睢寧深一腳淺一腳,還在往前走,可那路确實越來越難走了,她根本就沒辦法把自己的腳從厚厚的雪層裏□□,用了很大的力氣,還是出不來。

她就想放棄了,反正也不知道要去哪兒,幹脆就到這兒吧,前面也是無盡的風雪,走到哪裏都是一樣的,這麽想着,她就幹脆坐在了雪地裏,明明那雪走起來十分的費力,應該是很瓷實的,可等她力竭想坐下來,就又變得松軟,把她整個人都陷了進去,這下,更是進退兩難了。

就在睢寧不知道要怎麽辦的時候,忽然就見一人手裏執着一把竹柄八骨傘朝着她走了過來,風雪太大,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是那一襲的白衣,無端讓人失了神,等那人走近,将手伸給她,把她從積雪裏拉出來的時候,睢寧才看清楚,那是清瑾的面容。

不過跟她認識的清瑾不太一樣,更溫柔一些,臉上還帶着一點兒淺淺的笑意,沖她彎了一下眉眼,就拉着她繼續往前走,睢寧就那麽癡癡傻傻地跟着她走,走着走着,就覺得風雪好像小了很多,腳下的積雪也都沒了,甚至還出現了豔陽,清瑾拉着她的手卻始終沒有松開。

這一夢醒來的時候,睢寧還有點兒恍惚,睜開眼沒有見到豔陽,倒是先看到了頭頂殘缺的雕畫,破舊的紗帳,以及昏暗的內殿,她按着額頭起身,看了一眼窗戶,好像是要變天的意思,就連外面也陰沉了許多,不知道是不是有一場大雪要下。

下雪?

那之前清瑾說的是不是就是這個?睢寧一下子就精神了,那一點兒殘存的睡意早就消失了個一幹二淨,鞋都顧不上穿就往外跑,擡頭看着天,确實是有點兒陰沉的意思,但是頂多也就是一場雪罷了,進了冬以後,不下雪倒是不正常的。

可照清瑾的意思來看,這場雪還不會小,應該是很嚴重的那種。果真有這麽厲害嗎?扒着門縫的睢寧有點兒興奮,她對神殿多少還是有點兒敬謝不敏的,要說敬畏,那基本是沒有的,慶元殿裏十年幽禁,該明白的她早就明白了,她若有那個敬畏之人,也不會才出來,就敢算計神殿大祭司清瑾。

對于睢寧來說,神殿的存在不過就是為了皇權的鞏固罷了,或者再簡單一些,神殿就是上面那位的牽線傀儡,上面那位手裏拿着線,想讓傀儡怎麽動的時候,就動動手指頭,彼此互利共生。

甚至在接觸到清瑾之後,睢寧還一度十分為清瑾不值得,明明是那樣風光霁月一般的人物,怎麽就願意做這個呢?然後就慢慢發現,清瑾要做的事情還挺多的,而且大部分都比睢寧以為的複雜很多,比如農時比如歷法比如星象,光是看着就頭暈眼花,可偏偏每一件,清瑾都能理的頭頭是道,扯着一條線就能給她講上很多。

眼下這就更是了,由氣象變化就能推算出未來的天氣變化,大祭司确實是十分了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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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睢寧誇獎的清瑾才剛剛跟楚昭帝說完了公事,另外報備了咦嘻嘻下月初一的法會,到時候她會講一些農時方面的東西,還意思意思的請了一下楚昭帝。

楚昭帝對于清瑾的一些活動都是很積極的,只要他有時間都會去聽一聽,清瑾的話對他總是另有啓發的,身為帝王,他很樂意從不同方面汲取更多。清瑾也是樂意請他多下來走動走動,大祭司的法會來的都是底下的平民,她算是以一己之力為陛下和老百姓之間搭起了一個溝通的橋梁,百姓有什麽訴求可以借助清瑾傳達給陛下,陛下有什麽好的國策,也能借助清瑾,再傳達給百姓,也算是一舉三得,各有益處。

“咳咳咳,朕就不去了。”楚昭帝掩唇咳嗽了幾聲:“方才你也說了,今日天氣不好,舊疾又犯了,已經連着咳嗽了好幾天,太醫院那幫廢物也不敢用藥,始終也不見好,就只能是慢慢養着。”

該說的就都說完了,清瑾見他臉色确實不好,上前一步道:“我為陛下看看。”

“一點兒小病,怎麽勞煩大祭司。”楚昭帝玩笑一句還是将衣袖撩了上去,對清瑾說道:“要是太醫院有你一半的醫術,朕這舊疾早就好了。”

“陛下不是舊疾是心疾。”清瑾診了了脈之後,對一旁的內侍擡擡手,就有人送來了文房四寶,撩起衣袖寫下了藥方才說道:“先拿給太醫院過目之後,再決定是否可用。”

楚昭帝顯然是被她先前那一句話給說着了,臉色不是太好,擺擺手道:“不用,就按清瑾你的藥方來,太醫院那幫子的廢物,朕看是一點兒用都沒有了,幹脆都攆走。”

“陛下,不可。”清瑾神色還是淡淡的,對掌事大太監說道:“務必請太醫院過目方可。”

見她堅持,楚昭帝也就沒說什麽,擺擺手,讓大太監下去,才說道:“你呀,就是太過仔細了,這麽多年了,朕還不信你?何必為這些個條條框框白跑一趟?”

