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善惡有報

幾十年前，則天皇帝執政時，佛門盛極一時，有意思的是，這位則天皇帝的第一個面首就是一個有正兒八經佛門度牒的僧人，名叫薛懷義。

能打敗衆多競争者，第一個得到女帝的寵幸，薛懷義自然是有一番本事的，最起碼的察言觀色的本事更是爐火純青。

某日，女帝深感煩惱，雖然現在佛門鼎盛，可她還是覺得心裏不踏實，但一時又想不到怎樣才能更進一步。正在女帝煩躁不已的時候，薛懷義趁機向女帝獻計，稱“禮佛之心本是無形物，雖有佛祖察察，但豈非顯不出天子的功績？不若化無形為有形，天子代天監管，佛祖自能體會聖上的禮佛之心。”

“化無形為有形？”女帝何其聰慧，一聽便知道了薛懷義的意思，稍加琢磨便覺得實在是一條好計，于是第二日早朝之後，一條谕令便自上而下，傳遍了天下。

這條谕令總結起來不過十四個字而已，那就是“全民禮佛，不得宰殺牲畜、捕捉魚蝦。”

正所謂民以食為天，這般谕令一下，可不是化無形為有形了？

然而可能也是該着薛懷義倒黴，谕令頒布不久，江淮大旱，糧食顆粒無收，本是守着大江大河，卻因為這條谕令，百姓不敢捕捉魚蝦，一時間，餓殍遍野。

女帝雖偏心佛門，可說到底還是一代帝王，心裏怕不知罵薛懷義罵了幾百遍了，可薛懷義一者是自己的面首，二者不能落人以面首幹政，皇帝昏庸的口實，女帝只得壓下心中怒火，急急派人前去赈災。

而這條谕令，卻并沒有被廢除，當然不是女帝忙暈了給忘記了，而是此時的女帝已至執政晚年，無數李唐複辟者都死死地盯着她。若是谕令頒布不足三月便草草收回，複辟黨便又要搞事情，而此時的女帝是一生中最愛惜自己羽毛的時候，不想晚年翻船，因此只能咬着牙地将這條法令繼續實施下去，也不能在這風口浪尖處置薛懷義，因此薛懷義暫時撿了條命。

……

“無端餓死這麽多百姓，竟也不對薛懷義做何處置？！”李涉狠狠一拍幾案，顯然是怒上心頭，憋得滿臉通紅，這時他已經忘了唐一笑講這個故事是為了什麽，完全沉浸在憤怒之中不可自拔。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薛懷義這業障纏身，女帝饒的了他，上天可饒不得他。”唐一笑指了指上天，“出了這麽大的事，女帝自然要派出最得力的幹将處置，于是，我當時的右拾遺張德便被派去了江淮，主持赈災。”

“不錯，張德張大人的确是寵臣中的第一能臣，能臣中的第一寵臣，出了這樣的事，定然是要派他去的。”

李涉也不是只知道滿口經史子集的酸儒，這件事距離現在只有三四十年，他多多少少也聽父輩同門講過，只不過這個年代消息相對閉塞，又不好妄議朝事，何況這件事還和女帝私事有關，他也只是知道的一星半點，自然不像唐一笑這樣親眼見過的知道的清楚。

【武動大唐】裏自然不是只有一段的歷史，事實是她出生在游戲裏時，就是李淵在位之時，只不過游戲裏有時間加速，比如一旦某個玩家在李淵執政時提前激發了玄武門之變的情節，那麽背景便會猛然加速到玄武門事變之時，加之無數玩家一同作用之下，情節發展自然是快得很。張德赴江淮的時候，她無所事事之下，便接了個護衛任務，協助赈災，保護張德安全，當時的一切，她可是親眼所見，自然知道的清楚。

