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微妙平衡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酒中八仙”中，人送诨號“白鵝仙”的賀知章！

提起賀知章，後世人可能第一個想起來的，就是他的那首《詠柳》了。可在這個時代，提起賀知章，大家第一個想起來的，竟然不是他的詩文書法，也不是他地榜第八的高絕修為，卻是“白鵝仙”這個诨號，這讓賀知章自己都失笑不已。

“李白啊李白，你真不講良心，我管你叫‘詩仙’，你卻管我叫‘白鵝仙’，且等我遇見你，定打得你滿臉開花，如開染坊！”

賀知章滿口醉話，扒在詩絕廳的門框上，突然渾身一軟就要直接往地上倒，衆人連忙一陣手忙腳亂，可算把這位大仙給搬到了塌上。

“小月，這幅字怎麽會是賀仙的手筆？據我所知，賀仙已經多年不題留墨寶了吧。”

小月眨眨眼睛，自然而然地說，“因為他在一/品樓吃霸王餐啊。”

衆人頓時滿臉愕然之色，嘴巴無意識地張開，幾乎能吞下一個鵝蛋而不自知，全然都在回味剛才小月說的話。

賀知章絕對算得上是道門的代表人物了，龍虎山高徒，雖然時人時常戲稱他“白鵝仙”的诨號，可賀仙的鼎鼎大名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怎麽竟然會在……衆人皆是一臉錯愕，顯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賀仙吃……呃、欠了一/品樓的債，所以你們就把賀仙扣住了？讓他寫字還債？”

堂堂賀仙竟然吃白食，而且還被扣住，這簡直難以想象，可在小月看來卻合情合理，“我家掌櫃的說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還不起錢，賣身來抵！”

衆人頓時感到一陣涼風吹過，忍不住瑟瑟發抖。

……

“師姐，詩仙怎麽管賀大師叫'白鵝仙'啊……嘻嘻，是不是因為覺得賀大家長得像池塘裏昂着脖子的大白鵝啊？”

小月是唐一笑從火場裏救出來的，和其他受害者不同，經歷了這一切的她雖然內心痛苦，可她卻前所未有地開始崇拜力量，對力量的相信甚至超過了內心的恐懼。

小月本名叫宋玥，是富商夫人的丫鬟，出了事之後不願再回去，就跟了唐一笑，入了唐門。唐一笑按照【唐門四大】以下起名的輩分，“清風逐月影，天明夜盡時”給宋玥起了一個新的名字，唐清月，也象征着她将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而入了唐門，唐一笑又傳她唐門武功，她原本是該叫唐一笑一聲師父的，但是唐一笑卻說二人年紀相仿，只當她是代師收徒，于是唐清月就一直叫唐一笑“師姐”，就像曾經在【武動大唐】的時候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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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都已經和人家混熟了嗎？怎麽不直接問他？他可是堂堂‘白鵝仙’，總不會跟你一個小丫頭生氣的。”

小月一扁嘴，“我一說‘白鵝仙’三個字，他就刮小月的鼻子，小月又打不過他……”

“哈哈哈哈哈……”唐一笑看着小月可憐巴巴的樣子，頓時忍俊不禁，直到她看見小月泫然若泣地看着她，她只好投降。

“好好好，師姐告訴小月。”

小月立刻露出了計謀得逞的小狐貍尾巴。

“話說三年前，前左仆射李适之被貶出京，賀仙作為他的朋友，自然要去送別，可沒想到李适之一家卻突遭不測，賀仙心中覺得愧疚，因為他覺得如果他能早到一些，或許李适之一家就能夠保全下來。在這種心情之下，他辭去太子賓客一職，準備隐居山林，而在他出發前，李、詩仙前去相送，并且當場一把扯下酒家的店旗，筆走龍蛇，一首送別詩一揮而就，贈給了好友賀仙。

‘鏡湖流水漾清波，狂客歸舟逸興多。

山（陰）因道士如相見，應寫黃庭換白鵝。’

原本這‘黃庭換白鵝’是說書聖王羲之的字千金難求，但旁人即便是真的贈他千金，他也是不肯輕易動筆的，而這時有人想要王羲之為他寫一幅黃庭經，于是便投其所好，贈他一池白鵝，而王羲之也當真收下白鵝，為他寫了一幅黃庭經。

本來詩仙這後兩句話不過是說賀仙的字也似書聖那般千金難求，可沒想到的是，在歸鄉的路上，竟然真的有人趕了兩百多只白鵝請賀仙題字。

而賀仙見他誠意十足，雖然哭笑不得，但也好好給那人寫了一幅字，可賀仙在讓那人将白鵝再趕回去的時候，那人竟然留下白鵝，撒腿就跑。

路人看見賀仙站在無數白鵝之中，又認出他是鼎鼎大名的賀仙賀知章，幾天後，賀仙是天上白鵝仙下凡這個說法就傳遍了附近州府郡縣，一個月之內，竟然傳遍了中原。

巧的是，剛好‘酒中八仙’之一的賀仙還沒有自己的名號，自此之後，‘白鵝仙’就徹底成了賀仙的代稱。

一方面，以‘仙’字稱呼，是對賀仙的尊敬，可‘白鵝’兩個字，也不乏對賀仙的調侃，再說原話可出自詩仙之口，賀仙自然要把賬算在詩仙的頭上了。”

