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三層關系

唐一笑彎着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身前的大泥堆，嘴裏面念叨着不知什麽東西，在看見這堆泥堆冒出白煙的時候，眼睛突然開始放光，“成了！成了！”

在她身後的一堆人頓時往前湊，李涉還想湊上去摸一摸，結果被唐一笑一爪子給拍了回去。

李涉幽怨地看着唐一笑。

“哈哈，小芙蓉，你要是真上手摸了，只怕今天就要加一道泥烤芙蓉了。”

唐一笑見到實驗成功，頗有些喜不自勝，眼裏心裏都只顧着眼前的那堆泥堆去了，哪裏還能意識到自己在叫人家“小芙蓉”？只有李涉聽了這個稱呼之後面紅耳赤，腮幫子氣鼓鼓的，頗像只鼓着氣的小河豚。

“就是一堆土加了點水而已，怎麽會把我的手傷到？我讀書少，你可別騙我。”

李涉狐疑地看着唐一笑，雖然剛才心裏吓了一跳，但也并不是很相信這個解釋。

唐一笑回頭看向李涉，又看見孟冬他們也一臉不怎麽相信的樣子，微微一笑，露出了名為陰險狡詐的笑容。

“要不這樣吧，小月，跟小二說，咱們一/品樓的二股東提前上京趕考來了，今天晚上咱們加道菜，不用特別準備，我一會兒就把食材給他送過去。”

李涉聽到之後，他這心裏有點發毛。尤其是看到唐一笑最後看向他的時候，眼睛裏明明白白地寫着四個大字：不懷好意，更是打了個哆嗦。

倒是一直都表現得不怎麽愛說話的孟冬突然發問了，“剛才那股白煙是怎麽回事？沙子摻水怎麽會冒白煙？”

唐一笑也沒想到，一直都死氣沉沉、難開尊口的孟冬會因為這說這麽多話，心裏覺着有趣，“沒想到你還有做發明家的潛質，不錯不錯，跟我好好學習學習，沒準兒将來我不在了，咱們唐門就要靠你了。”

孟冬嘴角抽搐，又切換成了冰塊臭臉模式。

“快說。”

唐一笑啧啧兩聲，見那邊的泥堆幾乎都變成泥塊子了，也就不再賣關子，一翻手，從腕上解下一根袖箭來。

唐一笑握着這根袖箭，猛地用力揮下，砸向了這些石塊，一瞬間還帶了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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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啦——”

奇怪的是，大家都能看出，唐一笑雖然沒用內力，但手上的力道絕對不小，別說是泥塊兒，就算是軟一點的石頭也得給戳出個坑來，可這些泥塊子愣是紋絲不動，只有表面上帶了很淺的一絲劃痕，可是把身後的人都給看得愣了眼。

李涉咽了口唾沫，“老唐，你開玩笑的吧。”

李涉雖然不會功夫，可剛才唐一笑出手的力道讓他的腦袋都下意識地縮了一縮，他知道，這絕不是糊弄人的。可就是這樣，李涉才更覺得驚駭。

估計這些泥快還熱着，唐一笑可不敢直接用手去拿，畢竟她的手可金貴，一身暗器功夫全在這一雙手上，馬虎不得。因此，唐一笑招呼大家先去吃飯，一來天色也不早了，填飽肚子要緊，二來也是給李涉接風洗塵。

聽見給自己接風洗塵還排在填飽肚子後頭，李涉的嘴角就是一陣抽搐。

……

他們所在的地方離長安不遠，離陝州城也近得很，因此一行人溜溜達達地去了陝州，期間小月還故意逗李涉，說若不是他這個不會功夫的拖了後腿，他們現在早都到了陝州城裏，坐在一/品樓大吃大喝了。

衆人都是折騰以及陪唐一笑折騰了半天了，這時都早已是腹內空空，一聽見小月說這“大吃大喝”四個字，都是肚子發起抗議，一陣蛙鳴，衆人都大笑不已。

“老唐，照你的意思，現在咱們已經能在河南道算作是一股勢力了？”

聽見唐一笑給他介紹現如今唐門的一些情況，李涉真是驚訝得合不攏嘴，手裏攥着的鹵雞腿掉到了桌子上還渾然不覺，只是瞪大了眼睛盯着唐一笑看。

唐一笑一挑眉，“不然你以為我從洛陽出來是幹嘛的？洛陽這塊的基礎打得太好了，解決了洛陽，就解決了河南道大半的問題。

就比如那華州的含英縣縣令，他的妻女可是咱們會館後來發展的常客，咱們讓他跟自己的頂頭上司搭上了線，他難道不該感謝感謝我的牽線搭橋嗎？有了他的保駕護航，別說是一/品樓，就是惹出了無數蜚語流言的《唐報》如今在含英縣也是發展得如火如荼，遑論其他？”

