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引狼入室

“三天前送信給我的，是你的人吧？”

綦毋潛不愧是南禪宗下一代的希望之星，老王剛走出去，這屋就剩下他和唐一笑兩個的時候，開門見山，有着想要一刀致命的求勝欲望。

“綦毋兄怎麽會這麽說？”

綦毋潛并非姓綦，而是綦毋，應該是春秋時期晉國大夫綦毋張的後代，而幾百上千年後，綦毋這個姓氏也漸漸地不複存在了，逐漸演變成了綦氏、毋氏和張氏三支，也算是一種姓氏文化消失的遺憾了。

“我綦毋潛從不打無準備之仗，我既然來了，當然已經将很多東西都查得很是清楚了。

三天前，突然有人往我的住處裏扔了一封信，信上寫着，‘賀知章行蹤神秘，疑似有重要行動，望來洛陽摘星會館一敘。’但是我來這裏之後已經打聽過，四天前，賀知章才出現在了一/品樓，可從洛陽到長安，除非是昭陵六駿從石刻上活過來，否則按照正常的腳程，最起碼也需要三天的時間，這只能說明，你在賀知章來一/品樓之前，就已經知道了他要來，因此才派人通知了我。”

“哈哈哈，綦毋兄說的這些只能說明，有人在賀仙來一/品樓之前就知道了他的行蹤，因此特地告知了綦毋兄，可綦毋兄怎麽能說那個人就是我呢？”

唐一笑可不是什麽善良單純的小羊羔，相反，她這人說是狼性十足也絕不為過。因此，綦毋潛想要憑借三言兩語就占據主動權，這未免有些太過異想天開了。

綦毋潛不免一滞，剛才他的确有想要詐唐一笑的意思，因為他卻是摸不清楚唐一笑的底細，不敢讓自己被對方牽着鼻子走。同時他心裏也未嘗沒有先入為主輕視唐一笑的意思，畢竟只是個女人而已。可現在他突然發現，這個女人有些不一般，不愧是能在洛陽搞出如此大聲勢的人，也果然并非尋常的大家閨秀或是江湖草莽可比。

可綦毋潛到底是綦毋潛，南禪宗的希望之星也并非是浪得虛名，言語短暫一滞後，面上卻八方不動，只道，“唐掌櫃何必敢做不敢認呢？除了唐掌櫃，恐怕也再沒有第二個人選了。”

這話說得虛虛實實，激将法明顯得不能再明顯，可精髓卻偏偏在後半句話上，一不小心，就要掉入他的彀中。

一般人聽見這句話，首先注意到的就是他的激将法，而為了避開他的激将，通常會選擇後半句話作為回答，可事實上，如果唐一笑就着他說的後半句話解釋的話，那才是徹底掉進了對方的圈套之中。

這人選又是誰心裏的人選呢？

“看來綦毋兄是非要将賬賴在唐某身上，唐某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這人選究竟有幾個，本就是全憑綦毋兄心意，唐某自然做不得主，更無從與綦毋兄作論。不過唐某還是奉勸綦毋兄一句，與其在唐某身上浪費時間，不如現在去會館中走上一走，看看能不能碰見綦毋兄真正的‘有緣之人’。”

綦毋潛心中煞是不快，臉上也陰沉了幾分，“唐掌櫃，你不過是區區一介商人，而本官乃是正五品的朝廷大員，這樣對本官說話，未免有失本分吧！”

“綦毋大人，看來你也并非是你自己想象中的那般英明神武吧！唐某原本還以為不需要再多費這些口舌，不過既然綦毋大人如此說了，那唐某也請綦毋大人聽清楚了。下官唐一笑，是陛下欽賜正六品昭武校尉，也是在京兆府裏有名有姓的六品京兆府衛，論品級，綦毋大人也不過只比唐某高上一級罷了，何況你我一文一武，綦毋大人卻為何要在唐某這裏耍上官的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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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一笑說話其實原本并非是“唐掌櫃”的那般八面玲珑，滴水不漏，“唐門一笑”的刀刀見血才是她的本來面目，如今面對綦毋潛，她更是一步不退，一句不緩，眼睜睜地看着綦毋潛霎時變了臉色。