……

搞定了賀知章這一碼事後，衆人又來到了新開的智慧廳，可試玩了幾把之後，就全都走不動道了，可憐新聞廳在一旁無人光顧，智慧廳卻擠滿了人。

“哈哈，我和老蕭可是要贏了，倆三！老蕭你走吧哈哈！”

崔熹一臉苦悶，他做地主要是輸了，輸的籌碼就得翻兩倍，可他發現蕭史卻是面帶尴尬，手中剩下兩張牌，但卻遲遲沒有出手，立刻大喜過望，“哈哈！老蕭剩的不是對兒吧！那我可炸了！”

不錯，智慧廳出産的并不是什麽先哲智慧，也不是什麽大師典籍，而是鬥地主、4A4、保皇等各種紙牌類游戲。

唐一笑一直覺得，這東西的上瘾程度一點都不遜色于煙瘾、酒瘾，只要玩上手了，實在是很難放下。

當然，唐一笑将紙牌上頭的阿拉伯數字改成了漢字，把JQK改成了王子、王妃和王爺，而大小王則是改成了皇帝和太子，這樣的簡單而又熟悉等級制度也方便衆人的記憶。

不過，令唐一笑感到十分可惜的是，因為她沒有掌握“麻将”這項技能，導致了不能将麻将的發明日期提前到唐朝，對此，她也是深表遺憾。

……

自從賀知章被唐一笑扣在了摘星會館之後，他們發現，會館突然變得更加熱鬧了起來。

比如，在他們和賀知章聊天求字的時候，突然就會有人哈哈大笑地走過來，拍着賀知章的肩膀說，“老賀啊老賀，原來你躲在這兒啊，怎麽來洛陽都不來找我喝酒啊？”

衆人本想怒目而視，等看清來人時卻不禁驚呼道，“浩然仙？”

來人正是姓孟名浩字浩然的孟浩然，也是那個“我家南渡頭，慣習野人舟”的孟浩然，地榜第七位，天下人稱“浩然仙”。

因為白鵝仙欠了一品樓的掌櫃，唐一笑的銀子，所以被人家扣在了摘星會館，而住在摘星會館，又不能不吃不喝，可摘星會館的消費水平又實在太高，白鵝仙還貪嘴成魔，結果導致了銀子越欠越多，沒奈何，浩然仙也陪他一起留在了會館。

如果只是白鵝仙和浩然仙的話，衆人還不至于如此驚訝，可就在孟浩然也留在了摘星會館之後，他們從此開始了一場“酒中八仙”、“吳中四士”和“仙宗十友”的見面會。

地榜二十的“梅花仙”王适，地榜十三的“明月仙”張若虛，地榜十四的“黃鶴仙”崔颢，地榜十七的“渤海仙”高适，甚至還有天榜第七、三聖之一的“草聖”張旭也在這裏小住不走了，不過，如果說這是一場道門的聚會的話，那麽地榜十一的“小詩佛”綦毋潛的到來就打破了他們的認知。

作為政治敏感度都不低的洛陽官員，在親密接觸摘星會館之前，自然都做了一番準備工作。

據他們所知，摘星會館首先得到了洛陽兩位大佬的支持，而如果說裴寬的支持很有可能唐一笑通過胡不歸的關系而達成的話，那麽她和胡不歸的關系就很引人遐想了。唐一笑在一/品樓開業沒幾天的時候，就亮出了胡不歸這張明牌，而之後胡不歸對唐一笑的大力支持，更是佐證了二人關系匪淺的推斷。

可如果唐一笑本身沒有任何背景的話，又如何能夠剛一來洛陽就得到了胡不歸的青睐呢？結合着胡不歸和皇帝的關系，皇帝對佛道兩門的态度，以及賀知章等人的到來，他們在心中十分相信，摘星會館的老板唐一笑恐怕和道門有着很深的淵源，甚至極有可能是道門新一代的代表人。

正當許多人都在琢磨着站隊的時候，綦毋潛的到來則是讓他們又心生疑窦，畢竟誰不知道，綦毋潛是佛門新生代的絕對領軍人物，有“小詩佛”之稱，和王維亦師亦友，更重要的是，他極受李林甫的推崇。

一時間，一衆官員皆是如困迷霧，朦朦胧胧，雖然摘星會館照去不誤，可還是無時無刻不在心裏掙紮權衡着可能即将到來的站隊。其中，他們當中有許多人已經向自己的家族傳遞了消息，正等待着家族的答複，而有些原本依附于世家的小貴族，或是寒門，此時卻更是搖擺不定，既有脫離世家，完全投入佛道兩門懷抱的沖動，也有怕失了根基又為其他人排斥的恐懼，可謂是心神不寧，惶惶不可終日。

而唐一笑早已将這些推測了個大概，人雖不在會館，但卻把控了局勢和方向。

賀知章是她請來的，綦毋潛也是她請來的，只不過是用了不同的理由罷了。

摘星會館既然和官場産生了千絲萬縷的聯系，就只能選擇铤而走險，不然，她根本就無路可走。

因為現如今佛道兩門在整個天下間，形成了微妙的關系，從明面上暴力流血的争鬥轉為了積蓄力量，蟄伏等待，都打算在政治和其他方面形成占據優勢的力量割據。也正是因為如此，唐一笑才能使得摘星會館在短時間內，與佛道之間産生了微妙而又平衡的關系。

當然，她自然也不是毫無付出，唐門明面上的生意，他們都是想要分一杯羹的，而唐一笑露出來某些技術，更是他們想要拿到手中的。

如何把控這些尺度，将是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唐一笑要頭疼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