“這位張德張大人也不愧是女帝寵臣中的第一能臣，雖然不過是區區八品的拾遺官，但能力還硬是要得，不過用了兩個月，江淮地區的災情就有了明顯的緩解，盜匪也被解決了大半，而為了徹底解決災情，張大人在江淮各州縣走訪，終于在五個月之後，使得江淮地區恢複了原貌，而這位張大人回到京都，正要接受封賞，恰好趕上休牧，便在府中稍事整修，又恰在此時，喜從天降，年近五十歲的張大人老來得子，便邀了一衆朋友來府上相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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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好事啊，雙喜臨門，也是上天有眼，權當作是給張大人力挽狂瀾的獎賞了吧。”

“女帝交代的事情圓滿完成，又是老來得子，确是好事。”唐一笑點點頭，卻是話鋒一轉，“不過，他卻信錯了人。”

李涉不解地看着唐一笑，“信錯了人？”

“不得不說，這位張大人有能力是不假，可這政治敏感度實在是算不上好，此時女帝頒布的‘禁宰令’根本就是已在風口浪尖，他就算是雙喜臨門，喜不自勝，也實在是不該在這個時候宰羊殺犬為宴，就算他真的殺了羊宰了狗，也實在不該請這樣一個人同食。”

“難不成這人将張大人告發了不成？”李涉不是笨人，瞬間反應了過來，定然是張德所請之人轉臉告發了張德，唐一笑才用這事來解釋她為什麽沒有告訴老王。

“就在張德張大人邀來赴宴的一衆好友之中，便有身為右補闕的杜肅杜大人，這又豈非是引狼入室？”

“……可誰都有識人不清的時候，誰又能想到，自己的好友會告發自己？這事要我看，怪不得張德張大人錯信，只能怪那杜肅太過陰險失德，竟然告發朋友！張大人請他赴宴，這原本就是信任，他又怎能出賣朋友，虧了張大人如此信任他！”李涉為杜肅出賣了張德而感到憤憤不平，握着拳頭，如果杜肅在他面前，只怕他就要揮着拳頭沖上去打人了。

唐一笑在心中嘆了口氣，搖搖頭，“老李，如果你這次真能高中，我勸你還是做些翰林之類的散官為好，切莫做那掌了實權的官。”

“這是為何！我自幼便讀聖賢書，為的不是一己功名，而是能夠為民做主！或是為這天下做些實事，你怎好叫我放棄？”李涉顯然感到有些不快，不明白唐一笑為何如此說。

“唉，我且問你，杜肅既在受邀之列，為何不明明白白與張德挑明，反而待事情木已成舟方才上奏？”

“……也可能是杜肅入席時，張德已經備好宴席，為時已晚。”

“為時已晚？亡羊補牢，猶未遲也，那杜肅若當真品行不虧，何不勸張德先承認錯誤，起碼還能換個浪子回頭的減免不是？”

“……”

李涉說不出話來，唐一笑卻猶不放過。

“我再問你，若是抛去那一卷聖旨，張德的官銜是什麽？”

“……右拾遺。”

“幾品官？”

“八品。”

“這位杜肅杜大人呢？”

“……右補闕，七品。”

“按照慣例，一般職位升降均是在體系內進行，右拾遺自然屬于言官體系，張德立下如此功勞，再加上女帝原本就有心想要升他的官，你說他能坐到什麽位置？如果此時谏議大夫一職有所空缺，而杜肅則是下一任谏議大夫最有力的競争人選，如果沒有這個原來比自己官職低，現在轉眼就要先自己一步坐上這個位置的張德，杜肅最遲再過一年就可以升任谏議大夫，你說這樣的話，杜肅在女帝面前告發他，還有沒有道理？”

李涉沉默不語，半晌才道，“或許張大人當真信錯了人，可即便如此，杜肅也不該行此小人之舉！……之後呢？莫非是杜肅坐上了谏議大夫的位置！？”

唐一笑微微一笑，“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他擺了張德一道不假，可總也有人不想順他的心意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