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田螺姑娘

賀鑄揉了揉晏新星的小卷毛,“我是壞人叔叔,不是你爸爸。”

“嗚……”晏新星有點懊惱地嘟起小嘴,他怎麽會把壞人叔叔叫成“爸爸”呢?

他知道自己是有些特殊的,別的孩子能有兩個大人疼愛,而他一直都只有一個爸爸。

但是,他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所以,他從來都不羨慕其他小朋友,心裏也不會覺得難過。

嗯!一定是因為太想爸爸了,所以才會叫錯。

“我想回家。”晏新星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我想哥哥。”

“我跟你哥哥商量過,先把你送去我家待一會兒,等他回來了馬上就來接你。”

壞人叔叔的家?

晏新星小腦瓜一轉,瞬間腦補出一座黑暗神秘的秘密恐|怖基地。

另一邊,晏容秋婉拒了賀浔提出送他回去的好意,匆匆道別後就開車往睿山禦庭趕去。

賀鑄發過來的住址離他家不遠,晏容秋很快就找到了。

那是一幢意式雙首層的別墅,灰色和白色的外牆上攀着青蔥碧翠的爬山虎,庭院侍弄得也相當漂亮,草木葳蕤,栀子花開得又白又香,還種着小番茄、黃瓜和葡萄等好幾樣蔬果,一走進去就叫人覺得涼意森森,清香襲人。

晏容秋剛要伸手按門鈴,門就像有心靈感應似地打開了。賀鑄站在玄關,身後亮着溫暖的室內光,使他看起來就像站在光源的入口。

“晏總,晚上好。”賀鑄把門再開得大些,“小新這會兒剛好又睡着了,您先進來坐一會兒吧。”

“打擾了。”晏容秋跟随他進屋,忍不住擡眼多看了他一眼。因為賀鑄穿了件和他畫風很不同的卡通T恤,是某潮牌與《蠟筆小新》的合作款,馬鈴薯頭的五歲小屁孩正露出賤兮兮的招牌壞笑。

屋裏非常幹淨整潔,區別于晏容秋家時刻保持着的樣板房般的纖塵不染、井然有序,賀鑄的家充滿溫馨的生活氣息,無論是色彩搭配還是布置擺設,瞧着都讓人覺得心裏暖洋洋的,甚至連燈光都細心地調成了适合夜晚的柔和亮度,在客廳一角的白色鋼琴上,映出細碎的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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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随便坐。”賀鑄說着,打開IMAX家庭巨幕電視,“我去給您拿點喝的。”

熱情難卻。對賀鑄的熱情,晏容秋一直有點束手無策的感覺,于是,他就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看起了《蠟筆小新》。

廚房是開放式的,可以瞥見賀鑄的背影,他正有條不紊地忙活着,看起來很有種會持家的賢惠。

好像田螺姑娘……

空氣裏散逸的濃郁香氣打斷了晏容秋的胡思亂想,只見賀鑄端着個餐盤走過來,把一杯熱氣騰騰的奶茶和一小碗餐蛋面放在了他的面前。

“晏總,請嘗嘗看我的手藝。”

晏容秋有點驚訝。除了小徐阿姨,從沒有人為他做過這樣的家庭料理,就連他媽媽也從未有過。

餐蛋面上整整齊齊地碼着嫩綠的生菜、煎得微微焦黃的午餐肉,還有一個圓滾滾的荷包蛋——是完美的太陽蛋,蛋黃鑲嵌在蛋白正中,标準的同心圓。

晏容秋在壽宴上幾乎沒吃什麽東西,現在被這碗色香味俱全的面一刺激,還真覺得有些餓了。

他輕聲道了句謝謝,夾起一筷子面條送入口中。

很好吃。面條煮得軟軟的,浸透了湯汁的鮮美,暖洋洋地落入胃袋,熨貼又滿足。

賀鑄坐在對面看着晏容秋,覺得他兩頰微微鼓起時,有點像一只小倉鼠。

能時時捧在手心就好了。

既覺對方一舉一動都透着可愛,賀鑄心裏又生出許多滿足。仿佛自己終于使這如霜似雪之人食了世間煙火,使他多了些真實而鮮活的感覺。

“味道很好,謝謝你的款待。”晏容秋禮貌道謝,剛想起身收拾餐具,賀鑄就把他按了回去。

高大的身影俯下來。

“這裏,奶漬。”

紙巾透着指腹的溫度,落在晏容秋的唇角,輕輕蹭過柔軟的唇|瓣。晏容秋的皮膚是沒有血色的瓷白,嘴唇也是淡淡的粉,稍微這麽一觸碰,色澤就明顯冶豔了幾分。

“好了。”

沒等晏容秋反應過來,賀鑄就已直起身,端着餐盤往廚房走去。

又是這樣突如其來、完全無視距離感的舉動。

晏容秋下意識咬了咬嘴唇,試圖抹消留在上面觸覺與溫度。

不喜歡,但也不讨厭,若将賀鑄這樣的舉動,歸結于周到細致的工作态度,甚至變得可以理解。

但是,不喜歡與不讨厭并不能兩兩相消。每一次,總像有一根透明的蜘蛛絲,猝不及防地牽動他的心律,使它以小而微的幅度亂了陣腳。

沙發邊,落地鐘傳來清晰有力的鐘擺聲。

晏容秋轉頭一看,沒想到那竟是赫姆勒九音管,世界上最頂級的落地鐘。

更有意思的是,這一座的月相盤并非常規的地月系,而是別出心裁地用以蛛網和蜘蛛來展現周期變化,精美複雜得宛如藝術品。

要知道,德國黑森林的赫姆勒制鐘世家以堅守傳統為驕傲,幾乎從不接受客戶的定制要求,更何況還是如此颠覆性的改變。為了這座美輪美奂的尤物,賀鑄恐怕費了不少心思和金錢。

燈光溫柔地籠罩在那面奇異神秘的月相盤上,反射出一片耀眼的金色光芒,仿佛那只鑲嵌着紅寶石的圓蜘蛛,即是這幢房子裏小小的守護神。

晏容秋眯了眯眼睛。

他記得,第一次見到賀鑄時,對方的西服上搭配的領針和袖口也是小蜘蛛的造型。

不會吧。

這種事情……怎麽可能呢?

“晏總。”賀鑄把一盤切好的小兔子蘋果放在茶幾上,見晏容秋正出神地望着那座臺鐘的月表盤,眸色不由深了深。

“您看起來很在意那個。”

“大概,有點。”

晏容秋轉過頭,黑白分明的眸中蕩開一圈澄澈而銳利的光。

“賀鑄,我想問你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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