“規矩不可廢。”

這是自來就有的規矩,神殿大祭司通天文知醫理,萬事皆可行,可有一條禁令,不醫帝王。

這規矩是從什麽時候定下的,清瑾不知道,只是她問過上一屆大祭司,也就是她師傅,師傅只給了她一句話,免得人死了賴到咱們身上,索性就不要管他,生死皆是天命。

清瑾不一樣,她不信天命。

“朕聽說,最近睢陽那丫頭上你那兒鬧你去了?”不等清瑾開口,楚昭帝又說道:“那丫頭一片孝心,說是為朕祈福去的,清瑾你多擔待些,就讓她在你那兒住上幾天,為子女者要盡心,總是不忍駁她的一番好意。”

清瑾點點頭:“無礙,公主想住,住就是了。”

睢陽多半是因為之前的事兒找到楚昭帝這裏來撒嬌求情的,清瑾倒也不至于真的趕她,她還犯不着去跟一個小丫頭一般見識,就是這睢陽公主倒真是長了一張甜嘴,也不知道到底是要為她母妃祈福還是要為她父皇祈福,這心不誠,福如何能至?

就是不知道睢陽到底是要做什麽,平常她倒也偶爾會到清雲宮來,不過就是在靜室裏抄抄經書,也礙不着清瑾什麽事兒,所以并不曾在意,倒是最近,确實來的有點兒頻繁了,還動手欺負了阿寧那丫頭,這要再住到清雲宮裏來,不知道會不會又借故欺負阿寧。

想到這裏,清瑾就有些不悅,想反悔。

但是楚昭帝親口為睢陽求的這個情,她也不能就這麽不顧楚昭帝的面子,為這一樁小事實在不值得:“公主小住還三五天是沒有問題的,清雲宮閑雲野鶴慣了,平日裏除了幾個灑掃的下人,也就沒什麽人服侍,就怕招待不周,怠慢了公主。”

“不用管她。”楚昭帝是知道清瑾的性子的,擺擺手:“你那裏清靜,朕跟她說了,帶個宮女伺候,不許攪擾了你,不然,朕可不答應。”

楚昭帝寵愛睢陽公主也不是一時半刻的,這位公主任性刁蠻清瑾也有耳聞,只是在自己面前還算是收斂,她就是沒太明白,這公主殿下如此費心思跑到她的清雲宮來到底是為什麽?

不過,不管是因為什麽,清瑾都得跟阿寧那丫頭打聲招呼才好。

當睢寧知道睢陽要到清雲宮裏來小住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睢陽是來找自己麻煩的,但是她又不太确定,睢陽對清瑾的客氣那是顯而易見的,甚至還十分忌憚,就算要找自己麻煩,也不會在清雲宮裏,她怎麽跟清瑾交代,就不怕清瑾再跟她道歉賠罪?

可如果不是這個的話,那睢陽是要做什麽?

“跟你說一聲,你知道就行了。”清瑾一邊理着自己的書籍,一邊說道:“說是來抄經祈福的,住不了兩天,她若要是為難你,只管跟我說,在清雲宮裏我還能替你做這個主。”

手裏還捧着書的睢寧小聲嘟囔道:“大人為什麽答應她住進來?”

這話實在是唐突,話音才落下,睢寧就後悔,正是不知道要怎麽往下接的時候,就聽清瑾說道:“她是陛下最寵愛的公主,陛下為了她親自向我開口,雖然也不是不能拒絕,但沒必要。”

“陛下很寵她嗎?”

清瑾伸手等了半天,并沒有接到睢寧應該遞給她的書,只得自己回身來拿:“怎麽了?發什麽呆?左右你們兩個也見不了面,我讓小雅帶她到靜室去,無事不許擅出。”既然是來祈福的,那就好好的祈福,專心一點兒,畢竟要祈的福太多了,不專心怕是不行的。

“沒什麽。”睢寧趕緊回神,再一聽清瑾這話,有點兒遲疑道:“大人這是要關她禁閉的意思嗎?”

那感覺,她太知道了,想一想就有點兒刺激,公主殿下給自己求來一個關禁閉的機會,多麽難得呀,要不是當着清瑾的面,還得顧着點兒自己的形象,睢寧都想仰天大笑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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