“你竟是京兆府的人？”

“怎麽，綦毋大人不是說自己從不打無準備之仗嗎？綦毋大人不是說自己已經查得很是清楚了嗎？現在倒來裝作一概不知了？原來，綦毋大人也怕擔上‘輕視皇命’的罪名啊，唐某還以為綦毋大人已經膽大包天到了連聖上親自所建之京兆府都不放在眼裏的地步了！”

“你！”

“難道不是嗎！？可笑唐某原本還打算請綦毋大人幫忙，可現在看來，我唐門的生意，還不如拱手送給道門了！”

一聽這話，綦毋潛毛發幾欲乍起，急道，“你說什麽？！”

“綦毋大人莫非到現在還看不出來嗎？唐某已經是引狼入室了。”

綦毋潛并不是個蠢人，相反，作為天下文人中數得上名號的存在，綦毋潛的腦子轉得很快，一聽唐一笑這話，頓時心中一驚，立刻猜到了唐一笑的意思。

可綦毋潛卻并沒有馬上将話接過來，反而明知故問道，“唐掌櫃這話是什麽意思？哈哈！難不成，唐掌櫃在摘星會館裏還養了一頭狼不成？”

綦毋潛像是精通川劇變臉的技能一樣，完全沒有了剛才的熊熊怒火，仿佛剛才他不過是佯怒一樣。

而此時唐一笑不複方才那般火氣十足，神情和語氣都顯得有些急切，“此時唐某的摘星會館裏，又難道不是養了一大群狼嗎！？”

“哈哈哈，唐掌櫃真是說笑了，如今摘星會館可謂是蒸蒸日上，連洛陽的諸位大人也時常來光顧，若是這時候在會館裏養狼，那可真是自斷前程！萬一這些大人有什麽不測，唐掌櫃怕是要去刑部大牢裏走一遭了。”

綦毋潛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可卻語帶雙關，明顯是在告誡唐一笑，不要讓那些洛陽官員和道門産生什麽聯系，否則她的摘星會館怕是要保不住了。

誰是狼，唐一笑自然一清二楚。

“既然綦毋大人并沒有出手相助的意思，那就請綦毋大人離開吧，唐某自然會去找李相要個說法，畢竟唐某能進京兆府還是沾了李相的光呢！”

綦毋潛心裏一驚，“唐掌櫃還認識李相？”

唐一笑似笑非笑地看了綦毋潛一眼，“綦毋大人并不是唐某的最佳選擇，比起南禪宗的遠水近火，自然是北禪宗更加合适！”

“你若當真去找李相幫忙，那才是真的引狼入室！”

“就算李相獅子大開口，也總好過綦毋大人這般見死不救，還要多加嘲諷來得好！人要臉，樹要皮，唐某也是要臉面的人，綦毋大人，好走不送！”

這下，綦毋潛可真是急了，“唐掌櫃，你可是樓觀派的人，就這樣将會館拱手讓給北禪宗，難道就不怕師門怪罪嗎？”

“師門怪罪？唐某是師從樓觀派不假，可與張若虛等人并非一脈，而如今，他們卻打算公然謀奪唐門，這讓唐某如何能忍！？”

“唐門？”

此時唐一笑眼中，全然都是魚死網破的瘋狂，她惡狠狠道，“自出山時，我便立志，要将唐門開遍天下，我要讓唐門的足跡踏遍四海，我要讓唐門的聲音傳遍九原！可唐某才踏出了這一步，就招致了如此多的虎狼環伺，為了唐某心中想要做的，唐某自然顧不上這許多了，就算是将我這唐門拱手讓給李相，我也絕不像這些人妥協！”

此時，綦毋潛的心裏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地動山搖，他從未想過，竟然有人會有這樣的志向，可剛剛聽到這些的時候，他卻不得不承認，他的內心産生了前所未有的激動和熱血。

而且，這樣大的一塊蛋糕擺在眼前，實在不由得他不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