李涉聽得腦袋有些發暈，“就這麽簡單就搭上關系了？”

唐一笑無奈搖頭，李涉這人實在是太沒有政治頭腦了一些，虧得他讀過那麽多的書，也是嘉和書院裏裏外外有名的才子，怎麽這腦袋就跟個鐵疙瘩似的不開竅呢？

“這只是一層關系而已。”唐一笑喝了口酒，一邊嘲笑古代的酒實在是跟水沒什麽分別，一邊回答李涉，“你試想一下，當官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麽？”

“當然是為自己治下百姓保一方平安了！”

唐一笑看着李涉，倒也沒覺得他說的有什麽不對，事實上如果全天下所有的官員都能像李涉一樣單純，想要為民做主，做個好官的話，估計她這輩子得能少作不少殺孽。

“我不是問你你覺得當官最重要的東西，而是問你，你覺得對于這天下大部分當官的人來說，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麽？”

唐一笑看李涉還沒明白，就又再添了一把火。

“你覺得這些當官的每天都在想什麽呢？”

李涉呆了一呆，“是什麽？”

“當官兒當官兒，當然是想着升官喽～對于這些人來說，只有兩件事最重要。一個，是他們暗地裏幹的那點事不被抖落出來，另一個，就是怎麽能讓上頭的人看出他做出了業績，打通上面的關系，才好趕緊升官。”

唐一笑的話很毒，也很露骨。她不說是那些官員想做出業績，而是說想讓上頭的人看到他們做出了業績，這話就有意思了。

“除了和頂頭上司搭上關系，還有要讓他們看到自己業績的意思嗎？可這和搭上關系似乎也沒什麽區別，怎麽能算是第二層關系呢？”

唐清苦難得的對這些東西很感興趣，一直以來，他似乎都對地方官員一類的事情特別上心，好像他一個和尚還想在這上頭有所建樹一樣。

唐一笑失笑，“你總結的是對的，可你把話說反了。”

“反了？”

唐一笑點頭，“沒錯，是要讓頂頭上司看到他們的業績不假，但我說的第二層關系，得把這句話反過來說。”

“啊，師姐是說，這第二層關系是因為咱們唐門的紮根，使得上頭的人見到了下面人的業績，所以才對唐門投桃報李嗎？”

唐一笑簡直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該高興小月能明白，還是該哭這裏頭竟然是小月最快反應過來的。

話說到這兒，唐清苦也反應了過來，“所以，這第一層關系是讓下面的人和上面的人拉上關系，第二層則是通過下面的人為上面的人做出業績？”

“不錯。”

唐一笑點頭。

“還有第三層嗎？”

李涉發問，因為他總覺得唐一笑像是狐貍成了精，不會簡單的只有兩層意思在吧。

聽見李涉問了這個問題，唐一笑摸了摸下巴，“這個嘛……你可是要參加今年恩科的人，我再說下去，你是不是要罷考了？”

李涉氣鼓鼓，“胡說！你把我李涉想成什麽人了！我豈是那種知難而退的人？這地方越黑，我就越是要争出一片天來！你快說！不要賣關子！”

唐一笑看着一如往日的李涉，敬了他一杯酒，“十年之後，希望你也千萬要記得這番話。”

“铛——”

酒杯相撞，酒水飄搖了一下從杯中溢出，不知道不穩的是酒，是手，還是心。

“第三層很簡單，就是要形成一個循環。”唐一笑不再賣關子，解釋得很痛快。

“如果一號人物升職了，作為他親信的二號人物大概也要跟着他走，又或者是見到了業績後的一號人物提拔了二號人物，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二號人物升職，就會自然而然地出現三號人物，四號人物，你們說，這三四號人物，算不算咱們唐門的客戶呢？”

衆人皆驚。

“現在整個河南道抛開裴寬、胡不歸兩人不提，剩下的那些人裏，一號不少，二號更是多的是，三號四號也不是沒有，不管朝局怎麽動，怎麽變，都有一群人和唐門拴在一根繩子上。

如此一來，不光是河南道，很快，這種關系就會像是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除非是上面的人動了所有和唐門有關系的人，将他們連根拔起，不然的話，唐門只會日新月異。”

李涉內心的驚訝無以複加，“所以，咱們會以這種方式将勢力伸到別的地方去？”

沒想到，唐一笑卻搖了搖頭。

“沒那麽簡單。在河南道，有胡不歸、裴寬兩個頂頭巨擎罩着咱們，這裏也是皇帝看重的一步棋，輕易沒有人敢動。可其他的道就不是這麽回事了，各自有各自的頭，早有各種勢力在裏頭把水攪得一塌糊塗，唐門若想把手伸到人家的地界，只怕會被群起而攻之吧。”